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万古哭 > 第七十章 维之

第七十章 维之

    张恒拾起掉落的张字旗:“我乃指挥使张海律之子张恒,八千水军听我号令!”花雎将张海律的头颅装入函中。

    水军却要先在陆上迎战,敌众我寡,且威海卫太平多年,又刚死了主将。

    花雎知道这难,然而张恒已经持枪策马冲出去,杀声四起,花雎紧紧跟上。

    到底这里是威海卫,地形还是这边熟,士兵们拼死一战,也不落下风。

    张恒对花雎道:“陆上就交给你了。”

    张恒领出一队五十余人的敢死队,各个浇透了火油,架着几架小舟下水了。

    “张恒你干什么?”

    “张维之!停下!”

    然而张恒没有停下。

    “这里是威海卫,我们身后是蓬莱,是烟台,是上京!你不能在这里失守。”张恒回头对他一笑:“蓬莱真的挺美的,你忍心你家被毁吗?”

    花雎泪流满面。

    火光大亮,东瀛人的船烧起来了,一艘,两艘……三十余艘船接连烧起来,每艘能容五百人,还有近一半的东瀛人没来得及下船,发出惊声尖叫,火光忷忷,花雎领兵战至破晓,第一缕光照出来,花雎终于从马上倒下去,肩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咕咕涌涌往外冒,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担架上,最后一小队东瀛人也被剿灭了。

    然而天亮之后又会有更多船来,那时该怎么办?

    花雎想不了那么远了,他沉沉睡去。

    张恒其实是一个很好动的人,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配,不过据花雎所知,名字里带“静”字的一般不怎么安静,那么张恒爱动弹也是正常的。

    张恒这人很花花公子,特别喜欢跟些姐姐妹妹拉拉扯扯,还说花雎为了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未来妻子守节很可笑,花雎懒得跟他争辩,并且对他多有不屑。

    张恒他爹是个很古板的小老头,常常带着几个水兵把他从烟花柳巷里拖出来一顿好打,张恒每次都不服,后来渐渐的张海律也打不过他了,张恒长大了,而张海律变老了。

    那些跟水兵中的精英相同的训练,张恒受不了一点,隔几天就离家出走,张海律在家里要打他,张恒的妈就挡在前面说:“这么小的孩子就不该那么操练,你敢打他你先把我打服了!”张恒他娘是老指挥使,也就是张恒他奶奶的旧部,跟张海律原是“战友”,虽然在世期间没打过仗。

    张恒的娘是在他十岁上病死的,从那以后张海律真的不那么严厉了,他飞快地衰老了。

    水兵们都认识张恒,他总没款没型地敷衍地训练,跟大伙儿称兄道弟的,母亲死了他很难过,过了一两年便也释怀了。

    只有张海律一天更甚一天地老了,妻子在世时他都没想着找个画师来画张像,这下想念着人家都没个依凭。

    张恒二十岁那天,张海律煞有介事地把他叫到书房里去,手抵着张恒母亲的头绳庄严宣誓:“字,就叫维之吧。”

    张恒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玩去吧。”张海律像打发小孩一样。

    张恒从善如流地往外走。

    “哎,儿子。”

    张恒回过头,张海律的嘴张开又合上,嘴唇抿抿,吐出几个字:“好好的,啊。”

    张恒莫名其妙:“奥!”

    那时候不知道来的,他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身旁挤满了伙伴,大家衣物上都浸透了火油那恶心的味道,他忽然想明白了。

    维之,就是“好好的”的意思,他爹不过是想让他一直好好的。

    那年他离开威海入了无名庄,他打算等杨柳清即位了再告诉自己爹:“我可是皇上多年的亲信,天下太平有许多事都是我做的。”他想让他爹为他骄傲来着。

    可惜张海律永远也不知道了,他们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不过他们前后脚死,黄泉路上也不会隔多远吧?还能做个伴,死了再告诉他也好,还省得这小老头太激动了泄密。

    张恒登了船,掏出当宝贝藏着的火折子,将自己引燃。

    也许是张海律显灵了,张恒没烧多久,身边的一个桶子爆了,张恒炸飞出去,落到海里。

    他好像看到张海律拉着他往上游,跟他说:“儿子,好好的,啊。”

    花雎迷迷瞪瞪地醒来,看到另一边躺了个烂了快半边的光头,差点没又晕过去,这时肩上的刺痛传来,他找到一点活着的实感。

    那个光头一丝不挂的,居然还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气,花雎由衷佩服这人的生命力。

    一个流浪汉走过来,花雎忙问他那光头是谁。

    “他啊,他是英雄来的。”

    花雎心里升起希望,眼睛里一下子就涌出泪:“他是谁啊?”

    那破锣嗓子答话了:“是我……”

    花雎立刻蹦起来扑到他身上:“你没死!你没死!”

    张恒发出嘶嘶声,疼得说不出话,流浪汉说:“你这样他就快死了。”花雎连忙撒手,好在这小子头发烧得没多少了,脸还是那张小白脸,身上有点烧伤的疤也没什么,只是脖子也有,难看了些。

    “大夫,我以后还会长头发吗?”张恒努力地问,花雎眼含热泪摸摸他的光头:“瞧你,都傻了,我又不是大夫。”

    那流浪汉把他一提溜:“去你的,我是大夫。”

    他拿着张恒一颗头看看又摸摸说:“哎呀,不能了。”

    “哎哟……”张恒虚弱地叫。

    “骗你的,能长,安心养你的病,少动弹。”张恒于是闭了嘴。

    花雎惊讶与这流浪汉是大夫:“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从破衣烂衫里掏来掏去,掏出一块玉牌:“余无惜。”

    花雎结果那块玉牌,那牌子背面却写“崔秀”。

    “原来是医圣前辈。这玉牌……”

    余无惜把那玉牌拿回来:“我徒弟的。”

    花雎终于想起问最重要的问题:“前辈,援兵到了吗?”

    余无惜说:“朝廷的没到。”

    “有哪儿的到了?”

    “沧州的,朱府私兵,黑压压一群。”

    正是月墨领了命率府兵就近增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月墨紧握密信,他知道这是自己妹妹代庄主传令,月白写的字,竖画总是勾一下,小得几乎见不着,只有他知道。

    余无惜蹲下身对张恒说:“总之现在都等你起来领兵水战呢,这活儿咱都不会,又只有你是名正言顺的,你且好好躺着,但躺太久了也不行。”

    张恒艰难地点一下头。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