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弹指一春秋
大虞王朝，清风镇，因酒闻名。
尤其是那坛“清风醉”，以“香”、“烈”著称，无数雅士酒徒为之倾倒。
此酒更是位列“天下名酒榜”之四十二！
昔日有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在一处楼阁吟道：“酒气追风千万里，人与清风俱醉街。”
后来此酒传至京城，又引无数文人为之倾倒，一位秀才挥墨道：“人间一坛清风醉，气卷京城沁春香。”
此二诗足以体现此酒酒劲之猛烈，寻常人往往喝不过三碗，三碗必醉！就算是一些酒鬼也难以做到五碗下肚面色如常。
这酒在当地虽不算便宜，也算不上贵，但在外边一坛值好几两银子有余。
因而清风镇总是酒徒接连不断，游人不止。
武兴十三年，天下一派盛世气象。
在清风镇以南一处偏僻的酒肆，帘子轻轻晃动，溢出一阵又一阵酒香。光是闻着，就让许多行人有了几分醉意。
帘子内还时不时传出瓷器的撞击声和酒徒的喝声。
若是风流雅客，一定会对这种市井小酒坊嗤之以鼻，会选择去那些风景秀丽的楼阁畅饮一抒胸怀。
因此这里反倒成了市井百姓和酒徒汇聚的地方。
酒肆门口贴着张褪了些色的红纸，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最上方的位置写着“舒正心——八碗”几字。
依次往下是“刘星峰——七碗”、“华龙——七碗”……
很显然，这是一个比酒量的榜单。
清风醉酒劲极猛，也是酒鬼们比酒量的参照物，也是以酒度日的酒鬼们平日的乐趣。
酒肆里光线昏暗，前来的客人大多是一些中年男人，有的是在借酒消愁混日子的，但更多是一些混道上的汉子。
但是唯一与酒肆酒徒们不衬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十三岁的少年穿过了酒肆的帘子。
只见那位少年一身市井麻衣，头发凌乱，似个乞丐，又似个逃荒的难民；腰间还别着个朱红的葫芦，在大腿边摇来摇去，但令人疑惑的是，少年的背后还背着个木制剑鞘，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剑鞘竟是空的，没有剑插在其中。
他颓然地轻眯双眼，使那双丹凤眼狭长而有灵性，五官端正，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像极了一个落魄穷书生。
古语云：“士子负笈游学，游侠挂剑游历。”
估计是哪个家道中落的贫寒士子不得志，弃文从武了吧。
只不过少年背着个空剑鞘，实在滑稽。
但与他装束更为不衬的是，少年的酒葫芦边，悬着个如羊脂玉般纯净的白玉佩，上面印着个青色的“叶”字。
少年那块玉佩引起了酒馆大多数人的目光，除了一些伏在桌子上呓语的人。
要知道，玉在大虞王朝极受欢迎，有的玉甚至比黄金都要贵上几分。
他们这些不得志的酒徒，哪见过什么玉啊？
少年眼神平淡，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眼光，静静地走到掌柜的桌台前，将葫芦“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道：
“上坛清风醉。”
“好勒，七十钱！”掌柜眼光炽热地看向少年腰间的玉佩。
能佩上玉的人，身份必定不低；就算家道中落无钱换酒至少也可以用玉相抵。
可少年没有解玉换酒的意思，上前一步，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把铜钱，将之放在桌上，铜钱“叮叮当当”地作响。
待到铜钱停止晃动，掌柜定睛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个。
掌柜见状也只好有些失望地应了句“得嘞”。
他移步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掌柜也从柜中取下一坛尚未开封过的佳酿。
少年将酒轻轻揭开红纸，顿时一股酒香弥漫在酒肆内。
片刻间，少年为自己倒好一碗酒，酒水在陶碗里来回冲荡。
他的红舌轻轻舔了舔嘴唇，是好酒。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轻轻地嗅了嗅酒香，有些愕然，这个少年还喝的是清风醉？
一时间，他把少年当作外地来的只知道其名而不知其酒劲的游人，毕竟当地人没几个敢轻易喝清风醉，一般都是一喝就倒。
他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问道：“小友能饮一杯无？”
他是想让少年喝一杯，认识一下其酒力，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出个丑。
但更令他讶然的是少年二话不说一碗下肚，轻轻擦净嘴也酒水，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有何不敢？”
“姓叶吗？”汉子注意到那块“叶”字玉佩。
他轻“嗯”一声，算是承认了，只是语气中略带伤感。
少年又豪饮一碗，看得对面的汉子都心惊。
少年反手将食指、中指并指敲桌，发出“咚咚”声响。
声音接连不断，极具旋律。
“春去夏至秋来，把酒一杯在腹。”
“长城横断之处，且捧一杯黄土。”
少年低声唱道。
“黄沙万里风吹，且掩森寒白骨。”
“寒光照我铁甲，惟恐英雄迟暮。”
又有更多的酒客跟随着旋律唱了出来，喧闹的酒肆顿时更加宁和。
这首军歌名《烽烟》，本自虞朝之北、战乱之地传出。而南方地区自古民风彪悍，素有“南蛮”之称，也将此歌学来，可谓是“脍炙人口，风靡一时”。
“烽烟湮没北域，一座天关惊万古！”
“吹号角，提刀釜；彀(gòu)弓弩，鸣重鼓！”
“天下风云出我辈，沙尘漫天斩夷胡！”
有些外地的酒客用筷子敲击陶盘，发出悦耳的声响来附和；而当地的酒客都是用手掌拍击桌面，显得更为豪放。
“且看哪家壮士鸣重鼓？”
“哪位仙子执剑当空舞？”
“哪个好汉拔刀出？”
“哪位将士冲冠怒？”
“黄沙万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歌曲唱至高潮，那些成年以酒度日的酒客们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情至深处，有的酒客甚至猛然“砸”着桌子，看得掌柜眼皮直颤。
那桌子可禁不起这么拍啊，看那些汉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这赔款是别指望了。
他也不敢上去劝，不然肯定得被扔出去。
见小二也涨红了脸，也想加入。掌柜瞪了他一眼，小二也只好无奈地去上酒。
“风沙之巅，群雄逐鹿，定要把名镇了江湖！”
“拜将封侯，极于人臣，定要封异姓王裂了疆土！”
……
曲终，诸酒客拍手叫好。
“掌柜的，这酒钱我给了！”一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汉子豪爽地道。
“小弟哪敢要您的酒钱……”掌柜连忙带着小跑，低声下气地赔笑道。
“嗯？”汉子瞪了他一眼。
掌柜一边说道“谢谢大哥”，一边赔笑着接过。
……
这一次，那名姓叶的少年豪饮九碗，打破了酒肆内“八碗即是梦中客”的纪录，装满酒葫芦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肆。
“他该不会是炼灵者吧？”其中一位秃头中年人朝之前坐在少年对面的汉子小声道。
说到“炼灵者”，秃顶大叔眼中流露出向往与敬畏之色。
也对，只有传说中的“炼灵者”才能千杯不醉，才有如此酒量。
汉子摇了摇头，道：“先不考虑他年纪，若他真是‘炼灵者’，怎么可能会穿得那样寒酸。”
大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好奇的游人跟了出去，只见他在门外抚摸着一匹红色骏马的马脖子。
叶姓少年的眼神十分柔和。
只见其马英姿潇酒，可谓是“尾如流星首渴乌，口喷红光汗沟朱。”
一人一马不像是主仆关系，更像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因为马身上没有鞍鞯，少年手中也没有马鞭。
过了不久，叶姓少年轻轻地拍了拍马脖子，马便缓缓走了起来，马蹄“啪嗒啪嗒”地拍在地上。
少年带着骏马并肩而行，提着酒葫芦，背着个剑鞘，好似一个少年游侠。
转眼间，少年和那匹红马已经走远，酒客们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感触万千。
掌柜回过神来，连忙向诸酒客打听其名字，可只得知他姓叶。
在酒肆门口的陈旧红榜终于被揭下，名次变化极大，只因榜首易位，下面名字依次往下掉一名。只见榜首正是那位不知何处米、亦不知何处去的“叶姓少年”。
……
远方的少年忽然茫然地低语道：“今年是第六年整了。”
他又自嘲一笑，还带着几分凄然。
“且将诗酒瞒人眼，出入红尘过几冬？”
酒已醉，青衫湿。
远方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身后取下那空剑鞘，捧在手中，只见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苏幽雨赠叶离天”。
那位叫作叶离天的少年淡淡一笑，眼前浮现出一位黑衣少女，手持巨剑，大剑朝西。
夕阳下，一人一马，渐行渐远……
尤其是那坛“清风醉”，以“香”、“烈”著称，无数雅士酒徒为之倾倒。
此酒更是位列“天下名酒榜”之四十二！
昔日有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在一处楼阁吟道：“酒气追风千万里，人与清风俱醉街。”
后来此酒传至京城，又引无数文人为之倾倒，一位秀才挥墨道：“人间一坛清风醉，气卷京城沁春香。”
此二诗足以体现此酒酒劲之猛烈，寻常人往往喝不过三碗，三碗必醉！就算是一些酒鬼也难以做到五碗下肚面色如常。
这酒在当地虽不算便宜，也算不上贵，但在外边一坛值好几两银子有余。
因而清风镇总是酒徒接连不断，游人不止。
武兴十三年，天下一派盛世气象。
在清风镇以南一处偏僻的酒肆，帘子轻轻晃动，溢出一阵又一阵酒香。光是闻着，就让许多行人有了几分醉意。
帘子内还时不时传出瓷器的撞击声和酒徒的喝声。
若是风流雅客，一定会对这种市井小酒坊嗤之以鼻，会选择去那些风景秀丽的楼阁畅饮一抒胸怀。
因此这里反倒成了市井百姓和酒徒汇聚的地方。
酒肆门口贴着张褪了些色的红纸，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最上方的位置写着“舒正心——八碗”几字。
依次往下是“刘星峰——七碗”、“华龙——七碗”……
很显然，这是一个比酒量的榜单。
清风醉酒劲极猛，也是酒鬼们比酒量的参照物，也是以酒度日的酒鬼们平日的乐趣。
酒肆里光线昏暗，前来的客人大多是一些中年男人，有的是在借酒消愁混日子的，但更多是一些混道上的汉子。
但是唯一与酒肆酒徒们不衬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十三岁的少年穿过了酒肆的帘子。
只见那位少年一身市井麻衣，头发凌乱，似个乞丐，又似个逃荒的难民；腰间还别着个朱红的葫芦，在大腿边摇来摇去，但令人疑惑的是，少年的背后还背着个木制剑鞘，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剑鞘竟是空的，没有剑插在其中。
他颓然地轻眯双眼，使那双丹凤眼狭长而有灵性，五官端正，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像极了一个落魄穷书生。
古语云：“士子负笈游学，游侠挂剑游历。”
估计是哪个家道中落的贫寒士子不得志，弃文从武了吧。
只不过少年背着个空剑鞘，实在滑稽。
但与他装束更为不衬的是，少年的酒葫芦边，悬着个如羊脂玉般纯净的白玉佩，上面印着个青色的“叶”字。
少年那块玉佩引起了酒馆大多数人的目光，除了一些伏在桌子上呓语的人。
要知道，玉在大虞王朝极受欢迎，有的玉甚至比黄金都要贵上几分。
他们这些不得志的酒徒，哪见过什么玉啊？
少年眼神平淡，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眼光，静静地走到掌柜的桌台前，将葫芦“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道：
“上坛清风醉。”
“好勒，七十钱！”掌柜眼光炽热地看向少年腰间的玉佩。
能佩上玉的人，身份必定不低；就算家道中落无钱换酒至少也可以用玉相抵。
可少年没有解玉换酒的意思，上前一步，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把铜钱，将之放在桌上，铜钱“叮叮当当”地作响。
待到铜钱停止晃动，掌柜定睛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个。
掌柜见状也只好有些失望地应了句“得嘞”。
他移步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掌柜也从柜中取下一坛尚未开封过的佳酿。
少年将酒轻轻揭开红纸，顿时一股酒香弥漫在酒肆内。
片刻间，少年为自己倒好一碗酒，酒水在陶碗里来回冲荡。
他的红舌轻轻舔了舔嘴唇，是好酒。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轻轻地嗅了嗅酒香，有些愕然，这个少年还喝的是清风醉？
一时间，他把少年当作外地来的只知道其名而不知其酒劲的游人，毕竟当地人没几个敢轻易喝清风醉，一般都是一喝就倒。
他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问道：“小友能饮一杯无？”
他是想让少年喝一杯，认识一下其酒力，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出个丑。
但更令他讶然的是少年二话不说一碗下肚，轻轻擦净嘴也酒水，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有何不敢？”
“姓叶吗？”汉子注意到那块“叶”字玉佩。
他轻“嗯”一声，算是承认了，只是语气中略带伤感。
少年又豪饮一碗，看得对面的汉子都心惊。
少年反手将食指、中指并指敲桌，发出“咚咚”声响。
声音接连不断，极具旋律。
“春去夏至秋来，把酒一杯在腹。”
“长城横断之处，且捧一杯黄土。”
少年低声唱道。
“黄沙万里风吹，且掩森寒白骨。”
“寒光照我铁甲，惟恐英雄迟暮。”
又有更多的酒客跟随着旋律唱了出来，喧闹的酒肆顿时更加宁和。
这首军歌名《烽烟》，本自虞朝之北、战乱之地传出。而南方地区自古民风彪悍，素有“南蛮”之称，也将此歌学来，可谓是“脍炙人口，风靡一时”。
“烽烟湮没北域，一座天关惊万古！”
“吹号角，提刀釜；彀(gòu)弓弩，鸣重鼓！”
“天下风云出我辈，沙尘漫天斩夷胡！”
有些外地的酒客用筷子敲击陶盘，发出悦耳的声响来附和；而当地的酒客都是用手掌拍击桌面，显得更为豪放。
“且看哪家壮士鸣重鼓？”
“哪位仙子执剑当空舞？”
“哪个好汉拔刀出？”
“哪位将士冲冠怒？”
“黄沙万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歌曲唱至高潮，那些成年以酒度日的酒客们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情至深处，有的酒客甚至猛然“砸”着桌子，看得掌柜眼皮直颤。
那桌子可禁不起这么拍啊，看那些汉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这赔款是别指望了。
他也不敢上去劝，不然肯定得被扔出去。
见小二也涨红了脸，也想加入。掌柜瞪了他一眼，小二也只好无奈地去上酒。
“风沙之巅，群雄逐鹿，定要把名镇了江湖！”
“拜将封侯，极于人臣，定要封异姓王裂了疆土！”
……
曲终，诸酒客拍手叫好。
“掌柜的，这酒钱我给了！”一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汉子豪爽地道。
“小弟哪敢要您的酒钱……”掌柜连忙带着小跑，低声下气地赔笑道。
“嗯？”汉子瞪了他一眼。
掌柜一边说道“谢谢大哥”，一边赔笑着接过。
……
这一次，那名姓叶的少年豪饮九碗，打破了酒肆内“八碗即是梦中客”的纪录，装满酒葫芦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肆。
“他该不会是炼灵者吧？”其中一位秃头中年人朝之前坐在少年对面的汉子小声道。
说到“炼灵者”，秃顶大叔眼中流露出向往与敬畏之色。
也对，只有传说中的“炼灵者”才能千杯不醉，才有如此酒量。
汉子摇了摇头，道：“先不考虑他年纪，若他真是‘炼灵者’，怎么可能会穿得那样寒酸。”
大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好奇的游人跟了出去，只见他在门外抚摸着一匹红色骏马的马脖子。
叶姓少年的眼神十分柔和。
只见其马英姿潇酒，可谓是“尾如流星首渴乌，口喷红光汗沟朱。”
一人一马不像是主仆关系，更像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因为马身上没有鞍鞯，少年手中也没有马鞭。
过了不久，叶姓少年轻轻地拍了拍马脖子，马便缓缓走了起来，马蹄“啪嗒啪嗒”地拍在地上。
少年带着骏马并肩而行，提着酒葫芦，背着个剑鞘，好似一个少年游侠。
转眼间，少年和那匹红马已经走远，酒客们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感触万千。
掌柜回过神来，连忙向诸酒客打听其名字，可只得知他姓叶。
在酒肆门口的陈旧红榜终于被揭下，名次变化极大，只因榜首易位，下面名字依次往下掉一名。只见榜首正是那位不知何处米、亦不知何处去的“叶姓少年”。
……
远方的少年忽然茫然地低语道：“今年是第六年整了。”
他又自嘲一笑，还带着几分凄然。
“且将诗酒瞒人眼，出入红尘过几冬？”
酒已醉，青衫湿。
远方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身后取下那空剑鞘，捧在手中，只见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苏幽雨赠叶离天”。
那位叫作叶离天的少年淡淡一笑，眼前浮现出一位黑衣少女，手持巨剑，大剑朝西。
夕阳下，一人一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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