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所谓天子

    江南临的屋内，他与周香陷入了良久的静默，刀具割破皮肉、针线穿透肌肤，这手术声吵闹得有些刺耳，使人更加烦躁。

    这是江南临第一次感到怒火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令他不能言语。

    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口问一问当前的现状——问一问这仅凭沉默就能一眼看穿前因后果的现状。然后一笑了之把此事翻篇，星夜兼程去前程村找叠衣和程岁英。

    ——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时刻可能身陨的病秧子的话。

    他是来磨砺锋芒的，剑锋刚显锐利，不曾想竟被自己的挚友砍出了豁口。他被不知哪来的幕后主使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又被自己的挚友玩弄于股掌之间。深沉的无力感蔓延全身，沉到让他难以呼吸，恶心到令他作呕。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轻声说出了一句沉重如山岳的话：“把人带走，滚。”或许，当个富家公子哥就很好，江南临如是想到，什么所谓天子，顶着个空洞的无人承认的头衔却还自以为高贵。

    周香与江南临对视，拳头不自觉握紧，他不知道江南临现在的想法，但他知道这个挚友的性子有多倔。一道裂痕已经出现，压制住“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他绝不能放任它扩大，周香尽力扯出个平稳的声音：“……你我现在都需要冷静一下。”

    这时，突然又有几个黑衣人翻过窗户跃入室内，护在周香和江南临身前。而紧随其后的是江青佩抱着程岁英也冲进了室内。江南临的房间不过在二楼，飞檐走壁对于他们来说如履平地。

    三人面面相觑。

    接着，“竹云！”江青佩立即冲到昏迷的竹云身边，江南临则和被放躺在地上的程岁英对视起来。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了。

    江青佩并不知道刚才的气氛有多么剑拔弩张，见到竹云的瞬间，她的泪水就模糊了眼眶，她跪倒在地上，连忙问道：“竹云她还活着对吗？她还有救吗？”

    竹云，江南临有听青佩提过她的名字，但是从没有见过面，据他所在，刚巧在他来到江府后的那段时间，因为家业问题，竹云的父亲去世，她要继承第一楼，此后她们俩的往来就日益减少了。可他近几年分明常去第一楼，却依旧从来没看到过这个神出鬼没的大老板。现在看来，如果她是如晦堂中人的话，那上述倒是说得通了。

    正在做着手术的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向周香，周香点头，于是他对着江青佩道：“这位小姐的性命已经无虞，但是她昏迷前的状态不太对，我们不能确定她能够正常醒来，也不能确定醒来后就能一切正常。”

    听到不一定能醒的时候，竹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挥了一记重锤，顿时一片空白。

    但也没时间由得她伤心，江南临道：“姐，给我个解释。”

    被他的声音拉回，江青佩环顾一圈，看了看江南临和周香，又看了看程岁英和这些黑衣人：“……我也需要你们给我个解释。”

    于是接下来江青佩将竹云的身份、她所知的如晦堂的信息、今夜她的行动和盘托出，而后又提到了赵天照的出现和他交代的话。

    等到这个出人意料但是细想又在情理之中的熟悉的名字出现，江南临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的身份，但是“未来已经回到正轨”是什么意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一个疑惑的解决带来了更多的疑惑，好在终于有了眉目，只要找到赵天照，一切都会揭晓。不过这如晦堂还真是漏洞百出，被周香收买了内鬼，刺杀计划暴露给德王，甚至连以为是如晦堂手笔的反词也是出自赵天照。

    而之后江南临则将那首反词中藏着的秘密、程岁英的信息以及周香将他迷晕一事同江青佩说了。

    一边说着，江南临一边下床检查起程岁英的伤势，他对医术一窍不通，程岁英则是医者不能自医，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香生，让你的人也治一下她吧。”

    周香没有犹豫，点头应允。这让江南临感觉自己好生矫情，并且更加深刻地感觉到——

    什么所谓天子，一个丁点用也没有的天子。想起回到江府那晚对江端说出的豪言壮志，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