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

    “密德尔顿先生!”

    阿尔瓦甫一走进妓院,熟悉的声音就钻入了他的耳朵。

    “密德尔顿先生!是我啊!黛安娜!您的第一位合作伙伴。”

    华美的大堂角落,说话的人身着暴露的贴身长裙,外面勉强套了一件遮盖的外套,坐立不安的半靠在沙发上,周围伫立着两名警探,寸步不离的监视着她。

    阿尔瓦回身一把拉过身后的艾德琳,“她怎么在这?”

    艾德琳被拉住手臂,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羞恼,阿尔瓦见状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手。

    “她就是那个涉案的妓女。”

    “密德尔顿先生,您是了解我的,我什么都没干,我是清白的!”黛安娜见阿尔瓦没有回应,双手撑起身子就想站起身,两名警探头疼的对视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制止她。

    阿尔瓦头疼的向前推了推双手,“黛安娜,我只是协助警方调查而已,但我保证只要你与子爵的死无关,警察署一定不会冤枉你的。”

    “和我真的没关系,我甚至都没有见到子爵!”黛安娜终于不顾警探站起身想要向阿尔瓦这边跑来,被阿尔瓦从身后抓到身边的艾德琳眉头一皱,那两个警探识时务的按住黛安娜的肩,把她带回了沙发上,黛安娜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并没有多做反抗。

    阿尔瓦抓紧大步穿过大厅,避开了黛安娜的视线。如之前所说的,黛安娜是个站街女,也是阿尔瓦那份赚钱计划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她的姿色和身材都不错,也有些头脑,但出身自墨兰塔峡谷以东,那里的人一向被帝国视为贱民,她那一头淡紫色的长发为她的“生意”增添了极大的困难,也因此迫切的希望与阿尔瓦合作。

    阿尔瓦替她编造了一些墨兰塔行省的香艳故事,因为惟妙惟肖的描述和恰到好处的留白迅速的在特定人群中传播开来,这个聪明的女人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从她能出现在这间妓院就能看出,她已经至少半只脚踏进了上流社会的圈子。阿尔瓦并不歧视这种人,相反还有些欣赏,她从事的职业有时代的局限,但自己的努力却做不得假。然而欣赏是一回事,她出现在这里对阿尔瓦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他不是什么正经侦探,和案件关键嫌疑人扯上关系还是会令人焦头烂额。

    “这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阿尔瓦扶着帽檐低头和艾德琳一起上了二楼,然后低声问道,“她说没有见到过子爵是什么情况?”

    “消息灵通的密德尔顿先生还需要我为你介绍案情吗?”艾德琳一挑眉毛,像是终于抓到了破绽,“你那比新洲沙漠里犬兽还要灵敏的鼻子呢?”

    新洲沙漠生存环境严峻,那里的动物大多食腐为生,艾德琳文绉绉的讽刺阿尔瓦毫不在意,他知道,涉及到案件的事她一向认真负责,就算是对自己这个硬挤进来的“协助调查人员”也是。

    果然艾德琳接着就又开口了,“子爵的尸体昨天傍晚被发现在这间妓院的贵宾房间里,最早的目击者是清理房间的侍者,这里的负责人知道事态严重就暂时封锁了消息,同时通知了警察署和莱斯利家。”

    “这个负责人还挺聪明的,他人现在在哪?”艾德琳不知道的是,被通知的人里还有他阿尔瓦一个。

    “在署本部,杰罗姆署长在亲自接待他。时间紧迫,我只问讯了相关人员,现场勘察交给专业警员了。”

    “所以我们这就去现场?”阿尔瓦理所当然的问,即使艾德琳再不爽也只能承认他在现场调查上非常专业。

    “是的,问讯的结果很不乐观,几个嫌疑人的说法各自矛盾严重,特别是黛安娜,她坚持声称自己从来没见过莱斯利子爵,即使所有在场的目击者都有看到她从子爵的房间里衣衫不整的走出来。警员们则认为现场没有任何问题,或许你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协助调查员’先生。”

    “这时候不想着把我排除在外了?”

    艾德琳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两人都知道,如果只是在案件的侦破阶段,阿尔瓦是警察署最好的伙伴。

    阿尔瓦左手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杖的头部,思忖了一会,艾德琳已经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眼前的房间仅从门上装饰就能推想出内部的奢华,门上用典雅的字体刻上了莱斯利子爵的姓氏,阿尔瓦面色古怪,“莱斯利子爵在这里还有个专属的房间?”

    “根据负责人的说法,是的。”艾德琳犹豫了一下,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哈哈,密德尔顿,别看莱斯利子爵将近六十岁了,他的日子过的可比你想的还滋润。”靠在走廊另一侧的人突然插入了对话,挤眉弄眼的对阿尔瓦说道,“依我看,这案子没有任何查的必要,那个老东西死在女人肚皮上可太正常了。”

    “哦?斯考特,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你们的看法?当然我知道案子的全权负责人肯定不是这么想的。”阿尔瓦偏过头看着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明明穿着警服却在外面套了一层风衣,立领配上大檐帽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不过阿尔瓦还是能一眼认得出他,原因则是其脸上一道横贯额角和左眼,一直延申到鼻翼的蜈蚣状伤疤。

    艾德琳不善的目光看过来又看过去,在两人间游弋,斯考特打了个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开个玩笑,长官——开个玩笑。”

    “你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警察署绝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凭借猜测结案,无论如何都至少要确认子爵先生的真实死因。”她一丝不苟的阐述自己的观点,“斯考特先生,这是我的看法。作为后辈我很敬佩您的能力和功绩,但既然您在这个案子里作为我的副官,我希望我们的态度间没有太大分歧。”

    “您说的对,长官,”斯考特全然没把艾德琳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从风衣的下摆掏出怀表看了看,“不过您可得快点了,时间不等人,就算您请求到了密德尔顿先生的帮助,也得给他留出些了解情况的时间才是。”

    阿尔瓦举起双手,“斯考特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是钦慕艾德琳小姐,自愿前来帮忙,怎么会是艾德琳小姐请求我呢?”

    艾德琳紧紧的抿着嘴,没在说什么,斯考特提的时间紧迫显然是事实。

    阿尔瓦一马当先的打开了房门,扑鼻而来的腥臭味道让他抑制不住的反胃,房间正中心的奢华四柱床上,正躺着莱斯利子爵的尸体。

    阿尔瓦捂住口鼻观察了一下房间,厚实的绣花窗帘牢牢地阻隔了阳光,琉璃状的玻璃壁灯和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四柱床对面的化妆台上点着熏香,但在浓郁的臭味面前像是螳臂当车。天鹅绒的鲜红沙发上随意的抛掷了几件衣物,墙壁上悬挂着搔首弄姿的半裸体女性画作,房间角落的木桶水面上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作为某种事情的现场这里是如此顺利成章——如果没有一具死相可怖的尸体的话。

    莱斯利子爵的尸体侧躺在床的侧面,双腿曲着且僵硬,双手紧紧的捂住心口,满是皱纹的脸扭曲做一团,嘴唇青紫,如同妖魔。阿尔瓦大概能推测出来一个人曾被压在他的身下,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把他推向了一旁,而莱斯利子爵没做任何反抗,直直的倒向了一旁,非常符合斯考特的玩笑,一个经典的马上风现场。

    艾德琳紧跟着阿尔瓦走进房间,阿尔瓦发现她面色如常的呼吸,都不禁开始有几分怀疑她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份是真是假了。

    粗略的观察了一下,房间里几乎没有明显的调查痕迹,再加上负责的又是斯科特那个老油条,阿尔瓦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进行调查,警察署对这次案件的态度也清晰可见,艾德琳能被推成负责人估计就是靠着显赫的家室来背锅的。

    阿尔瓦从自己的随身工具包里翻出丝织手套,简单的检查了尸体瞳孔和口鼻,测试了一下四肢的僵硬程度,房间里浓郁的腥臭味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被适应,反而愈发令人作呕,他只是刚做完这些就不得不转过头干呕了一阵,余光里,艾德琳竟然还是不为所动,她双手抱胸安静的等着阿尔瓦。

    阿尔瓦开始意识到不对了,尸体上的臭味还在不断的变浓,几乎已经要超过人体能忍受的极限,他的额头开始滴下大颗的汗珠,面色肉眼可见的变苍白。

    “阿尔瓦?你怎么了?”艾德琳发现了不对,她靠近了一些,想要观察阿尔瓦的状况。

    阿尔瓦徒劳的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腥臭味愈来愈浓,渐渐混淆了来源,像是形成了一道面纱,将他牢牢包裹。

    “是血。”

    模糊的意识中,阿尔瓦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直直的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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