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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破关

    这一日望福楼照常开门迎客,顾凡尘擦拭桌子老远看门外街上走来个寒酸道士,今天道士换了顶锈迹斑斑的鱼尾冠,他抖抖擞擞跨进楼内面色略显枯黄。

    顾凡尘甩甩抹布笑脸相迎,“哟,吴道长今儿来照顾小楼生意了。”

    吴庸打了个道门稽首笑容含蓄试探问道:“小道友看在贫道常来的份上打个折?”

    少年在道士打稽首之际往后一退,算是避开这一记先手,顾凡尘摇头有些悲苦,“小本生意不好做,看在我跟道长情分上小楼茶水倒是可以多一杯。”

    吴庸悲从心头起欲哭却无泪,这个月混得落魄了连个少年都来跟自己玩心眼。

    年轻道士苦叹摇头,“世道变了人心变了,贫道还要救众生于水火,结果钱关都难过。上回来明明还是两杯茶水!”

    顾凡尘继续擦桌子早习惯了,吴庸见顾凡尘没有反应,道士便单手掐诀开始念起静心咒,语调悲愤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将近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这才勉强拘住辛酸泪。

    道士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小心翼翼摆在桌上,“来碗阳春面。”

    顾凡尘伸手盖在桌上拢起那三枚铜钱,少年倒了杯茶水放在桌上去做阳春面了。

    吴庸挪了挪屁股抱着茶水转身,瞧着外头清冷街道行人寥寥,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茶水,道士起身熟门熟路端来水壶,这回没有急着喝,放在桌上茶水热气腾腾。

    来这边时在路上碰到陆白媛上山采药,山上有那芝兰葵草只生在十一月间,喜小寒怕热更怕大寒,又有惊蛰虫的叫法。

    一大碗面被少年端上桌子,碗中鸡蛋黄灿灿道,道士最喜欢的还是那碗汤,没什么事做顾凡尘就坐在了道士对面。

    吴庸吃了口面有些含糊不清道:“手法不够老道,比陆白媛和轩赫手艺差远了去。”

    顾凡尘百无聊赖点着头,吴庸这话确实不假,年轻道士开始细嚼慢咽问道:“今儿咋没见着轩赫?”

    少年没接话转而问道:“听说阴阳家比道家更会算命,你干脆再找个地方招牌挂那阴阳家三个字。”

    少年自顾自点头,“这些还不够,还要留些胡子岁数大些,正经些才有人信。”

    吴庸大怒就打算摔碗砸筷子,道士转而一想饭还多,况且砸了赔不起,他只得闷声吃面再想就更窝火,“小小年纪积口德,要不然阳德阴德一起损,道长我这回不与你计较!”

    吃完面吴庸又磨磨蹭蹭喝了杯茶水,临走前道士摆摆手,“生意经讲求个有来有往和气生财,平道算命解签极准。”

    晌午时分白媛姐回来,今日客人不多顾凡尘坐在柜台那边看似发呆实则勤恳凿山,一月修养轩赫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无人时少年就在屋里静静看书,阿婆白媛姐来时便倒头睡觉。

    轩赫双眼确实瞎了,如若找不回那一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通通无济于事,好在妖族血脉中都有神通传承,轩赫神通又是那极为罕见的瞳术,隐瞒此事只为不打草惊蛇。

    今日城中办丧事,离去老人正是每年冬天都会来帮闲打杂的两个年轻伙计之一,名为良景升的年轻人家中长辈。

    老人是三天前走的,良家先办了场自家白事,次日才开始办丧宴,昨晚是个披麻戴孝的中年汉子敲的门,阿婆大晚上去帮忙操办法事。

    顾凡尘想到这里忽然问道:“凡夫俗子岁月几十年,好像太少了些,有时候一眨眼少年就长大,恍惚间却已经老了。”

    仲淮悠悠道:“人生百年不短了,蝉鸣一夏、菊盛一秋、落雪再大不过一个冬;人嫌世道苦却又苟活于世,修道何尝不是修修补补,修的是道心大道,补的是脚下小道。”

    少年听不懂因为道理太高,他只是问道:“有人修行长生却看着家人年年老去,最后还是个阴阳永隔留一人独活?”

    淮老笑了起来反问道:“还未得长生就想此间事,未免太早?”

    顾凡尘也笑了起来,“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多晓得些,巨浪拍来舟不覆。”

    顾凡尘忽然点点头觉着心中所想有道理,酝酿一番将心中所想道出,“那些神仙们都跑到山里修行,就是为了躲这些?”

    淮老想了想微微点头,“通俗些看,确是在躲避红尘。”

    收回思绪门口进来个布衣青年,他披头却未散发遮住鼻梁往上的半边面庞,药甲手里提着个纸包用绳子捆好是来送药。

    顾凡尘起身去迎,药甲将药包递给少年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见到她,药甲叮嘱道:“还是缺了地苦八根,北山向阳处的洞穴不知道还有没有。”

    顾凡尘点头致谢药甲匆匆走了,他走到离望福楼很远处的街上,年轻人回首朝身后看了眼,他很怕见到她却又很想看她一眼,一眼也好啊。

    老阆中同往常一样坐在药铺门口晒太阳,老人晃荡着手里笼子那只死鸟有气无力,老郎中翻着白眼嘴里碎碎,是用川州本地的方言骂鸟。

    药甲回来老人斜瞥一眼也不理会,年轻伙计本来是要进铺子忙事情的,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憋了半天小声道:“治不好为啥还要卖药给他们?”

    老阆中本就火大,听到药甲这么一句傻子言语更生气,老人瞪了眼药铺伙计揪着那一撮胡须没好气道:“行医的不挣钱刨土吃啊?”

    药甲低头不吭声,杵了一会儿转身调药去了,老郎中甩手将鸟笼仍在地上,一天好心情就这么给糟践掉,摇摇头吐了口唾沫迟早得被气死,老人起身也不去管鸟笼子,回去查账算算棺材本。

    今日过得平淡少年忙活着琐碎事情,入夜早便早点灯出门伸手不觉东南西北风,再抬头有那云遮弯月半边瞧不见星光,又有两架马车从城门那边缓缓驶来。

    一行六人的商旅身穿北域服饰,头戴落纱冠身穿雪白大麾,天气寒冷走下马车时有四人多披了件羊毛棉褂,顾凡尘迎客进门点好饭菜。

    六人言语多用字正腔圆的楚国官话,期间顾凡尘端菜上桌零零散散听出些门道,大致是北边魏、晏诸国和一处妖族地界近几月剑拔弩张的事态有关。

    少年正贴住墙根听得兴起,几人嗓音降了降忽然改回晏国官话,顾凡尘再听便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少年起身有些小小埋怨,咳嗽两声自言自语道:“君子不窃他人耳语既是圣贤。”

    点点头好生大的道理,少年笑呵呵,“故而我差圣贤半步。”仲淮疑惑问道:“不是一步?”顾凡尘摇头认真道:“我听一半就收耳,自然是半步。”

    夜更深客人陆续结账离去,那六人是最后一批走的,顾凡尘看着车马朝东面缓行关了大门,收拾好桌碗熄了小楼灯火,这一夜少年要冲关。

    顾凡尘关上屋门盘腿坐在床上,定神吐纳片刻开始运转气府窍穴,周遭灵气纷纷聚拢入小院又被顾凡尘吸纳入体,隐约间顾凡尘在在心湖之中看到一层细微屏障,少年体内灵气翻涌好似锅中沸水。

    忽然间顾凡尘浑身一震,不等少年心神止步便被滚滚灵气推到第二处屏障,屏障单薄一撞即碎,接连两次震动顾凡尘心神摇曳,赶忙急急拦住势大灵气洪流。

    心神不稳有些晕乎,顾凡尘赶忙散去大半聚拢灵气开始稳固境界,不曾想屏障那般薄弱一不小心就给连破了两道关隘,顾凡尘再不敢任由灵气往前冲撞,只看架势连破三关毫无问题。

    可如此一来境界难免太过虚浮根基不牢,越往后走境界越高隐患越大,淮老幻化出一座行亭,坐在亭中开始落子打谱。

    一直等到后半夜少年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气象一新,少年咧嘴大言不惭道:“轻轻松松就给破了两境,如今我可是跻身聚气七重的神仙人物,拿捏几个小小游神岂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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