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骤雨 少年

    牧星羽一头银灰短发，脸颊略微瘦削，剑眉星目，才十六岁已经超过一米八五的个子，尽管身材还略微显瘦，但是由于丰富的锻炼和运动，其实很有一些肌肉。

    此时，牧星羽刚刚从一次为期十来天的外出校际交流回来。穿着一身学校定制的修身深灰色呢子校服，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颇为帅气。

    他一个人沿着校园内近百年树龄的高大茂密的柳树下的小路，背着一个书包从宿舍朝餐厅走去。但是大脑正逐一仔细盘点着自己身边所有事情中，最近以来所有异常的一切。

    那个曾经每一两个月都会来学校并看望牧星羽的金姓年轻人，最近似乎因为忙碌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来了。

    而两周以前，牧星羽当被学校选拔并委派作为棋类项目两名代表之一，与其他艺术和体育领域的十余位同学前往北赵省的省府大名市，与当地三所顶尖公立和私立学校进行了计划为十天的艺术和体育交流。

    其中，牧星羽作为橡湾学院“黑白宇宙”棋社的第一高手，三天与另外三个学校的六名高手对局，轻松取得六战全胜的成绩。本来就是等着其他项目同学交流比赛完毕后，即可提前返回橡湾学院。

    但是没想到对方输了的棋手不服气，又特意邀请了地方的三名职业棋手，与牧星羽进行了额外六场对弈，尽管其他学生交流比赛基本都完成，却因为这六场附加赛，又生生把交流日期延迟到十一天。但是牧星羽居然也取得三胜三负的成绩。

    要知道，黑白宇宙的职业棋手基本都是超凡能力者了，因为无论是下棋所需要的极其强大的计算能力，还是能塑造从一个到越来越多并行黑白棋类空间世界的强大精神能力，又或者下棋所消耗的身体能量都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

    如果不能成为超凡能力者，仅仅依靠精神力天赋，最终在“黑白宇宙”领域成绩是非常有限。因为高手对弈中，搏杀中的十步乃至几十步以后的计算推演，以及几个甚至几十个对弈模型设立，都已经是堪比小型量子计算机的能力了。而这种超级强大的精神能力和计算能力，以及后面海量的能量消耗和供给，就必须通过超凡能力的晋阶才能实现。

    所以牧星羽与职业棋手对弈的这个结果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当他们得知牧星羽不是超凡能力者，并且在以前多次专业检测中也确认过缺少成为超凡能力者的潜质，只是天生精神力量比较强大，计算能力超强，空间感比较出众而已，而且对于黑白宇宙有着天生的完美感觉。众人都感觉特别惋惜。

    “黑白宇宙”，就是对于旧时代的围棋又进行了立体化改变的新兴棋类项目。从最早的双层，后来逐渐增加，一直到最后形成了横竖高各十九路的立方格。没有实体化棋盘，完全是电脑程序作为比赛载体。规则除了最基本的算气围杀和占地计算输赢没有改变外，其余所有的旧式行棋理念技术，无论是开局定式布局，还是中场搏杀，盘末的官子都有了根本的改变。

    而最困难的，却还是“黑白宇宙”的对弈双方，没有办法像旧时代围棋，其实是可以时时通过观察棋盘来完成计算的。现在的棋手，面对黑白宇宙的六千八百五十九个落子点，即便是电脑程序显示对弈进程，对弈过程中却只有全景进程，不提供特定视角，特定区域对弈展示，棋手很难再通过纯视角去观察整体局面，必须在自己大脑中构建完整的立体棋盘，必须在精神世界的对弈模型中不断记录进程，不断推演新的对弈模型，并完成几步十几步，甚至几十步棋所产生的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模型。

    旧时代的围棋，曾经是人类智力游戏的天花板。但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当人类最顶尖棋手与人工智能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时，围棋而走向衰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但是后来立体围棋的发明，并逐步推演形成“黑白宇宙”的相关规则和特点。虽然让这一最古老而神秘的棋类没有彻底消失，但是却也因为超高要求和难度，变成一个非常小众的棋类项目。只是后来也被发现是锻炼精神力量的非常有效的手段。因此许多以精神力量见长或者专门的精神领域途径的超凡能力者，基本都成为“黑白宇宙”的爱好者。而在职业棋手中更是鲜见非超凡能力者。

    这次经历的异常在于，因为帝都永安区域内一次重大活动即将开始，橡湾学院也将开始最后的准备。本来这次外出校际交流是被考虑推迟的，但是结果却赶着完成了，而且对于牧星羽的表现如果有意外是正常的，但是后续邀请三名职业选手来加戏，未免有点刻意了。

    而且在这次交流中，本来是帝国内部一则重磅消息也正式做了官宣。帝国神州科技学院下面，由十几年之前已经被视为近现代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李维教授领导的生命科学院，正式宣布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支七阶基因药剂的研发成功。将人类可以批量产生超凡能力者的阶段，在六阶沉积十多年之后，正式打破了七阶传奇阶段的天堑。

    这个消息虽然说起来和牧星羽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是却也让少年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父亲牧灵曾经就是这个领域最顶级科学家（哦，一度人们用这个形容词来描述牧灵时，都不敢加上“之一”的后缀。）。但是很可惜，在回到夏城研究院之后的十年，却再没有任何的进展，也没有任何惹人注目的成果。

    这个消息本来听听也就过去了，毕竟世界最前沿的科技成果，距离真正产生能推动这个世界的现实产品，还不知道要多久。

    但是回到橡湾学院，牧星羽明显感觉到许多的变化。例如身边最后几个还能在一起玩的死党，自从自己回校园几天了，再没主动找过自己。而在一个宿舍套间内另外三个单间的舍友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追问，果然最近几天没少人向他们打听和核实牧星羽的家庭背景和他父亲的事情。而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夏城某首席科学家，空费十年研究资源，即将被研究院予以终止聘用的传闻，几天时间，已然悄悄流传开来。

    一切异常似乎都只是因为那则科学的最新消息带来的飓风，其余威煽动了遥远的某个学校角落的几片树叶而已。

    牧星羽边走边思考着，围绕自己建立了一个模型，事件，时间，相关人物也都逐一添加了。只能推导了几种可能，却因为还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而无法有结论。眼看餐厅就要到了，索性先放在一边了。

    今天是周六，也是学校每周一次的“非限定食谱日”，也是稍显严格而枯燥的学校生活中，少有的让学生们放松的‘节日’了。以早餐而言，每周一到周五的限定食谱仅仅提供馒头、肉包、素包、稀饭、鸡蛋、咸菜，种类看似不少，但每周五天下来，种类数量不增不减不调整，就足以让人望而却胃口了。

    但是今天中式餐谱有平时难得一见的鱼肉或者虾肉蒸饺，银鱼小米粥等三五种粥汤，有种类丰富的各类汤面和拌面，甚至还有一些荒野巨兽的肉类精心制作的烤肉。而西式早餐的种类更多，除了十几种种精心烤制的面包、蛋糕、培根，烤肠，水果或者蔬菜沙拉，牛奶，酸奶，果汁，冰淇淋，甚至还有咖啡等等。

    相比在子夜二十年的时期，现在帝国的整体农业和工业生产能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恢复。但是物资依然还是相对紧张的，所有学校和各种机构提供的午餐依然仅限于一个主食加一道蔬菜，水果也是偶尔提供而已，——只是除了学校，帝国要求必须是肉菜或者蛋类加蔬菜，以尽可能补充孩子们的营养。

    对于橡湾学院这样的私立贵族学校，自然是有资金有关系有渠道解决师生的物资问题，但限于帝国另一项要求（也许是出于照顾普罗大众心情，或者是不想让一些年轻人完全脱离这个依然动荡中的时代吧）：所有的学校，每周六天的上学期间，必须是五天实行“战时时期”限定食谱。

    所以橡湾学院就执行了周一到周五的限定食谱，只是在周六放开了。当然对于橡湾学院而言，不说它的非限定食谱了，即使是它的限定食谱，其食谱的种类，热量的提供和营养的丰富和均衡也远不是公立学校可以比的。即便是鸡蛋，至少还有个茶叶蛋，咸水蛋，鸡蛋羹等等的变化。而非公立几十年如一日的白水煮蛋。

    但是在这些就读的少年看来，限定食谱是难以接受的了。因此橡湾学院每天各种外卖或者家族每天送餐的情况就络绎不绝了，对此学校明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虽然不想违法帝国有关法律，但是另一方面，学校也从来没有想过借此来建立如军队一般的纪律。

    牧星羽端着餐盘，挑挑拣拣，选了一大盘丰富的早餐，然后远远看到几个室友在一处角落坐着，就一路躲避着其他跑进来的学生，走到了几个室友身边。

    他身边的几个同学一边吃饭，一边翻阅手中资料，就关于即将开始的第二十七届“帝国黎明”荒野争霸赛的总决赛的热闹讨论着。牧星羽对他们的热闹讨论只是听着，倒也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自己一向更加感兴趣的，是另一项名为“血腥未来”的地下竞赛。

    “帝国黎明”荒野争霸赛，最早是由帝国几个顶级基因科学研究机构，为了研究人体的超凡能力现象和验证相关的研究成果，联合多个财团合力举办的超凡能力者的比赛。前十届都是两年一次。也都是在很小范围内一些人才知道。

    只是在破晓战争时期，前五届和重新开始的第六七八届比赛选手和前线战争产生了联动，不少比赛选手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或者虽然受伤或者牺牲，却成为了战场扭转局面的关键或者即使失败了，也成为孤身与对方机器战士战斗至最后一刻的悲壮英雄。后来比赛和战斗相关影像和文字信息也流传到民间，这些选手立刻被视为这个时代的人类英雄，而这个荒野争霸赛也成为了这个时代最火爆的竞赛项目。比赛影响力迅速扩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帝国的范围。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旧时代丰富繁多的各种体育竞赛了，一方面因为战争，当大多数人的生存很难以保障时，所有大型的体育项目都停止了，当然，随着人类超凡能力者的出现，所有那些曾经被人类认为达到极限而难以突破的记录，都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例如曾经保持了一百多年的九点零秒整的百米速度记录，曾被视为人体绝对不可能突破的极限。但当第一个基础身体强化超凡能力者出现时，百米的全力冲刺速度就已经可以突破八秒大关了，而当第一个以速度和敏捷为发展途径的超凡能力者出现时，已经可以轻松实现六秒突破百米的记录了。

    而随着超凡能力者跨越初阶，进入中阶，高阶甚至传奇阶段。那些曾经对于人类身体的记录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任何打破这些记录的消息也不再能引起任何注意力了。

    “帝国黎明”荒野争霸赛包括个人赛和团队赛两个大项目和多个子项目的竞赛，不仅兼具旧时代体育竞赛的激烈竞争和对抗的特点外，相对也更加血腥和刺激。所以一经推出，难免就受到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上残喘的人们的狂热追捧。

    即便不是那么喜欢血腥的很多普通民众，也因为这是战火之余，除了酒精和女人之外，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人们短暂忘记现实的各种绝望，可以获得精神刺激和愉悦的选择了。

    “帝国黎明”荒野争霸赛举办了十届以后，随着战争局势趋于缓和。影响力越来越大，就被帝国政府和军方收回了主办权，成为了由帝国政府和军方联合主办的每年一度的官方赛事（原来的主办方则给与了少量股份，以及成为协助承办方了），在帝国和军方更加强大的宣传攻势下，各种规则更加完善，参赛人数和规模更加庞大。

    除了参赛队伍的报名费和各种广告费之外，官方主要的收益就是靠垄断了对于每年荒野争霸赛的彩票和博彩事务，由此种种，帝国就可以一年获得近百亿的高额收入，即便扣除比赛各项支出，以及支付给竞赛选手和团队不菲的奖金之后，也依然有近五十亿的超额利润。

    而且帝国的荒野争霸赛项目红火，钱也赚得盆满钵满，却也丝毫不影响每一个人类城市或者聚居点，对于每年比赛和选手设立的地下博彩业务。

    让这些十几岁少年被吸引的，除了对于参赛选手的相貌，外形，以及战斗和风格，以及激烈，甚至血腥的比赛过程外，小小的押几把。输了也没什么可惜，赢了就会多不少零花钱了。胆子大一些的学生，对官方彩票和博彩项目根本不考虑，因为地下博彩项目玩得更加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