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联·盟
“表面上如漆似胶，实际上各怀鬼胎。嘿嘿，真有意思。”
“有啥意思？人不都是这样？”
“神不也都是这样。我们之所以被称为神，不就是因为比它们强大些。”
“所以都一样那么卑劣丑恶。”
“卑劣丑恶？不过是生存之道罢了。将心比心，谁不是各取所需？关键在于，他们的行为到底是让宇宙更平和，还是更混乱？”
“平和又怎样？混乱又怎样？宇宙关心吗？”
“宇宙有心吗？会像我们这样思考问题吗？”
“嗯……大家都是在把自己认为的说成宇宙认为的，否则宇宙对于我们还有什么意义？”
“听起来好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啥？”
“我总觉得，宇宙其实有它想要的东西，我们得和它达成共识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意义……”
***元后2120年6月，摩比佛都，应势神宫-谒銮殿***
一大早，白花便来到这里等候皇帝。这一年来，几乎每周永啻都要听她讲经至少一次，而且还会把她讲的内容和他们思维火花的碰撞让侍者整理好，发放给政衙机要官员学习，部分内容还会让媒体散播到网上供民众们阅览。
谒銮殿位处应势神宫中轴线左侧，在品洪正殿北边与之由百米苍石步道相连，主要的大房间有外侧的“拾娄院”和内侧的“听禅阁”，此外还有较小的十一间明室暗仓，让整个宫殿从上面看呈一个蝎子形状。白花就在拾娄院等候皇帝，她接过侍者端来的一杯清茶，一边轻抿一边盘算着错综复杂的事情，不过不管思绪如何飞速运转，她依然表现的那么闲情自若，恬淡平和。
“夫人，让你久等了。”永啻从屏风侧面走了出来，那屏风正上正以工笔重彩手法上演着一出早春万物生长的过程，就像他此时的衣着，白底墨绘，华丽中带着清新，洒脱中不失细节的精雕细琢。
白花优雅的起身，双膝微蹲两手交叉侧放回礼：“陛下言重了。”
“那我们开始吧，夫人里面请。”
“陛下请。”
他们在侍者的陪同下走进屏风后的听禅阁，屏风上的画面随即自然的将颜色与形态过渡成一个正在发光的祭坛香炉，不过是写意水墨画风格的。
一个小时后，白花完成了她的讲解，二人便攀谈了起来。永啻问道：“夫人，你方才再次深入讲解了——自然之道自会为我们斩妖除魔，所以，像显湿教这样的邪魔，你正是用他们所违背的自然之道惩罚他们，从而帮我们找到了彻底消灭他们的方法。”
“陛下，与其说消灭，不如说，将他们纳入正途。‘多行不义，自有天戮’，这也是我们苦莲会和显湿教的祖先交锋时所留下的秘诀，我已传授给帝傅运用在实战中了。”
***
结束了和永啻的会面，白花离开应势神宫回到一公里外自己的住处“浅香馆”，这里是两百年多年前的著名植物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同时也是苦莲会的股肱干将“琉洙”的故居，她过世后这里便捐给了中央政衙，白花被册封后永啻把这里赐还给苦莲会。
白花一进门，阿篱第一个冲过来迎接她，紧随其后的是络和与螯和。阿篱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抱着她，然后问：“妈妈，今天和皇帝聊的开心吗？”
“开心！皇帝对妈妈可好了。”
“你们聊什么呀？”
“聊怎么一起打坏人。”
“什么坏人？”
“就是那个邪教，显湿教。”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又蠢又坏但一直没完没了蹦跶的坏教！”
络和听到后问白花：“主人，您看连阿篱都知道显湿教蠢，您不是一直认为中央政衙应该很容易弄死显湿教吗？为什么还要教他们天戮的制作方法呢？”
白花浅浅一笑，一边抚摸着趴在腿上的阿篱一边唤来侍女：“阿篱乖，妈妈要和两位叔叔谈些事情，你先和姐姐们去花园里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好哦好哦！”
她们出去后，白花说：“既然帝傅这么希望抬高我们增加政衙声望，甚至不惜在我面前不断示弱，我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螯和与他哥对了一下眼神，眉头微簇：“我们害怕这背后有蹊跷。”
“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吗？一年前皇帝和帝傅要召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利用百華深处大当家走的这招险棋已然开拔，没有退路了，同时苦莲会700年来10代领袖和无数成员的付出也该到了收获结果的时候。还有什么机会能让苦莲会的声望和地位达到现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们是担心您的安危！”
“哼哼，至少我和大当家说的有一句话是出自我的本心——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像苦莲会的前任领袖们一样，我们的精神是可以‘永生’的。”
“这个我们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螯和换了一个思路继续讲，“问题是在于，我们不知道中央政衙在打什么主意，万一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苦莲会岂不是要群龙无首？！”
白花自信的嘴角和眼梢垂了下来，片刻后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该考虑继承人的事了。”
“可是，除了您以外，哪里还有人能让所有兄弟姐妹衷心的臣服呢？”络和趁热打铁，“所以您还是要多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啊，否则一时间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散掉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花略僵硬的肢体和表情立刻松软下来，脸上绽开温暖如春的笑容，柔柔的说：“谢谢你们，那么你们考虑一下如何增强我的安保措施吧……”
***元后2120年9月，显湿教阑月基地***
劾必达乘坐的隐形飞船穿过星球防空系统天阙的死角驶向阑月基地，每次经过这里心里就免不了对中央政衙嗤之以鼻一下：“把地面武装的再强有个屁用，到了宇宙你就是个低能儿。”
离开氲洲不出两个小时，飞船便驶入了月球基地那漆黑中跳着点点彩光的港口，入口的螺旋门向四周旋开迎接他入港。
“起立！向‘湿尊’大人行礼！”
港口所有人员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在外面的人打开背着的引擎飞到到舰桥边上排成排，用黑靴底部的电磁铁将自己固定在甲板上，以便在这只有華1/10重力的地方竖直站好，然后所有人举起手，整齐划一的做着劾必达差人设计的欢迎手法。自打他掌权之后，为自己设计了很多特别的仪式和噱头以增强威信，“湿尊”也是自己想好然后借着“湿神显灵”赋予他的封号。
劾必达刚下飞船就坐进了等在门口的黑色悬浮轿车，金水已经在车上，一边走，金水一边汇报工作：“诗宓体内的回路已搭建完毕，可以配合完成神迹的过程。根据现在降临之斛系统的工程情况，应该可以在明年4月完工。”
“最近有再对她进行实验吗？”
“没有了，在副主教和黎刹死后就没有了，首先是没有必要，其次……”
“其次什么？”
“你愿意继续看着她受苦吗？”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劾必达先说：“她死不掉对吗？”
“对，这也是她最痛苦的事，她早就想解脱了。”
“你有办法在神迹之后达成她的愿望？”
“她的体质及其特殊，即使被切成碎块依然可以自动拼接回完整的躯体，如果一部分超过一定时间还没有回归整体就会进入休眠状态，然后自行开始发育成新的个体。”
说着，他们进入了诗宓的宫殿，并没有直接去见她，而是先拐中央大厅的左边，通过全身扫描验证穿过两扇厚厚的门，进入到一个实验室，里面挂着长长短短形似灯笼的培养槽，都放着人体的部分组织或者已经有些完整人形的肉块。
“我是最近才发现这个实验室的，这里面都是诗宓，培养槽上有标明样本采集时间。”
劾必达沉默了，静静的在金水的指引下观察不同时间不同样本的发育情况，然后问道：“它们每一个都会发育成完整的诗宓吗？”
“理论上可以，实际还需进一步验证，因为目前发育的最完善的是七年前的一块右前臂的皮肤。”金水指指一个培养槽，里面是一个约五十厘米长的女童躯体，可见她右臂已然发育的比较完整，但离右臂越远的部分越是发育的不完善，左手和双脚还没有完全长出。
金水继续说：“以这种规律来看，她所有失去的身体部位都会向头部靠拢，也许摧毁头部可以让她彻底死亡，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我们并不可能去证实。”
劾必达再次沉默，但思绪在狂奔，随后用悲哀中夹杂着一丝希望的语气说：“如果诗宓的肉体可以不断分裂延续，你觉得每一个她都想死吗？”
“我想不会。”
“那么她们会想什么？做什么？也许……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她们为我们做些什么？”
金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想用她们做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既然已经被造出来了，能用就不要浪费，也算是为诗宓继续活着去报复这个世界。”
这次换金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略带兴奋的说：“我会继续研究她们的，另外，我想到了一个替诗宓惩罚莲月的办法……”
二人离开实验室后走向诗宓的房间，此时她做完疗愈正在休息，见他们到来便让侍女退下。
劾必达说：“圣女，我们想建一个祭坛，用来供奉莲月？”
“什么？供奉她？！你们不是说要帮我惩罚她吗？”
“您先别急，我们这么做刚好能满足您让她生不如死的愿望。”金水赶忙解释。
“哦？说来听听。”
“您知道吗？莲月和您的体质很相似，所以……”
***元后2121年4月，显湿教阑月基地***
在金水和劾必达的统筹管理下，经过几个月的建设，各项计划皆有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劾必达再次来到阑月基地，一下飞船遇见的依然是那样的礼仪和在车里等他的金水。
“先去看看祭坛吧，诗宓还满意吗？”劾必达对金水说。
“这种事，很难用满意与否来评价吧，毕竟是痛苦到极致的发泄与报复。”
“也对。唉，真是可怜。”
他们和轿车说了去祭坛，大约五分钟后便到了。祭坛在专门为此建造的球形建筑里，内部整个是红彤彤的，就像一座巨大的火炉；建筑采用环形嵌套设计，层层递进，宛如火圈。火圈中间架着这一个红彤彤的女人像，血一样的浆液在她身上滚滚流淌，就像每一个毛孔都在冒血。
劾必达站在下面仰望着她，只见她睁开惨白的眼珠，瞳孔呈淡淡的灰色，绝望而痛苦的看着他。
“莲月，作为圣女之母和这祭坛的心脏，拥有了永生不灭的身躯和常伴湿神的资格，相信你此刻一定觉得无上光荣吧！”
莲月费力的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几声摧枯拉朽的低鸣还有喷出喉咙的一丝红浆。
“唯利是图的你，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展示些人情味，并且是用如此残暴的方法。”金水的语气中夹杂着赞许、不屑、惧怕。
“呵呵，这种祭奠的方法还不是你想出来的，而且你越做越兴奋，好像比诗宓更加恨她。唉……除了黑和白，人性大部分的颜色都是在这之间的不同灰色，你我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长感到既不耻又崇拜。既然莲月认为诗宓的痛苦是一种光荣，就让她好好体会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光荣吧。”然后他再次抬头望着莲月，“圣女慈孝，自己备受湿神恩泽的时候时常想起是您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遂向湿神请命让您常伴左右，与之一荣俱荣。”
莲月挣扎着想把嵌在祭坛里的手拔出来，但最终只是扯断了皮和肌肉，露出森森白骨，在撕心剧痛中面部扭曲，嘴里又咳出几团红浆，然后皮和肌肉开始缓慢的修复出褐色的组织，就像她身上其他类似的伤痕一样。
“多美的刻印啊，真是符合您尊贵的身份。”劾必达鄙夷的瞟了她转身前的最后一眼，便与金水向着圣女的宫殿走去。这一次，她正在疗愈室中修复自己的皮肤。
“虽然她们的再生能力极强，但伤痕似乎总是无法痊愈，这种修复只是让外表看起来正常，类似化妆，所以得经常补妆”金水边走边说，他们逐渐靠近了诗宓，见她还没有完成疗愈，二人行礼后便在一旁候着。
疗愈用的机械臂为她贴上一块块皮肤，不一会儿就变得光洁如玉，随即侍女为她裹上浴袍便识相的退下了。
“我这身子，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外表如幼女般的诗宓发出了老妪般的感叹，“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直奔主题吧，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劾必达说：“诗宓，降临之斛已经完成，我计划在今年7月在京城展示神迹，希望你可以配合。”
诗宓慵懒的眼球抬了一下：“行啊，随便你们，就当你们帮我惩罚莲月的报答。”
***摩比佛都，浅香馆***
大当家坐在会客厅，一边品茗，一边看着厅中间屏风上的画——这是由蚕丝混着麻线绣成的，不会动，上面是一位与白花十分相似的女子，身着皎如白玉的长袍，头戴莲花骨朵儿编成的花冠，低眉浅笑对着身边若干面容不清的孩童，脚下的春草与碎花构成朴素又明媚的图案，这图案好似有意构成什么形状，又好似无意。若不是画边绣着的名字披露此人活在700年前，浑称是白花的画像也不为过。
“大当家，久等了。”白花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瞬间真有画上之人活过来的感觉。
她见大当家痴痴的看着自己和屏风，便贴心的问道：“我和真祖很像是吗？”
“像，太像了。”大当家早前查阅苦莲会的资料，没有找到琉洙真祖清晰的影像记载。
“我们苦莲会的历代领袖都挺像的，无论男女。”
大当家想了想，还真是，虽然很多领袖并没有留下清晰影像，但仅从模糊的形象中就可以感受到相似的气场，甚至相貌。
“这大概就是人以群分吧，由内而外的相似让我们苦莲会数百年来都没有变，坚定的将世界导向正确的方向。”
白花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来吧，我带你看看我们的成果。”
她们往里面走，来到花园的喷泉水池。白花优雅的蹲下，从水里取出一片绿莹莹的玉佩——它宛如浓绿滴入浅绿的冰雕，尚未化开的浓绿沿着冰内的晶格蔓延出一条条纹路，随即长出整齐如羊角镰刀的花纹，与外部形态相得益彰。
“来，摸摸它。”
“夫人就这样简单的把天戮放在水中？”大当家略显惊讶错愕。
“越危险的地方也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这里的安保措施并不弱哦，只是不明显。”
大当家缓缓的把手伸过来，轻轻放在天戮上……
一股既像电流又像真气的力量冲入自己的身体，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感到那股力量分散成一条条细丝，温柔又强势的缠绕着体内的回路，与它们沟通融合，然后妥协臣服。随着天戮上的光芒渐渐消失，这股力量也在大当家体内渐渐沉睡。
“看来你们融合的不错，显湿教不足为惧。”白花满意的说。
“我不理解，在没有做过实验的前提下，夫人是如何确定天戮可以与我配合，阻止显湿教神迹的？”
“自然之法，远远高过人类那自以为是的科技。”说着，她示意一边的络合拿出一块紫晶，“还记得显湿教的紫晶吧，这块已经蚀刻了回路，你试试拿着天戮对着它。”
络合把紫晶放在水里，大当家拿起天戮并驱使体内回路运作起来，只见紫晶就像感受到威胁般从水中冲出，对着她亮起黑紫色回路，她感受到紫晶的回路在被自己和天戮联合的回路侵蚀拮抗，就像经年累月的蚕食墙体的裂缝被浓缩在了一瞬间。
“把天戮推出去！”
大当家按白花的指令做，只见天戮与紫晶像浮在空中的两块相斥磁铁，紫晶的回路出现一条条细纹，接着其上的回路与晶体本身都快速的开裂……砰！碎成粉末
接着，只见络合与螯铂捧着两大盒紫晶走过来，白花解释：“天戮中的‘对穿回路拮抗机制’可以根据不同的回路变幻瓦解方式，这些紫晶蚀刻了有史以来显湿教用过的所有回路种类，一会儿我差人送去，你可以多练练，熟练后对于其他变种的回路也可迅速适应并击破，那么大概率可以消灭掉显湿教神迹的回路。”
“多谢夫人。”大当家的疑问开始一个个冒出来，“在下不解，既然先祖和历代领袖都崇尚道法自然，并不主张科技发展，为何会有如此尖端科技的？”
白花听后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们是因为不了解才抵制人类科技的嘛？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太了解了。早在先祖之前的先祖就已见识过了比当今科技还要先进无数倍的科技，也见证整了一代代人滥用科技造成的恶果！人类既然不配拥有科技，那还是不要让他们掌握了。”
“可是，我们无法阻止人类求知的本性，同时反思这些恶果并竭力阻止它们再次发生的也是人类，为何不让行善之人掌握更多科学知识，让世界变得更好呢？”大当家反问道。
“你怎么定义善和恶？而且，你又怎么确定善在获得力量后不会变成恶？这幽暗繁杂的人性，永远不要给他们作恶的力量和机会才能永绝后患。”
大当家接着说道：“显湿教的神迹，好像夫人早就知道会发生。”
白花沉默片刻道：“真祖知道我就知道。”
“有啥意思？人不都是这样？”
“神不也都是这样。我们之所以被称为神，不就是因为比它们强大些。”
“所以都一样那么卑劣丑恶。”
“卑劣丑恶？不过是生存之道罢了。将心比心，谁不是各取所需？关键在于，他们的行为到底是让宇宙更平和，还是更混乱？”
“平和又怎样？混乱又怎样？宇宙关心吗？”
“宇宙有心吗？会像我们这样思考问题吗？”
“嗯……大家都是在把自己认为的说成宇宙认为的，否则宇宙对于我们还有什么意义？”
“听起来好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啥？”
“我总觉得，宇宙其实有它想要的东西，我们得和它达成共识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意义……”
***元后2120年6月，摩比佛都，应势神宫-谒銮殿***
一大早，白花便来到这里等候皇帝。这一年来，几乎每周永啻都要听她讲经至少一次，而且还会把她讲的内容和他们思维火花的碰撞让侍者整理好，发放给政衙机要官员学习，部分内容还会让媒体散播到网上供民众们阅览。
谒銮殿位处应势神宫中轴线左侧，在品洪正殿北边与之由百米苍石步道相连，主要的大房间有外侧的“拾娄院”和内侧的“听禅阁”，此外还有较小的十一间明室暗仓，让整个宫殿从上面看呈一个蝎子形状。白花就在拾娄院等候皇帝，她接过侍者端来的一杯清茶，一边轻抿一边盘算着错综复杂的事情，不过不管思绪如何飞速运转，她依然表现的那么闲情自若，恬淡平和。
“夫人，让你久等了。”永啻从屏风侧面走了出来，那屏风正上正以工笔重彩手法上演着一出早春万物生长的过程，就像他此时的衣着，白底墨绘，华丽中带着清新，洒脱中不失细节的精雕细琢。
白花优雅的起身，双膝微蹲两手交叉侧放回礼：“陛下言重了。”
“那我们开始吧，夫人里面请。”
“陛下请。”
他们在侍者的陪同下走进屏风后的听禅阁，屏风上的画面随即自然的将颜色与形态过渡成一个正在发光的祭坛香炉，不过是写意水墨画风格的。
一个小时后，白花完成了她的讲解，二人便攀谈了起来。永啻问道：“夫人，你方才再次深入讲解了——自然之道自会为我们斩妖除魔，所以，像显湿教这样的邪魔，你正是用他们所违背的自然之道惩罚他们，从而帮我们找到了彻底消灭他们的方法。”
“陛下，与其说消灭，不如说，将他们纳入正途。‘多行不义，自有天戮’，这也是我们苦莲会和显湿教的祖先交锋时所留下的秘诀，我已传授给帝傅运用在实战中了。”
***
结束了和永啻的会面，白花离开应势神宫回到一公里外自己的住处“浅香馆”，这里是两百年多年前的著名植物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同时也是苦莲会的股肱干将“琉洙”的故居，她过世后这里便捐给了中央政衙，白花被册封后永啻把这里赐还给苦莲会。
白花一进门，阿篱第一个冲过来迎接她，紧随其后的是络和与螯和。阿篱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抱着她，然后问：“妈妈，今天和皇帝聊的开心吗？”
“开心！皇帝对妈妈可好了。”
“你们聊什么呀？”
“聊怎么一起打坏人。”
“什么坏人？”
“就是那个邪教，显湿教。”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又蠢又坏但一直没完没了蹦跶的坏教！”
络和听到后问白花：“主人，您看连阿篱都知道显湿教蠢，您不是一直认为中央政衙应该很容易弄死显湿教吗？为什么还要教他们天戮的制作方法呢？”
白花浅浅一笑，一边抚摸着趴在腿上的阿篱一边唤来侍女：“阿篱乖，妈妈要和两位叔叔谈些事情，你先和姐姐们去花园里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好哦好哦！”
她们出去后，白花说：“既然帝傅这么希望抬高我们增加政衙声望，甚至不惜在我面前不断示弱，我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螯和与他哥对了一下眼神，眉头微簇：“我们害怕这背后有蹊跷。”
“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吗？一年前皇帝和帝傅要召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利用百華深处大当家走的这招险棋已然开拔，没有退路了，同时苦莲会700年来10代领袖和无数成员的付出也该到了收获结果的时候。还有什么机会能让苦莲会的声望和地位达到现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们是担心您的安危！”
“哼哼，至少我和大当家说的有一句话是出自我的本心——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像苦莲会的前任领袖们一样，我们的精神是可以‘永生’的。”
“这个我们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螯和换了一个思路继续讲，“问题是在于，我们不知道中央政衙在打什么主意，万一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苦莲会岂不是要群龙无首？！”
白花自信的嘴角和眼梢垂了下来，片刻后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该考虑继承人的事了。”
“可是，除了您以外，哪里还有人能让所有兄弟姐妹衷心的臣服呢？”络和趁热打铁，“所以您还是要多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啊，否则一时间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散掉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花略僵硬的肢体和表情立刻松软下来，脸上绽开温暖如春的笑容，柔柔的说：“谢谢你们，那么你们考虑一下如何增强我的安保措施吧……”
***元后2120年9月，显湿教阑月基地***
劾必达乘坐的隐形飞船穿过星球防空系统天阙的死角驶向阑月基地，每次经过这里心里就免不了对中央政衙嗤之以鼻一下：“把地面武装的再强有个屁用，到了宇宙你就是个低能儿。”
离开氲洲不出两个小时，飞船便驶入了月球基地那漆黑中跳着点点彩光的港口，入口的螺旋门向四周旋开迎接他入港。
“起立！向‘湿尊’大人行礼！”
港口所有人员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在外面的人打开背着的引擎飞到到舰桥边上排成排，用黑靴底部的电磁铁将自己固定在甲板上，以便在这只有華1/10重力的地方竖直站好，然后所有人举起手，整齐划一的做着劾必达差人设计的欢迎手法。自打他掌权之后，为自己设计了很多特别的仪式和噱头以增强威信，“湿尊”也是自己想好然后借着“湿神显灵”赋予他的封号。
劾必达刚下飞船就坐进了等在门口的黑色悬浮轿车，金水已经在车上，一边走，金水一边汇报工作：“诗宓体内的回路已搭建完毕，可以配合完成神迹的过程。根据现在降临之斛系统的工程情况，应该可以在明年4月完工。”
“最近有再对她进行实验吗？”
“没有了，在副主教和黎刹死后就没有了，首先是没有必要，其次……”
“其次什么？”
“你愿意继续看着她受苦吗？”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劾必达先说：“她死不掉对吗？”
“对，这也是她最痛苦的事，她早就想解脱了。”
“你有办法在神迹之后达成她的愿望？”
“她的体质及其特殊，即使被切成碎块依然可以自动拼接回完整的躯体，如果一部分超过一定时间还没有回归整体就会进入休眠状态，然后自行开始发育成新的个体。”
说着，他们进入了诗宓的宫殿，并没有直接去见她，而是先拐中央大厅的左边，通过全身扫描验证穿过两扇厚厚的门，进入到一个实验室，里面挂着长长短短形似灯笼的培养槽，都放着人体的部分组织或者已经有些完整人形的肉块。
“我是最近才发现这个实验室的，这里面都是诗宓，培养槽上有标明样本采集时间。”
劾必达沉默了，静静的在金水的指引下观察不同时间不同样本的发育情况，然后问道：“它们每一个都会发育成完整的诗宓吗？”
“理论上可以，实际还需进一步验证，因为目前发育的最完善的是七年前的一块右前臂的皮肤。”金水指指一个培养槽，里面是一个约五十厘米长的女童躯体，可见她右臂已然发育的比较完整，但离右臂越远的部分越是发育的不完善，左手和双脚还没有完全长出。
金水继续说：“以这种规律来看，她所有失去的身体部位都会向头部靠拢，也许摧毁头部可以让她彻底死亡，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我们并不可能去证实。”
劾必达再次沉默，但思绪在狂奔，随后用悲哀中夹杂着一丝希望的语气说：“如果诗宓的肉体可以不断分裂延续，你觉得每一个她都想死吗？”
“我想不会。”
“那么她们会想什么？做什么？也许……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她们为我们做些什么？”
金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想用她们做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既然已经被造出来了，能用就不要浪费，也算是为诗宓继续活着去报复这个世界。”
这次换金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略带兴奋的说：“我会继续研究她们的，另外，我想到了一个替诗宓惩罚莲月的办法……”
二人离开实验室后走向诗宓的房间，此时她做完疗愈正在休息，见他们到来便让侍女退下。
劾必达说：“圣女，我们想建一个祭坛，用来供奉莲月？”
“什么？供奉她？！你们不是说要帮我惩罚她吗？”
“您先别急，我们这么做刚好能满足您让她生不如死的愿望。”金水赶忙解释。
“哦？说来听听。”
“您知道吗？莲月和您的体质很相似，所以……”
***元后2121年4月，显湿教阑月基地***
在金水和劾必达的统筹管理下，经过几个月的建设，各项计划皆有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劾必达再次来到阑月基地，一下飞船遇见的依然是那样的礼仪和在车里等他的金水。
“先去看看祭坛吧，诗宓还满意吗？”劾必达对金水说。
“这种事，很难用满意与否来评价吧，毕竟是痛苦到极致的发泄与报复。”
“也对。唉，真是可怜。”
他们和轿车说了去祭坛，大约五分钟后便到了。祭坛在专门为此建造的球形建筑里，内部整个是红彤彤的，就像一座巨大的火炉；建筑采用环形嵌套设计，层层递进，宛如火圈。火圈中间架着这一个红彤彤的女人像，血一样的浆液在她身上滚滚流淌，就像每一个毛孔都在冒血。
劾必达站在下面仰望着她，只见她睁开惨白的眼珠，瞳孔呈淡淡的灰色，绝望而痛苦的看着他。
“莲月，作为圣女之母和这祭坛的心脏，拥有了永生不灭的身躯和常伴湿神的资格，相信你此刻一定觉得无上光荣吧！”
莲月费力的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几声摧枯拉朽的低鸣还有喷出喉咙的一丝红浆。
“唯利是图的你，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展示些人情味，并且是用如此残暴的方法。”金水的语气中夹杂着赞许、不屑、惧怕。
“呵呵，这种祭奠的方法还不是你想出来的，而且你越做越兴奋，好像比诗宓更加恨她。唉……除了黑和白，人性大部分的颜色都是在这之间的不同灰色，你我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长感到既不耻又崇拜。既然莲月认为诗宓的痛苦是一种光荣，就让她好好体会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光荣吧。”然后他再次抬头望着莲月，“圣女慈孝，自己备受湿神恩泽的时候时常想起是您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遂向湿神请命让您常伴左右，与之一荣俱荣。”
莲月挣扎着想把嵌在祭坛里的手拔出来，但最终只是扯断了皮和肌肉，露出森森白骨，在撕心剧痛中面部扭曲，嘴里又咳出几团红浆，然后皮和肌肉开始缓慢的修复出褐色的组织，就像她身上其他类似的伤痕一样。
“多美的刻印啊，真是符合您尊贵的身份。”劾必达鄙夷的瞟了她转身前的最后一眼，便与金水向着圣女的宫殿走去。这一次，她正在疗愈室中修复自己的皮肤。
“虽然她们的再生能力极强，但伤痕似乎总是无法痊愈，这种修复只是让外表看起来正常，类似化妆，所以得经常补妆”金水边走边说，他们逐渐靠近了诗宓，见她还没有完成疗愈，二人行礼后便在一旁候着。
疗愈用的机械臂为她贴上一块块皮肤，不一会儿就变得光洁如玉，随即侍女为她裹上浴袍便识相的退下了。
“我这身子，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外表如幼女般的诗宓发出了老妪般的感叹，“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直奔主题吧，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劾必达说：“诗宓，降临之斛已经完成，我计划在今年7月在京城展示神迹，希望你可以配合。”
诗宓慵懒的眼球抬了一下：“行啊，随便你们，就当你们帮我惩罚莲月的报答。”
***摩比佛都，浅香馆***
大当家坐在会客厅，一边品茗，一边看着厅中间屏风上的画——这是由蚕丝混着麻线绣成的，不会动，上面是一位与白花十分相似的女子，身着皎如白玉的长袍，头戴莲花骨朵儿编成的花冠，低眉浅笑对着身边若干面容不清的孩童，脚下的春草与碎花构成朴素又明媚的图案，这图案好似有意构成什么形状，又好似无意。若不是画边绣着的名字披露此人活在700年前，浑称是白花的画像也不为过。
“大当家，久等了。”白花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瞬间真有画上之人活过来的感觉。
她见大当家痴痴的看着自己和屏风，便贴心的问道：“我和真祖很像是吗？”
“像，太像了。”大当家早前查阅苦莲会的资料，没有找到琉洙真祖清晰的影像记载。
“我们苦莲会的历代领袖都挺像的，无论男女。”
大当家想了想，还真是，虽然很多领袖并没有留下清晰影像，但仅从模糊的形象中就可以感受到相似的气场，甚至相貌。
“这大概就是人以群分吧，由内而外的相似让我们苦莲会数百年来都没有变，坚定的将世界导向正确的方向。”
白花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来吧，我带你看看我们的成果。”
她们往里面走，来到花园的喷泉水池。白花优雅的蹲下，从水里取出一片绿莹莹的玉佩——它宛如浓绿滴入浅绿的冰雕，尚未化开的浓绿沿着冰内的晶格蔓延出一条条纹路，随即长出整齐如羊角镰刀的花纹，与外部形态相得益彰。
“来，摸摸它。”
“夫人就这样简单的把天戮放在水中？”大当家略显惊讶错愕。
“越危险的地方也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这里的安保措施并不弱哦，只是不明显。”
大当家缓缓的把手伸过来，轻轻放在天戮上……
一股既像电流又像真气的力量冲入自己的身体，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感到那股力量分散成一条条细丝，温柔又强势的缠绕着体内的回路，与它们沟通融合，然后妥协臣服。随着天戮上的光芒渐渐消失，这股力量也在大当家体内渐渐沉睡。
“看来你们融合的不错，显湿教不足为惧。”白花满意的说。
“我不理解，在没有做过实验的前提下，夫人是如何确定天戮可以与我配合，阻止显湿教神迹的？”
“自然之法，远远高过人类那自以为是的科技。”说着，她示意一边的络合拿出一块紫晶，“还记得显湿教的紫晶吧，这块已经蚀刻了回路，你试试拿着天戮对着它。”
络合把紫晶放在水里，大当家拿起天戮并驱使体内回路运作起来，只见紫晶就像感受到威胁般从水中冲出，对着她亮起黑紫色回路，她感受到紫晶的回路在被自己和天戮联合的回路侵蚀拮抗，就像经年累月的蚕食墙体的裂缝被浓缩在了一瞬间。
“把天戮推出去！”
大当家按白花的指令做，只见天戮与紫晶像浮在空中的两块相斥磁铁，紫晶的回路出现一条条细纹，接着其上的回路与晶体本身都快速的开裂……砰！碎成粉末
接着，只见络合与螯铂捧着两大盒紫晶走过来，白花解释：“天戮中的‘对穿回路拮抗机制’可以根据不同的回路变幻瓦解方式，这些紫晶蚀刻了有史以来显湿教用过的所有回路种类，一会儿我差人送去，你可以多练练，熟练后对于其他变种的回路也可迅速适应并击破，那么大概率可以消灭掉显湿教神迹的回路。”
“多谢夫人。”大当家的疑问开始一个个冒出来，“在下不解，既然先祖和历代领袖都崇尚道法自然，并不主张科技发展，为何会有如此尖端科技的？”
白花听后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们是因为不了解才抵制人类科技的嘛？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太了解了。早在先祖之前的先祖就已见识过了比当今科技还要先进无数倍的科技，也见证整了一代代人滥用科技造成的恶果！人类既然不配拥有科技，那还是不要让他们掌握了。”
“可是，我们无法阻止人类求知的本性，同时反思这些恶果并竭力阻止它们再次发生的也是人类，为何不让行善之人掌握更多科学知识，让世界变得更好呢？”大当家反问道。
“你怎么定义善和恶？而且，你又怎么确定善在获得力量后不会变成恶？这幽暗繁杂的人性，永远不要给他们作恶的力量和机会才能永绝后患。”
大当家接着说道：“显湿教的神迹，好像夫人早就知道会发生。”
白花沉默片刻道：“真祖知道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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