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三）

    无常门是开灵师在人间的驿站，这座院子的布局类似于道家的阴阳图，前院的建筑通身黑色，只有左院处有座白色的石灯笼，灯笼上雕刻着怪异的兽像，后院则是相对前院的换色。

    两处院子各有各的主司，前院的黑主司负责处理地府派遣而来的缉捕任务和渡地缚灵过鬼门关，后院的白主司负责传达审部东岳大人的最高审判，以及开灵师在人间的禁法秘术。

    韩昭要去找的便是黑主司，当然他也没有权限去见白主司，就连开灵师内部的人也仅有黑主司一人有权进入白主司的院子，但不包括见面。

    由此不禁让韩昭怀疑后院是否真的有人居住，说不定是黑主司为了私藏美酒而故意扯的谎话。

    韩昭轻车熟路的来到黑主司的书房，看到两个身穿黑红道袍的主簿从屋子里出来。

    他们看到韩昭后点首作礼，韩昭也朝他们鞠了一躬。

    书房里黑主司盘坐在书案前散着发髻，青玉竹簪放在酒碗边上，身穿着宽大的薄纱外袍，敞着胸口，清晰可见的肌肤在薄纱中若影若现，他左手托腮，垂着眸子，一种潇洒自如的姿态。

    见到韩昭进来他也只是轻微抬了下眼眸，而后微醺地说：“怕是卓楼的青梅酒香飘了千万里，才招了你来。”

    韩昭一坐下，黑主司就倒了碗酒推到他的面前。

    看着茶色酒碗中晃动的液体，以及飘飘然散出的酒香，韩昭稍稍有些动心，但还是克制住了。

    “你不是来喝酒的？”黑主司疑惑地瞧着他，随即将自己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然后他开始讲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黑主司一边细细听，一边慢慢品，青梅酒尽韩昭的讲诉也进入尾声。

    “我在想你会不会知道些什么？”韩昭问道。

    沉吟了半晌黑主司才缓缓道出：“钟楼死尸，我只能说并没有收到这个方面的文件报告，下面也没有呈上缉捕令，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黑主司告诉韩昭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生人阳寿尽魂魄自己过鬼门关，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归宿，第二种是生人死后魂魄被歪门邪道的法术收走，地府无法感知。此二种地府都不会下达缉捕令。

    “若要是第二种的话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那也是没有办法，人间的事情得由你们自己来处理，我们不能过多干涉，这一切自有定数。”

    “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种没有温度的话，如此当初你为何要帮我？”韩昭发出质问，这让黑主司有些错愕。

    他的问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锤击，将所有的回忆全都击打出来，他望见韩昭在雨夜中孤独的痛哭流涕，那份痛苦的悲伤自己也曾体验过，所以那一刻他动心了。

    “是啊！为什么呢？”他反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他可以为了那份感同身受而挺身而出，如今又为何充耳不闻，只是因为两者间相差那份感同身受吗？他有些弄不清楚。

    庭院中夜幕降临，不知不觉间他们沉默良久。

    终于韩昭有些坐不住了，他原以为黑主司不是个冷淡的家伙，看来是自己的错觉。也许他说得没错这本就是人间自己的事情，既然连人间自己的律法都不想管，又何来强求别人。

    “时辰不早了，酒很不错，在下告辞。”韩昭起身作揖而去。

    书房的门敞开，看着满院苍白，黑主司有些动容，毕竟他也曾是人。

    韩昭的酒一滴未动地摆在他面前。

    “有时候热心肠也是个坏毛病，这酒就留着谢我的时候喝吧。”他喃喃自语，随即脱掉自己的薄纱外袍，上身健硕的肌肉在月光的洗礼下更加分明，他来到衣架前将自己黑色常服穿起来，扎好发髻，系上腰带，将蹀躞转到正面，带上自己的短刀走出无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