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十）

    黑主司送回韩昭后就一直在自己的书房里等着白主司，不过他一直坐到黎明，喝了七八壶酒还是没有等到白主司的任何风吹草动，他好像石沉大海般绝口不提，而白主司越是如此，黑主司就越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断了。

    就像时间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双方的称呼。

    他痴呆地望着清晨，残留的夜还侵蚀着他的内心，从院中吹来的薄凉似乎是白主司对自己的态度。

    他一刻也坐不安生，想要找对方好好聊聊，于是他趔趔趄趄地向白主司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他推开了无数双想要搀扶他的手，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意气用事到底是在对谁发泄。

    等他来到白主司的院子前伸手想要推门而入时，从空而降的白绫挡在了他的胸前，随后通过神识传播的声音进入了他的耳朵。

    “再议。”

    简短的两个字将他拒绝在外，也让他觉得白主司确确实实地将自己推离出抓捕高江的案子上。

    对于白主司的刻意隐瞒他深知没有办法从中打开豁口，眼下能够帮助他寻找真相的只有韩昭了。

    说来也巧，黑主司准备去韩府找他的时候，他已然默契地站在了书房前。

    “你刚刚去哪了？”韩昭迫切地问道。

    “去了趟白主司的院子。”

    对于他口中的白主司，韩昭总有种模糊的意识，可能是没见过本人的虚无感。

    之后他滔滔不绝地询问自己被砍晕后的事情，他说那一下给自己的感觉就像灵魂从自己的体内被抽出去，脑子一片空白像被强制睡眠却不给你任何反应或缓冲。

    黑主司除了古板些，为人还是很爽朗的，他一五一十地将昨夜所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还包括韩昭昏睡在他背上的胡言乱语。

    韩昭越听越觉得羞耻赶紧伸手叫停。

    “现在不是取笑我的时候。”他接着问：“高江这条线索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黑主司告诉他只能从案件的起始端重新调查，于是他们就找上了更夫张谷也就是素娘的丈夫。

    此时的张谷正在家中哼着小曲喝着酒，翘着小腿吃着烫肉，满脸的怡然自得，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全然遗忘了自己不久前刚刚失去了结发妻子。

    韩昭提着衙门的腰牌推门而入，一语未发，对方倒是先沉不住气般地坐在了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打量着来的两个人，刚才的怡然自得瞬间一洗而空。

    “看样子是知道我们来干什么？”韩昭找了个椅子坐下，黑主司则站在他的后侧。在刚才来的路上黑主司就已经同他商量好如何寻衅逼问。

    “小人不知，不知。”他着急忙慌地回答。

    张谷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小腿怎么也使不上力。

    “不知？”韩昭浅笑一声。“那为何见我们来如此慌乱啊？”

    “小人从小胆小，没见过世面，多有慌促，还望上差莫怪。”张谷见自己实在站不起来索性就跪在了韩昭面前。

    黑主司扯了下韩昭衣袖，示意他别浪费时间在这个琐碎的事上，赶紧进入正题。

    韩昭清了清嗓子然后严肃地说：“闲话少说，我且来问你，你对素娘的死可有隐瞒？”

    “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如实供述，还望上差明察。”

    黑主司看张谷见到他们来时的慌张样，以为是个窝囊废，几句话盘问下来才知道对方是个油嘴滑舌之徒。

    于是韩昭他们也不装模作样，直击要害，他们把案卷上的可疑点全都展开，像把铁匠铺的箱子打开倾泻而出的刀剑全都插在张谷的面前，让他没有办法喘息。

    “你说当晚素娘收到家里来信因为岳父病重所以她不得不回娘家，可据我们调查你岳父是有肺病，不过他并没有传信过来要自己的女儿回去，我十分好奇在腊月最后一天新年来临之际，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非得让自己的妻子从这个家里出去。”

    见张谷低头不语，韩昭又继续火上浇油：“从进这间屋子我就仔细地看了一圈，你对你的妻子可有够薄情寡义的，人都过世了却连个灵位也不摆，可能是怕触景生情吧，亦或者你觉得没必要？”

    刀刀见血，字字诛心，面对韩昭的来势汹汹张谷终于败下阵来，他终于因忍受不了而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