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灵（十四）

    阴冷潮湿，以及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酸臭令去云头昏脑胀，她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待了三天，原本这里还关着一位老爷爷，不过在第二天的下午被两个瘦猴样的牢头给架出去了，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却给去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位皱纹爬满全身，头发花白，胡子大概要到肚脐的老爷爷时常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给去云将他年轻时的所见所闻，或者说些新奇的故事，这些言语总是能勾起去云的兴趣，让她暂时忘记悲伤，每当在老鼠横行的夜晚，老爷爷便会坐到去云的身旁，举着自己的鞋子，用自己无法抬起眼皮的眼睛警觉着周围的一举一动，那模样就像个雕塑。

    去云问过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老爷爷便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自己也有个孙女，算起来今年应该十五岁了。

    去云又问他为什么不陪着孙女要来这个地方？显然她还不清楚监狱是什么意思。

    老爷爷告诉她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来到这里。

    去云继续天真的问是做错了什么事。

    老爷爷看着牢房墙壁上的竖线，那是他来过这里的证明，他告诉去云自己把儿子打死了，去云问为什么打死儿子，他则沉思了好长时间才说出儿子不听话。

    他没敢告诉去云自己的儿子是个多么卑劣的人。儿子爱喝酒，爱赌博，喝完酒就去赌场，输了钱就回家打人，儿媳，孙女连同自己都被儿子揍过，一遇到不顺心的更会大打出手，没钱了就典卖家里的家什，若是与他争辩，便会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弄不好还会挨上几巴掌，时间一久，家里的物件卖完了，就当衣服，最后连房契和地契也押了过去，即便如此仍旧不死心的往赌场里钻，最后欠了赌场一大笔钱，为了还赌债，儿子想把十二岁的孙女卖去青楼，他已经毁了自己，还想毁掉身边的人，看到如此不可救药的儿子，他只好无奈的痛下杀手，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一切都是自己的孽。

    他们相互救赎彼此，虽然这种关系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天两夜，但是在老爷爷离开后，去云依旧记得在绵绵之夜里老爷爷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出的故事，她尤其喜欢听关于桔梗花的故事。

    老爷爷告诉去云桔梗花代表着永恒的爱以及永不屈服的精神。

    正是靠着那些故事才帮助去云在这个如同地洞般的牢房里坚持下去，她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会和母亲，父亲以及自己的弟弟再相逢。

    她带着自己的期愿安稳的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

    她在稀疏平常的生活中一个最普通的日子里，遇到了打破宁静的人。

    那日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在没开饭前缩在老爷爷画着竖线的角落里，因为那个地方给她一种安全感。

    门外响起锁链声，是牢头开牢房的声音，紧接着牢头带着一个人来到了去云的牢门口。

    他们交谈了两句后，那个人递给了牢头一块碎银子，接过银子的牢头恭敬的行礼退下。

    之后去云又听到锁门的声音，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可以做到光听声音就能分辨是开牢房还是关牢房。

    那个人站在去云的牢门前，被墙上油灯投射而来的影子，遮住了缩在墙角的去云，她看到那个人正朝自己招着手，于是她慢慢动身，从阴暗走向明亮。

    那个人看到去云往自己靠近也随着蹲下身子。

    去云来到近前才看出此人是谁。

    虽然他有别于往日，不过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祺平伯伯。”去云高兴的叫道。

    祺平，晋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