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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醒

    天元十九年,文帝突发心悸而驾崩。享年四十三岁,在南朝诸帝中位列第一。谥号怀文皇帝,庙号世祖,葬于修陵。国之大殇,天下齐哀。

    而先帝唯一的皇嗣高烧数日,昏迷不醒。于是,高祖的幼子,先帝的四弟,宣武王萧岗起兵。冒着大雨,于文帝逝世后第三日到达都城清原。

    萧若昭梦里来到了一处丛林,那里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忧愁,心情十分舒畅。她欣赏着那里奇异的花草,并顺着小路往前走去。

    她来到一处山谷前,几乎没有犹豫便走了进去。山谷里也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其间有一处木制小房子,她慢慢走近正打算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她抬头看到开门的正是父皇母后。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她哭了,无论真假,她都高兴的哭了,母后温柔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父皇笑着说,“傻孩子,你竟找到这里来了。”

    母后还是她记忆里的美貌温柔,如她父皇所作的画像上一样。母后微笑着问她近来如何,她一一作答。父皇神情很好,不似她昏迷前看到的那般憔悴衰败,只满面红光地冲她和母后咧嘴笑。她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和父母过了两日平淡而快乐的生活。

    到了第三日,父皇与母后带她来到山洞里的一处清泉旁。父皇对她说,“昭儿,你该回去了,切记保重自己要紧。”随后父皇推了她一把,她扭头只看到母后掩面哭泣,父皇脸颊的清泪。随后,便掉入了清泉中,除了湍急的水流再也不见其他。

    露华殿内,萧若昭醒了,眼角似有泪珠,她反应过来这是场梦时,泪珠接连不断滚落在银丝绣花缎面枕头上。叶棉红肿着的眼睛看到萧若昭醒来顿时有了光彩,略显沙哑地对身后的宫婢喊:“传太医,传太医!”

    叶棉缓缓走上前,看到萧若昭枕头已湿了一片,她又扭头走到殿门处,对守殿的小夏子说:“若是太医来了,先让他去偏殿候着。”说完她让所有的宫婢出去,自己关上了门,折回来跪在床前,哑着嗓子对萧若昭说:“主子,若是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憋在心里,这滋味谁也受不住。”

    萧若昭浑身都在抖,她那温润如玉般细长白腻的手,颤抖着紧抓云被,指节泛白……

    嘶——

    蚕丝云被破开了一个口子,而她也撑不住了,身上卸下了全部力气。像是终于接受了那是一场梦,像是终于明白了父皇母后都再也回不来了。她闭上眼哭了起来,从低声呜咽到号啕大哭……

    叶棉给她递过去一方又一方崭新的棉帕,继而又一声不响地跪在床头。待萧若昭嗓子哑到再也说不出话,而泪也似乎因着流太多而流不出来时,她睁开了眼。叶棉起身扶她坐了起来,她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泪,用气流般微弱的声音对叶棉说:“传太医吧。”叶棉给她倒了杯水,服侍她喝下,便去殿门外传太医。

    江太医已在偏殿等候多时,此刻被传召,很快便到了。江太医本名江蔼,他的父亲乃是先帝作为亲王在外游历时结识的医术精湛的医士,由于先帝对他有恩,无依无靠的江父便一路追随来到了清原。而江太医乘习他父亲的医术,也是当世医士的佼佼者。

    萧若昭自幼便是江太医父子为她把脉,对她体质十分了解。此次江太医把完脉,蹙眉说道:“公主的病,心疾加之外感风寒,外感风寒并不难调理,但心疾难医。且现下的情形,微臣建议公主不要出露华殿。微臣会给公主开几副安神驱寒的方子,公主按时服用,且舒缓心绪,约三五日便可。”

    萧若昭低头笑了笑,缓缓开口:“江太医,我既已醒了过来,便尝到了世间最苦的滋味。以后不会比这再苦了。生之无望,死有何惧。此般世间,再令我心绪不宁郁结于心之事,怕是没有了。”她的声音较之前好了些,却还是沙哑低沉的不成样子,此刻缓缓说出,更显绝望。

    江蔼几不可察地紧握了下拳头,仍紧蹙眉头,沉声说道:“公主,节哀。”

    萧若昭没有回应他的话,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向江蔼,急急地问:“江太医,我知我父皇患有心疾,但近年来身子一向并无大碍。此间无外人,你告诉我,我父皇到底是由何故逝世?”

    江蔼略一思索,他明白了萧若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见他的原因。但那日他在先帝殿里守了很久,诊脉与望闻,都只是突发心悸。

    他如实禀报:“公主,确实是突发心悸。三日前,太医院的众太医都去先帝榻前诊过,直至最后我们都束手无策。先帝自觉时日无多便屏退除二妃外所有人等公主来看他,我们才退至外殿。”

    良久,她低下了头。带着沙哑的哭腔,小声地说:“有劳江太医。”

    江蔼作揖退下,太医院里,安神驱寒的方子里多了几味补气益血的药。这位平日里和气平静、淡泊儒雅的青年太医此刻阴沉着脸,太医院的人都不敢靠近。

    江蔼所想的,是她那虚浮的脉象。他在父亲去世后便为她把脉,五年来她的身子一直由他来调养,而她天性活泼多动脉象有力,他从未见她有过那般虚浮的脉象,可想而知她心里是有多难受。

    傍晚,叶棉服侍萧若昭喝下汤药,萧若昭起身沐浴更衣,出了寝殿来到露华殿正殿。她让叶棉准备好纸笔研墨,她知道有些人该来了,她在候着。

    约半个时辰,陈应忠公公来跟萧若昭禀明了这几日的情形。他初进露华殿便看到了昭华公主脸色苍白,而他说完这番话,公主却没有惊讶之意。

    萧若昭知她父皇虽有心疾却由着江太医的照料不至于突发身亡,肯定是有人背后谋害。且父皇刚驾崩才三日,萧岗便攻来了都城,看来,他早就准备的很充分。萧若昭不禁冷笑,她笑她那厚待着萧岗的父皇,她笑萧岗急不可耐的狼子野心。

    萧若昭扭头同叶棉耳语了几句,便淡淡地问:“公公可否帮我带书信一封给常将军。”

    陈应忠低头沉声说:“奴才定不负所望。”

    不一会儿,叶棉将淑妃带到了露华殿,公主对淑妃说:“淑妃娘娘,我有一事相求。只要您一个署名,您可答应可不答应。”

    说完她便拿起了窗前书桌上的紫豪笔在一张纸上款款写来,半柱香过后,萧若昭轻轻地拿起递来淑妃,淑妃看到纸上的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惊讶过后,几乎没有犹豫,她将纸放在桌上,拿起那支紫豪署名的同时还提了一行小字——愿兄长竭尽全力。

    陈应忠出宫时,发现宫门口的守卫多了些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心知,是宣武王的人,为首的城门校尉嚷嚷着问他:“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为何出城?”陈应忠看都不看他,淡淡地说:“陈应忠。”

    那人脸色顿时好了起来,笑嘻嘻地问陈应忠:“陈公公这么晚了出门所谓何事?可有手谕?”陈应忠面不改色心不慌地掏出了先帝手令,那人却讪讪地说:“公公见谅,我们要的是宣武王手谕。”

    陈应忠佯怒道:“大胆!你既还称宣武王为王,便应知武王殿下还未继位。你是想让武王殿下担一个僭越的罪名吗?”

    他顿了顿又贴近这领头人耳侧,低声说到:“况且你应知咱家在这宫里是什么地位,国丧未除,这大大小小的事需要咱家办的可不少,个中油水与滋味你可晓得?今日咱家不过是想去城西夜市买些白蜡,这种小事何须劳烦王爷,只一个时辰便能回来。”说着塞给他一打银票。那人倒也没客气,嘿嘿一笑,便将银票揣进怀里。

    那城门校尉却扭头对那一众侍卫说:“陈公公已给我看过令牌了,你们两个来搜身吧。”说着他便走开了,随手指的两个年轻的守卫来搜他的身。

    陈应忠没有想到竟还有搜身这一新规定,看着两个守卫向他走来,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轻吸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一些,却不由得额头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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