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3）
在30多年前，司法体系还不是很健全的时候，财阀、黑帮、白道相互勾结，权势滔天。恒州的老监狱里关着不少冤假错案的囚犯。
一夜旁边的化工厂传来一声巨响，炸穿了护栏围墙，更是让监狱楼相邻的墙破了大半，震惊了因伤痛而辗转难眠的犯人，大火和污染弥漫了这个监狱。
月月检查敷衍了事的消防设施爆开了水管，载着有毒的化学品滚滚涌向四周。慌了神的警员开着一辆辆车转移犯人去别的监狱，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但四处囚徒的嘶吼声和撞击铁门的响声更是震耳欲聋。
已经来不及一个个去开门了，火势阻断了来去的路。放弃一批人吧，救走几车人，总比全死这里好……撤离时，听着监狱里此起彼伏的惨叫，狱警们铁塑的心久违地感受到了悲伤。
至于后面怎么料理这些人的后事，又怎么应对记者，这些白道的官员都纷纷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辞职以表歉意——不好意思，权力享受很舒坦，责任天大不想担，各位我先走一步，后会无期。纷纷买了去国外的机票，一去再无音信。
被化学药品污染的土地便不再启用，方圆几公里的住户和工厂都迁走了。只是听说最近土地向开发商开盘竞标赚钱很快，看着恒州的郊区零零散散都开发得差不多了，土管局又准备往那边伸手……
甄孟被丢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大概是在一楼的缘故，到处都很潮湿，门正对着的墙上有一个不再工作的四叶排风扇，但墙体太厚，白天也透不进多少阳光。铁门上下方各有一个小小的，可以从外面拉开的口子，上面可以视察，下面则是用来送饭——加上屋子里简单的一张霉烂了的床，是标准的监狱风格。
他听说过这场化工厂爆炸带来的灾难，是促使恒州建筑消防改革的一次警钟。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老监狱的具体位置在何处，曾经觉得这是永远和自己无关的事，也就没有去了解过。
他虽然一直尝试着睡一会儿，可床板一坐上去就塌了下来，他就垫着睡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地上有水太过阴冷，还是太饿太渴，又或是孤独和恐惧在消磨他的心智，一直无法完全入睡。总是在眼皮耷拉下，即将合上的时候又突然被奇怪的声音惊醒。有叫喊声，有撞击铁门的声音，或者是房顶水滴低落的声音……
早上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钟，但透过排风扇的小口可以看出来已经天亮了，有人打开了他的铁门。他打着手电筒，照亮了躺在地上的甄孟的脸，长期不见光的他，一瞬间双目短暂失明，不住地流泪——他用手擦了擦。
“昨晚睡得怎么样啊？我的大侦探？”声音一听就是刘贤民，但他说话虽然带着戏谑之意，却难以掩盖其倦怠。
“呵呵这种鬼地方，哪里睡得着。”甄孟说道。
刘贤民用手电四处照了一下，看到原本白色的墙上布满了黑色的污水痕，墙皮大块地剥落，地上渗着水，还有一张只剩铁锈的床架。
“这条件看着似乎确实差了点。”他说道，“不过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刘贤民说着拎起来一个红色的大塑料袋，在手电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来里面一个个白色的馒头，还有堆在最下面的矿泉水瓶，他语气温柔地问道：“甄检察官，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之后还可以给你送来。”
“这是多久的量？”甄孟对自己的饭量多少不得而知，但是看到这些水他忍不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嘴里似乎再分泌不出一点口水了。
“我总不能太常来吧？要不你看看多久合适？”刘贤民和他交流的语气简直像是一个在安慰家庭主妇的丈夫，“毕竟我也有工作，而且你懂的，关键时刻了，我来得太频繁是会露出马脚的。”
“几天？我也不确定，”刘贤民以为他只是想关自己几天，避避风头，就说道，“要不你今天再送点水过来，太缺水了，然后就按照这些量，三天来一次？”
他努力地坐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刘贤民身边挪了挪，上前去接过袋子，想马上喝点水。
刘贤民讥笑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说道：“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啊？我想在弄死都可以！”
甄孟被这大力的一脚踢得不住地咳嗽，现在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刘贤民又一脚踩在他打了石膏的左脚上，粉碎了石膏，直接穿透至他的脚踝。
“啊——”甄孟大叫起来，剧烈的疼痛之后是无知觉的麻木，左脚的脚踝以下已经全然感受不到存在。
“说吧，你把你的手机放在什么地方？”刘贤民把脚放在他的脚踝上，还没发力，这已经让甄孟咬着牙，足够吃痛了。
“求求你……啊——”甄孟感受到了对方一瞬间加大了力度。
“别啰嗦，时间宝贵。”
“我……手机……落在那屋子里了……”甄孟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并伴随着剧烈的喘息。
“别骗我……”刘贤民声音一下子寒了下来。双脚跳到甄孟的脚踝上跺了下，又跳回地面上，伴随着甄孟的惨叫声，他蹲了下来，抽出一把折叠刀，一刀下去划开了绷带和甄孟的皮肤，血在手电筒下汩汩地往外溢，一下子把绷带全染红了。
“我真的……留在那个房间里了，沙发上……茶几上……沙发下面……你都找过了吗？”甄孟嘴唇颤抖着低语。
“哼哼，有趣，本来以为你吃着软饭是个软骨头，没想到嘴不是一般的硬。”说着反手一脚照面踢在他的嘴巴上，甄孟仰面倒下，一只手捂着嘴，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的神经都没反应过来，迟来的疼痛才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上下嘴唇肯定是都破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穿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门牙已经没了几颗，他也懒得去数。只是一阵又一阵地剧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连惨叫的力气甚至也没有了。
甄孟躺在地上缓了几秒，但刘贤民似乎不想给他时间，又是连着几脚踢在他的脚踝上，每一下都是又狠又准，直接踢烂了皮，嘴里念叨着：“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说了啊！”甄孟声音低微，最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才让刘贤民听见，对方也停了下来，喘着气，一直踢着也是一项蛮耗体力的活。
“你凑过来点……我没力气了……”甄孟说道。
刘贤民把耳朵凑到他嘴巴边上。
“噗！”甄孟一口气把几颗牙齿吐在他脸上，虽然也溅了自己一脸的血，但他还是小人得志一般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笑得这般无力，后面因为呛到了血而不住地咳嗽起来。
刘贤民抹了一把脸，微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这样值吗？”
地上的人仰着头一动不动。
甄孟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总归是想让他开口的意思。奈何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录下来的和秦素珍的对话公开出来，这样才能让过去的和这次的案情昭雪，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丢出窗外的手机……他是在当时发现无路可逃时，假装要开窗跳楼，转身先把手机抛下，而他本人则是被眼疾手快的刘贤民冲过来拉住，其实当时一只脚的甄孟根本爬不上窗台，只是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惊到了刘贤民。
他另一方面也是像保护一下叶子欣，因为有了他的手机相当于掌握了两人大部分的资料。
曾经他一直把叶子欣放在生命里最高的地位。如果有人问他死和叶子欣死选择一个，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死。但是现在不同，现在他去赴死不是单纯地为了叶子欣赴死，还为了自己心中和人们嘴上所说的正义。
现在两种目的都超过了死亡的份量之时，他没办法再衡量叶子欣在他心里的地位。或许自己正在慢慢地不爱她，就如一般的夫妻一样，爱情慢慢褪色成亲情。
他想到了失踪的邵燕，她在哪里？她会在这个监狱里面吗？还活着吗？想起来在不久前她那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样子，平时说话时对自己处处挑刺。但在关键时刻又能达成一致，这是何等的默契。两人是一般地聪明，相似的思路，若是一起工作肯定可以有很好的效率。
“可惜，”他心想，“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只能各安天命了。”
“装死？”刘贤民二话不说又往他脚踝上插了两刀，但都抵到骨头上了，刺不深，拔出来还挺费劲。正巧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道：“好吧，算你好运，希望你能活过今天，甄检察官，我得上班去了，案件的调查按部就班，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哈。”
然后他关上了门，接起了电话：“喂？叶总啊……诶，是的是的，我还是没找到他呀，真是很抱歉……嗯没事……我肯定是竭尽全力，放心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对不对，你瞧我这嘴，甄孟先生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牢房里渐渐地又回归了宁静。甄孟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疼痛和睡眠不足引起的神经混乱让他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许久他才半撑着，慢慢抬起身子，转过身，匍匐着爬了几步，够到那个红色的塑料袋。
虽然很饿，但更加渴，他沙沙地在塑料袋里摸索着，把不少馒头拨出了袋子散落在地，摸到了最下面的矿泉水。
然后他又转过身，坐在地上，吃力地拧开瓶盖——这让他想起来在读书的时候，叶子欣拧不开的饮料瓶都让他来拧，不由地笑了一下。黑暗中，他干涩的嘴唇因此而裂开。
咕噜咕噜猛灌了半瓶子。
接着，他去摸了摸左脚踝，果然已经没有知觉了，因此他甚至不知道最后的时候，刘贤民在他脚上插了两刀。只是血正慢慢地往外溢，他得以防失血过多和感染。如果在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有人能找到他，那他还能出去。
于是他把散落的绷带和纱布又捡起来，盖在伤口上，只能收捂着让切口止血，但因为血凝块的缘故，纱布后来沾在了脚上。他也不再捂着。
他缓了一会儿，伸手摸起一个馒头吃起来，没有门牙只是咬起来很费劲，他得把馒头放在嘴里一边才可以咬下来，咀嚼倒是没什么问题——如果他真的得救了，叶子欣见到这样的他，还会要吗？估计到时候已经是个残废了吧？
想着想着他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为了让路过的人能注意到这里，他爬到了门边上，靠墙坐着，用手砰砰地拍着铁门，时不时拍一下，累了就眯一会儿，屎尿什么的也不管他就直接拉在了裤子上。
……
“找到地方了吗？”叶子欣问叶见文。
因为她昨天晚上很肯定地说刘贤民就是罪魁祸首，而急匆匆地跑来自己爸妈家里。今早叶见文就打电话给自己电信公司的朋友，叫他帮忙定位刘贤民的手机号码的位置。同时他为了确定刘贤民的号码是否可用，之前还打了一个给他试试。
此时叶见文正拿着电话，一旁的叶子欣和尹蓉都神色紧张，三人焦急的程度不亚于在产房外等待的丈夫。
直到电话里传来“找到了”的声音，让三人都喜出望外。
一夜旁边的化工厂传来一声巨响，炸穿了护栏围墙，更是让监狱楼相邻的墙破了大半，震惊了因伤痛而辗转难眠的犯人，大火和污染弥漫了这个监狱。
月月检查敷衍了事的消防设施爆开了水管，载着有毒的化学品滚滚涌向四周。慌了神的警员开着一辆辆车转移犯人去别的监狱，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但四处囚徒的嘶吼声和撞击铁门的响声更是震耳欲聋。
已经来不及一个个去开门了，火势阻断了来去的路。放弃一批人吧，救走几车人，总比全死这里好……撤离时，听着监狱里此起彼伏的惨叫，狱警们铁塑的心久违地感受到了悲伤。
至于后面怎么料理这些人的后事，又怎么应对记者，这些白道的官员都纷纷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辞职以表歉意——不好意思，权力享受很舒坦，责任天大不想担，各位我先走一步，后会无期。纷纷买了去国外的机票，一去再无音信。
被化学药品污染的土地便不再启用，方圆几公里的住户和工厂都迁走了。只是听说最近土地向开发商开盘竞标赚钱很快，看着恒州的郊区零零散散都开发得差不多了，土管局又准备往那边伸手……
甄孟被丢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大概是在一楼的缘故，到处都很潮湿，门正对着的墙上有一个不再工作的四叶排风扇，但墙体太厚，白天也透不进多少阳光。铁门上下方各有一个小小的，可以从外面拉开的口子，上面可以视察，下面则是用来送饭——加上屋子里简单的一张霉烂了的床，是标准的监狱风格。
他听说过这场化工厂爆炸带来的灾难，是促使恒州建筑消防改革的一次警钟。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老监狱的具体位置在何处，曾经觉得这是永远和自己无关的事，也就没有去了解过。
他虽然一直尝试着睡一会儿，可床板一坐上去就塌了下来，他就垫着睡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地上有水太过阴冷，还是太饿太渴，又或是孤独和恐惧在消磨他的心智，一直无法完全入睡。总是在眼皮耷拉下，即将合上的时候又突然被奇怪的声音惊醒。有叫喊声，有撞击铁门的声音，或者是房顶水滴低落的声音……
早上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钟，但透过排风扇的小口可以看出来已经天亮了，有人打开了他的铁门。他打着手电筒，照亮了躺在地上的甄孟的脸，长期不见光的他，一瞬间双目短暂失明，不住地流泪——他用手擦了擦。
“昨晚睡得怎么样啊？我的大侦探？”声音一听就是刘贤民，但他说话虽然带着戏谑之意，却难以掩盖其倦怠。
“呵呵这种鬼地方，哪里睡得着。”甄孟说道。
刘贤民用手电四处照了一下，看到原本白色的墙上布满了黑色的污水痕，墙皮大块地剥落，地上渗着水，还有一张只剩铁锈的床架。
“这条件看着似乎确实差了点。”他说道，“不过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刘贤民说着拎起来一个红色的大塑料袋，在手电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来里面一个个白色的馒头，还有堆在最下面的矿泉水瓶，他语气温柔地问道：“甄检察官，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够我之后还可以给你送来。”
“这是多久的量？”甄孟对自己的饭量多少不得而知，但是看到这些水他忍不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嘴里似乎再分泌不出一点口水了。
“我总不能太常来吧？要不你看看多久合适？”刘贤民和他交流的语气简直像是一个在安慰家庭主妇的丈夫，“毕竟我也有工作，而且你懂的，关键时刻了，我来得太频繁是会露出马脚的。”
“几天？我也不确定，”刘贤民以为他只是想关自己几天，避避风头，就说道，“要不你今天再送点水过来，太缺水了，然后就按照这些量，三天来一次？”
他努力地坐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刘贤民身边挪了挪，上前去接过袋子，想马上喝点水。
刘贤民讥笑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说道：“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啊？我想在弄死都可以！”
甄孟被这大力的一脚踢得不住地咳嗽，现在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刘贤民又一脚踩在他打了石膏的左脚上，粉碎了石膏，直接穿透至他的脚踝。
“啊——”甄孟大叫起来，剧烈的疼痛之后是无知觉的麻木，左脚的脚踝以下已经全然感受不到存在。
“说吧，你把你的手机放在什么地方？”刘贤民把脚放在他的脚踝上，还没发力，这已经让甄孟咬着牙，足够吃痛了。
“求求你……啊——”甄孟感受到了对方一瞬间加大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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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骗我……”刘贤民声音一下子寒了下来。双脚跳到甄孟的脚踝上跺了下，又跳回地面上，伴随着甄孟的惨叫声，他蹲了下来，抽出一把折叠刀，一刀下去划开了绷带和甄孟的皮肤，血在手电筒下汩汩地往外溢，一下子把绷带全染红了。
“我真的……留在那个房间里了，沙发上……茶几上……沙发下面……你都找过了吗？”甄孟嘴唇颤抖着低语。
“哼哼，有趣，本来以为你吃着软饭是个软骨头，没想到嘴不是一般的硬。”说着反手一脚照面踢在他的嘴巴上，甄孟仰面倒下，一只手捂着嘴，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的神经都没反应过来，迟来的疼痛才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上下嘴唇肯定是都破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穿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门牙已经没了几颗，他也懒得去数。只是一阵又一阵地剧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连惨叫的力气甚至也没有了。
甄孟躺在地上缓了几秒，但刘贤民似乎不想给他时间，又是连着几脚踢在他的脚踝上，每一下都是又狠又准，直接踢烂了皮，嘴里念叨着：“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说了啊！”甄孟声音低微，最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才让刘贤民听见，对方也停了下来，喘着气，一直踢着也是一项蛮耗体力的活。
“你凑过来点……我没力气了……”甄孟说道。
刘贤民把耳朵凑到他嘴巴边上。
“噗！”甄孟一口气把几颗牙齿吐在他脸上，虽然也溅了自己一脸的血，但他还是小人得志一般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笑得这般无力，后面因为呛到了血而不住地咳嗽起来。
刘贤民抹了一把脸，微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这样值吗？”
地上的人仰着头一动不动。
甄孟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总归是想让他开口的意思。奈何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录下来的和秦素珍的对话公开出来，这样才能让过去的和这次的案情昭雪，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丢出窗外的手机……他是在当时发现无路可逃时，假装要开窗跳楼，转身先把手机抛下，而他本人则是被眼疾手快的刘贤民冲过来拉住，其实当时一只脚的甄孟根本爬不上窗台，只是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惊到了刘贤民。
他另一方面也是像保护一下叶子欣，因为有了他的手机相当于掌握了两人大部分的资料。
曾经他一直把叶子欣放在生命里最高的地位。如果有人问他死和叶子欣死选择一个，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死。但是现在不同，现在他去赴死不是单纯地为了叶子欣赴死，还为了自己心中和人们嘴上所说的正义。
现在两种目的都超过了死亡的份量之时，他没办法再衡量叶子欣在他心里的地位。或许自己正在慢慢地不爱她，就如一般的夫妻一样，爱情慢慢褪色成亲情。
他想到了失踪的邵燕，她在哪里？她会在这个监狱里面吗？还活着吗？想起来在不久前她那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样子，平时说话时对自己处处挑刺。但在关键时刻又能达成一致，这是何等的默契。两人是一般地聪明，相似的思路，若是一起工作肯定可以有很好的效率。
“可惜，”他心想，“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只能各安天命了。”
“装死？”刘贤民二话不说又往他脚踝上插了两刀，但都抵到骨头上了，刺不深，拔出来还挺费劲。正巧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道：“好吧，算你好运，希望你能活过今天，甄检察官，我得上班去了，案件的调查按部就班，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哈。”
然后他关上了门，接起了电话：“喂？叶总啊……诶，是的是的，我还是没找到他呀，真是很抱歉……嗯没事……我肯定是竭尽全力，放心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对不对，你瞧我这嘴，甄孟先生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牢房里渐渐地又回归了宁静。甄孟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疼痛和睡眠不足引起的神经混乱让他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许久他才半撑着，慢慢抬起身子，转过身，匍匐着爬了几步，够到那个红色的塑料袋。
虽然很饿，但更加渴，他沙沙地在塑料袋里摸索着，把不少馒头拨出了袋子散落在地，摸到了最下面的矿泉水。
然后他又转过身，坐在地上，吃力地拧开瓶盖——这让他想起来在读书的时候，叶子欣拧不开的饮料瓶都让他来拧，不由地笑了一下。黑暗中，他干涩的嘴唇因此而裂开。
咕噜咕噜猛灌了半瓶子。
接着，他去摸了摸左脚踝，果然已经没有知觉了，因此他甚至不知道最后的时候，刘贤民在他脚上插了两刀。只是血正慢慢地往外溢，他得以防失血过多和感染。如果在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有人能找到他，那他还能出去。
于是他把散落的绷带和纱布又捡起来，盖在伤口上，只能收捂着让切口止血，但因为血凝块的缘故，纱布后来沾在了脚上。他也不再捂着。
他缓了一会儿，伸手摸起一个馒头吃起来，没有门牙只是咬起来很费劲，他得把馒头放在嘴里一边才可以咬下来，咀嚼倒是没什么问题——如果他真的得救了，叶子欣见到这样的他，还会要吗？估计到时候已经是个残废了吧？
想着想着他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为了让路过的人能注意到这里，他爬到了门边上，靠墙坐着，用手砰砰地拍着铁门，时不时拍一下，累了就眯一会儿，屎尿什么的也不管他就直接拉在了裤子上。
……
“找到地方了吗？”叶子欣问叶见文。
因为她昨天晚上很肯定地说刘贤民就是罪魁祸首，而急匆匆地跑来自己爸妈家里。今早叶见文就打电话给自己电信公司的朋友，叫他帮忙定位刘贤民的手机号码的位置。同时他为了确定刘贤民的号码是否可用，之前还打了一个给他试试。
此时叶见文正拿着电话，一旁的叶子欣和尹蓉都神色紧张，三人焦急的程度不亚于在产房外等待的丈夫。
直到电话里传来“找到了”的声音，让三人都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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