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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家,王佳

    顺康三十年,戊子岁末,大寒。

    自入九以来,飞絮十日不止,京都内外,尽成雪国。

    不论宫阙城垣、官邸民舍,亦或远山近丘、林园阡陌,目之所及,一共天地同色,白茫茫无边际。

    是日破晓,陡然南风大作,吹掀屋瓦无计,叮咣之声不绝于耳。刮摇秃木散枝,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京人闻之,无不怆然。

    好在南风声势虽大,时间却不长。及至天明时分,戛然而止。

    经此一吹,天上云雾已然散尽,虽未放晴,可好歹止住了雪。

    也算天公作美,盖因这天正是腊月初八,腊八节。

    王佳一贯贪睡,今儿个却不等母亲贾致差人来唤,便已经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因今日腊八节,按惯例父亲王子腾多半会休沐回府。

    只是视京营公务繁简,回来的早晚说话。

    若是猛不丁大清早就回来,发现自己还赖在床上,多半又是一顿教训。

    毕竟,他可不是妹妹王熙鸾,娘老子的心尖尖,含在嘴里都怕化喽。

    父亲对他一向严厉,动辄都是行伍之间的雷霆手段。

    让他不得不唯父命是从,丝毫不敢触怒违逆。

    是以,当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来到院中之时,正巧看到大丫头侍画端着一铜盆的冒着烟的热水迎面走过来。

    王佳还未说话,侍画倒先轻笑起来,娇声道:“呦,今儿个稀奇事儿也对对碰了。”

    王佳闻言一时卸不开话,只微微一愣,旋即头一歪,手指侍画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在这儿等着我的,纵然不是你,也会是秀琴清棋闲书中间任意一个,无所谓喽,又不是第一次。”

    侍画走到王佳面前站定,笑说:“哎,天地良心,这次我可什么话都没说,是你自己捡起来的。”

    王佳上前搓了搓手,把手搭在铜盆上,翻了翻白眼道:“哼,我不捡起来,还等着你攮我吗?”

    侍画只抿嘴笑:“不兴咱们说,你倒硬气些。老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别让我们三遍儿五遍儿的叫你。”

    王佳剑眉一挑:“那你别叫我就是。”

    侍画冷笑:“我们不叫你,你以为你可以睡安稳觉?任老夫子每天卯时三刻就登门,你要没拾掇停当提前坐在书房等候,人家就记在小手册上,指不定哪天告到老爷那里,有你好果子吃。”

    王佳撇撇嘴:“快别提那老梆子了,一提他我都头大。幸好逢年过节放他的假,不然我真是没有一天好过的。”

    侍画轻笑道:“夫人慈和,向来对你娇宠有加。老爷又公务繁忙,常不在家。总说这世上要多几个约束你的人,这任老夫子就是老爷的化身,专门压制你的。”

    王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话里话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倒不知老爷压制了我,对你有几分好处?”

    侍画瞧他神色有些不喜,便道:“我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惟愿你少捱老爷的打骂,多挣些表扬,我们做下人看了心里喜欢不是?”

    王佳犹自不服咕哝道:“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他声音虽然小,但是两人近在咫尺,侍画听了个真真切切,面子有些挂不住,气苦道:“你这话说得让人心冷,我们一向尽心服侍,反落你这么个评价、”

    王佳一滞,自知失言,连忙摆手陪笑脸道:“我可没这么说,你这心眼儿也忒多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侍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个没良心的,下次你再犯到老爷手里,指望我们几个拿命护着你,可不能了。”

    王佳见她眼眶已然微微泛红,不由苦笑道:“好姐姐,算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

    “哼,少来。你是主子爷,我是贱丫头。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好姐姐,你只有一个好姐姐,那就是咱家大小姐,荣府二奶奶。你以后啊可别挨着我们几个丫头玩儿,省的跌了份儿、”

    王佳瞧着她娇嗔尖刻的话,不由也眉头蹙了起来:“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纵然是说错了话,也不是诚心的,也跟你赔不是了,你倒还不依不饶起来?”

    侍画气苦道:“我跟你打趣开玩笑,你要拿话裁节我。我回敬你几句,你这倒不爱听了?正说是你,反说也是你,来回话都被你说完了。”

    王佳被噎的不轻,正要反驳几句,忽听得身后传来秀琴的声音:“这又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闹别扭了?今儿是腊八节,可不兴恼人的。”

    见秀琴过来,王佳赶紧道:“秀琴你来评评理,我刚”

    他一句话未说完,侍画却是气的跺脚,道:“你对你对,都是你对。好了吧?你要厌弃我,你就跟夫人说让把我撵出去。”

    说罢,眼眶红红的瞪了一眼王佳,气呼呼的端着已经不怎么冒烟儿的铜盆进了内院。

    王佳不过十岁,也是少年气性,当下气的眼皮子乱翻,指着侍画的背影,道:“你看到了吧?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她就给我甩脸子,哼。”

    秀琴摇摇头,道:“这丫头越长越倒塽了,愈发没有规矩了。”

    话锋一转,秀琴又回头对王佳道:“好端端的,你怎得和她拌起嘴了?”

    王佳便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大约和秀琴说了一通,罢了道:“你说我冤不冤?我招谁惹谁了,大清早臭轰我一顿。”

    秀琴抿嘴笑道:“我倒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感情就为了这?侍画这位丫头哎、小姐的心思丫鬟的命。自尊心强了些,倒不是个惹事的人,你呀虽然比她小几岁,到底是主子爷,又是男子汉大丈夫,胸襟宽广,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可不兴跟她计较,啊?”

    琴棋书画,情同姐妹,其中秀琴年纪稍长些,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头。全是母亲手底下的得力人儿,王佳知她是怕自己和侍画以后不睦。

    便呼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快,露出笑脸,仰头道:“那是,跟她置气,我还不被她气死。”

    两人相视一笑,王佳转移话题道:“刚听侍画说什么今儿个稀奇事儿对对碰,我知道她定然是在揶揄我今儿起了个大早,我倒还没问还有什么稀罕事儿吗?”

    秀琴闻言朝身后努努嘴道:“呶?”

    王佳一脸诧异的转过身,只见身后除了院墙就只有一颗挂着零星几片叶子的桂花树。

    王佳一时没反应过来,秀琴道:“不是树,是风。拂晓时分那阵大风,你就没听到?刮的可大了,前院儿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揭走不少,这桂花树,昨儿还满树叶子,坐了半寸厚的雪,今儿早那一场风刮的,差点把枝丫都撅折了。”

    王佳环顾了一眼府院,地上干干净净,显然清早的满地狼藉,早已被府中下人收拾干净了。

    他笑道:“不就一场风嘛,顶多大了些,这有什么稀奇的。”

    秀琴解释道:“瞧你这神情,多半拂晓那阵儿,你还在做梦吧?也亏得你好睡功,那么大的动静,倒没把你吵醒?”

    见王佳露出不好意思神色,秀琴接着道:“这气节刮大风倒是不稀奇,可今儿早这阵风可不一样”

    说到这里,秀琴故意拖了音儿,卖起了关子。

    王佳哑然失笑,道:“跟我你还卖关子?快些说,今儿这风奇在哪儿?”

    秀琴一笑:“今儿早这风,奇就奇在它刮的不是北风,不是西北风,不是东北风,更不是西风。而是、南风。”

    “南风?打南边刮来的风?”

    王佳一怔,旋即点头笑了起来:“这倒真奇了,京都接壤北域,这寒冬腊月的不刮北风反倒刮起南风了,真是奇哉怪哉奇怪哉,所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说道最后半句,他倒摇头晃脑伴作老夫子做派,逗得秀琴咯咯娇笑。

    “好了,不跟你说了,夫人让我开库,挑几匹花样受用的倭缎洋绉,待会儿用过饭,就让给那边老祖宗和大小姐送去呢。”

    王佳对这些人情往来向来不感兴趣,只顺口问道:“我娘可起了?”

    秀琴一边走一边回话笑道:“起了,闲书正在伺候夫人梳洗。”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转身走远了。

    王佳仰头看了看并不晴朗的天空,又四下瞅瞅,低叹一声,咕哝道:“嘿,刮南风,倒也好,左右是不下雪了,只希望多晴几日才是,等父亲回了京营行辕,还不是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嘛,嘿嘿。”

    他正暗自盘算着,忽听得余庆堂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王佳心知母亲这是梳洗完毕了,当下便朝余庆堂去给母亲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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