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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之门(3)

    “江淑前辈,话说你怎么跟来了。”苏优优从蘸料碟中抬头问道。苏优优提早打电话和苏里说明了明娜的所有情况,但她实在没想到江淑也会出现。

    现在他们四人已经下了山,来到了附近市区一家很热闹的火锅店里。在对于后续的行动没有丝毫头绪的情况下,且先出去游乐一下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本来我也没想过来,江淑说:“但苏里还没完全好就又要到处乱窜,薛德皓怕他手下的荣誉专员死了,砸自家招牌,就派我24小时监护他。你们执行部真是够逗的。”

    “还有,”江淑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针管:“我带来了这个。”

    “明娜的情况我已经听说过了。精神侵略这种事我的课题研究曾经涉及过,那玩意的附身无非是通过操纵以太的性质来实现,虽然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在理论上我找不出第二种可能,”明娜晃了晃针管里金黄色的液体:“这是phyche抑制剂,注射后,以太将无法继续维持它固有的形态。破坏了附身的载体,附身自然无法成功。有了它,我们随时可以控制明娜的情况。而且理论上讲,如果她能每天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提前注射好phyche,那么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受精神侵略的侵害。只是由于以太性能的削弱,任何高耗以太的行为都将做不了,比如术。”

    “谢谢,不过我本来就不会用术......”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明娜轻声开口。

    “哦,是吗。”

    “前辈,phyche抑制剂是之前就有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苏优优问道。

    “不是哦,”江淑歪头抿嘴一笑:“是我的新专利,只不过我不想公开应用。”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苏优优自诩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但此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她本想说“真厉害”,但这话开口一定干巴巴的,说实在她还有点嫉妒;如果不说话的话,场面同样会显得很奇怪。

    意想不到的是,苏里开口说话了,在此之前他的一直在开心地低头吃饭,对旁边的对话置若罔闻,和独居山林的隐士一样。

    “吃完饭我们干什么?”他说。

    “明娜和江淑前辈想干什么?”苏优优问道。

    “看电影吧。”江淑笑着说。

    ***

    四个人到电影院几乎包场看了一部恐怖片,一人一桶爆米花,看得津津乐道。对于现实生活就宛若恐怖片的他们,恐怖片几乎和儿童动画没什么两样。毕竟在真实的血腥面前,虚拟的血腥再真实也不过拙略的模仿。

    “还不如看爱情片。”明娜吃了口爆米花。

    “附议。”苏优优吃了口爆米花。

    苏里看得很认真,认真到电影结束了一口爆米花都没吃,他提出了些许质疑:“这个爆米花好吃吗?”

    “不好吃,”坐在旁边的江淑告诉他:“而且伤员不能吃爆米花。”江淑说完就将苏里的爆米花都倒进了自己的桶里。

    四人看完电影又去玩了密室逃脱。

    他们玩了一个招魂主题的密室,其中有一个环节需要一个人单出来,跪在死者的祭台前,捧着一条沾血白绫。苏里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这个单出来的倒霉鬼,他捧着那条白绫,跪在黑白色的遗像前,腰板挺得笔直。突然,放遗像的桌子下面爬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即这个密室的npc。

    npc刚爬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对面跪着一个身形轮廓很好看的小哥哥。她睁大眼睛,借着密室青冥的烛光,看清了他的脸。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嘴,可只不过被一瞬所惊艳后,她惊慌地错开眼睛,开始卖力地表演。

    作为一个卑微的底层打工人,她算是十分尽职尽责了,做了很多自认为扭曲狰狞的表情,还配合了喉咙憋出来的嘶哑音效。她本以为对面的人会被吓得尖叫逃跑,因为在此前之来的每一个客人都一样,当他们被单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胆战心惊了,npc出现的那一刻,恐惧直接升华到魂飞魄散的高潮。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男子却丝毫未动、一言不发,眉目平静地看着她张牙舞爪了半天。

    npc终于停下了,在帅哥面前尴尬地表演那么久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耻辱。两人相视沉默,久久无言。

    “小姐,请问您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吗。”苏里率先说话了。

    声音真好听,npc心里激动极了,但表面上还是维持了作为一个npc的尊严,她冷静地开口道:“遗照上有线索。”

    10分钟后,石门开了。门的另一侧,苏优优三人已经等了很久,只要苏里带来最后的线索,她们就可以打开解密的终极大门。

    白蜡烛的灯光中,明娜看到苏里从门的内侧走了出来,头上围着一条细长而纯白的布带,身后跟着一个大义凛然的白衣女鬼。苏里的眼睛没有看向她,但是这无数时刻等待后成真的一瞬、他跨过大门再次出现的一瞬,足以让她的心狂跳不已。

    苏优优哈哈笑了半天,然后拿出手机给苏里拍了一张照作为留念。

    ***

    几人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快12点了,还在大排档里吃烧烤,只不过此时的大排档已经人迹寥寥了,吃到这个点的只有他们一家。

    苏优优烤腰子一串接一串,吃得满嘴是油、不亦乐乎,竹签在身前堆满了小山。

    江淑突然站了起来,说她要去接个电话,就走远了。桌子上剩下的三个人又吃了一会。

    “我去那边溜达溜达。”苏优优拿纸巾擦了一下嘴,站起来说。

    “你不吃了?”明娜抬头问。

    苏优优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再吃撑死了。”说罢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烧烤摊的塑料小桌前就剩下两个人,苏优优走了,吃饭的主力都没了。明娜正致力于用竹签子在千叶豆腐上扎小洞,苏里则在冲着眼前的凉拌藕片发呆,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在数一个藕片上到底有几个孔。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四周很安静。明娜望着千叶豆腐上的小洞,觉得心怦怦跳,怎么变换坐姿都觉得别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优优走了。原来她和苏里之间还隔着一个大活人,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凳子。

    明娜突然非常想说句话,想到了按捺不住自己的程度,于是她听见自己说道:“你伤好些了吗?”

    苏里闻声回过神来,看了看藕片,又看了看明娜。

    “嗯。”他说。

    “之前的事,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那不是你。”

    “可是,这种事很离奇吧。明明是我的脸,灵魂却不是我,”明娜说:“这样奇怪的事,你凭什么相信我呢?”

    苏里想了想,说道:“因为你的事是苏优优告诉我的。”

    他顿了顿,又说:“她说她保证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

    明娜听完这话愣了愣,放下什么重担似的吐了口气。没错,她怎么能没想到呢。那可是苏优优和他说的呀,苏优优的话,他当然信了。

    明娜轻轻点了点头,表达了无声的理解。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明娜用双手拖住腮,陷入了朦胧的想入非非。她刚加入阴人代那会,正值苏里被评为荣誉专员,名声火热,圈内的各种报道直接把他捧上了天,有人预测,他将成为21世纪个人能力最强的执行专员。

    那时的明娜默默无闻、初出茅庐。她对阴人代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没有资格执行任务,每天只能在阴人代大楼里瞎晃悠。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了执行部的训练室。

    因为苏里的缘故,那周围围着好些好事者,他们或愚蠢地挤在门前,或像朵大蘑菇一样趴在窗口,他们都想看看公认的强是有多强。

    明娜也做出了看看的决定。但她不像别人那样明目张胆地看,而是选择了一种伪装性极强的计谋:等门口的一波人散去后,先轻轻推开门,然后迅速跑开,再装作闲杂人士默默地从敞开缝门前走过。

    她的计谋很是奏效,无论屋内屋外,没一个人注意到她。经过门口时那蓄谋已久的一瞥,让她看清了苏里的样子。

    那是一个沾染了落日余晖的侧影,步子扎得很稳,手中的剑呈现出典型的唐刀形状,于身前被飞速挥舞成一个立圆,旋转的刀身削出了凌厉的风,让苏里的头发在额前微微晃动。

    那侧影的身手之干脆,让她联想到沾着清水的银刀削过一块水嫩的豆腐。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接触过高阶的格斗术,而苏里在空中旋转的一刀,让她大为震惊。她意识到原来格斗不仅仅是两人之间你死我活的粗鲁搏斗,还能有如此之清韧、坚定的风骨。

    那天晚上,明娜在床上窝了好久都没睡着。苏里挥刀的侧影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怎么甩头都甩不掉。

    她想,甩不掉就甩不掉吧。那晚小夜灯昏黄的灯光下,明娜掏出手机,把她经过门缝时手快偷偷拍下的照片发给了苏优优。还没等她对这张照片做出一两句评价,苏优优就秒回了一句:

    “呦,这不是我哥吗。今天你和他见着了?”

    那时的苏优优还是个大学生,她连阴人代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她哥在做什么。

    “他拿个玩具刀在那瞎比划啥呢。”苏优优又说。

    明娜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回复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

    在那不久后,明娜做了阴人代的个人能力测评,结果显示她的身体能力和通灵能力都不差,执行部和侦察部皆可选择。分部门的前一天,辅导员和她说,我们不推荐女性从事打打杀杀的事业,别去执行部了,去侦察部吧。第二天,她就把填着执行部的合同单交了上去。

    辅导员见了,心中暗自诧异,他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听不了劝呀,你和她说的好好的,她偏要和你反着干。明娜听后笑了,她说,我可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娇滴滴的,我勇猛得很呐。再说了,这单子是我自己填的,我自己会对自己负责。辅导员拿她没辙,说了一句,你别后悔。明娜说,我不后悔。

    那时的明娜还不知道自己后来后悔了,她刻苦地练习着格斗术,总是像个电动小马达一样,精神抖擞。她的刀法在同辈中算是佼佼者了,挥舞起来行云流水,悦目极了。

    但同时,她有个顽固的毛病。

    一次实战演习课上,老师问大家如果一柄刀毫无征兆地从背后飞速刺过来,你将怎么接应。大部分同学选择了抱着头蹲下去,而明娜却不,她说她选择转过身,用刀在身前挥舞一个立圆防御。

    老师听后吓了一跳,他说,明娜,要是你真敢这样你早被刺死了。

    明娜说了很多话解释她为什么那样做,她解释得头头是道。

    老师和她说:“你刀法很好是没错,一套做下来令人拍手称赞,但那都是糊弄外行的。执行部的培养的是精于实战的人才,而不是花拳绣腿。实战之中变换莫测,生死不过毫厘之间。而你的格斗术,纵观赏性极强,但应变性极差。你为了追求它的艺术性与视觉效果,几乎丢失了它的实用价值,要是在实战中,你早死了。”

    这段话很短,但由于它太过深刻了,以至于它像魔咒一样在明娜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挣得好像就是因为这句话,明娜才在预备役呆了整整三年。不然以她的天赋和努力,早该转正了。

    后来,苏优优加入了阴人代,托她的关系,明娜和苏里有了更多接触。她们三个时常一起吃饭、一起练剑。

    每当她得以再一次观赏到苏里挥剑,那清水般干净的、但又凌厉生风的招式,都会深深地激励她那因乏味的练习而干枯的心,让她心潮澎湃,重新认识到格斗术的好。而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忍心放弃加入执行部呢?

    毕竟是荣誉专员,整整三年,苏里的名声一直居高不下。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明娜都能看见有很多人和他坐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话,而她呢总是被隔绝于外的。

    不过这一点她从来不在乎,因为她从来不像别人,和嗡嗡叫的小蚊子一样跟在苏里身边。她是那种很安静也很有恒心的小蚊子,不卑不亢的,不会主动贴近你、不会讨好你、不会含情脉脉地注视你,但会默默关注你、关注很久。

    四年后,这只安静的小蚊子终于桂冠加冕,正式加入了执行部。但正如一个事物总是有正反面,美梦和噩梦总是紧紧相连,她在人生最荣耀最梦幻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某些残酷的真相。象牙塔碎裂的那一刻,她跌入了四年之前就在等着她的谷底,以至万劫不复。

    原来她不怕灵异,而怕血腥。原来她不是勇猛的少女,而是和所有娇滴滴的女孩一样,在真实的杀戮降临之际,会感到又恐怖又恶心。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

    决定辞职那天,她没想多久。签一个字,四年的汗水和美梦就如儿戏般作废。所谓友情、所谓爱情,它们珍贵到弥足挽留,但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支配这些感情。

    她想,一切都是当断则断了,权当为自己。她把手中惯用的那柄惯用的弯月形长刀用最凶狠的方式挫成了两段,以宣誓对过去最坚决的割舍。

    要走了,回望过阴人代那栋高耸华丽的大楼,她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一场隆重的告别。这一别,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从此以后她和这个神秘且危险的世界再没有半毛钱瓜葛,她的身份将会是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她的余生应该会过得不差,再不济也和普通人相仿。

    但不幸的是,一个人一旦在世界的另一端沾染了太多,就会终生都飘散着它的气味、挥之不去。她没有全身而退,很快有东西循着气味找上了她。

    看来无论怎样,结局都不会好,不过事已至此,就多说无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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