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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来自当满城新

    顾明之思索了片刻,觉得此事即便去问了隆兴帝,也不会得到什么答复,不如直接找考生本人来的方便。这也是顾明之第一次来到这南楚别院,下马之后本想叫门,却发现这院子根本就没有大门,原来的院墙也被元世坤拆掉了,如今不过是一条石子的小路连接着街边的大路,小路边随意栽种了几棵松柏,越过松柏还能见得一处石亭。远处几栋如毛竹搭建起的厅楼,厅楼前还铺晒着各式的干脯,元世坤此时正手拿一卷书,站在这些干脯之间,默默的咏读着其中的词句。

    见到顾明之走了过来,元世坤紧忙收起书卷,双手一礼,“不知渤海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顾明之也还礼道:“皇子不必多礼,本王路经此地,只觉风景雅致,特来叨扰。”

    元世坤微微一笑,将顾明之引入了正堂之内。一入正堂顾明之才发现在这厅楼别有玄机,外边看似毛竹所建,实则还是石木所砌,并且这正堂布设极为考究,黄木玉石的屏风,满堂的桌椅均是楠竹所制,未免汝阳城寒,椅子上都缝绣了柔丝靠垫;桌案上的茶盏出自金陵官窑,墙上的书画来自南楚大家,看似朴素雅致,实则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皇子真是好品味啊。”顾明之不禁感叹道。

    元世坤迟疑了一下,然后笑叹道:“王爷谬赞了,都是父皇所赐之物,用的久了自然习惯,此次北来汝阳,不知何时南归,便都一同带来了。”

    “南楚素来讲究风雅格调,越是极简之物,越是内藏乾坤,看来本王以前还是浅薄了。”

    元世坤摇了摇手,“都是俗物,格调风雅终究还是在人,有品之人即便是怪石断竹也能看出其中之美。”

    “哦,看来皇子这是有所指啊!”

    “不不!”元世坤紧忙拿出时才手中的书卷,“不过是刚才看了几句话,此时心中有感而发,王爷见谅了!”

    顾明之接过书卷,“还是我大周文豪唐志焕的采伤籍。”

    “恩,历来心中仰慕唐志焕豪迈的文风诗骨,不过楚国境内向来禁大周文章,所以这也是来了汝阳后才得以拜读。”

    “说到文章,本王在礼部调看考生卷宗之时,发现皇子也报考了此次恩科?”

    元世坤的脸微微一红,“在下不过是与陛下闲谈之时随口一说,哪知陛下竟当即下旨,恩准了在下春闱入考。这不是在下也在临时抱佛脚,抓紧看些周朝大家的著作。”

    顾明之略有深意的问道:“这么说是陛下的旨意?”

    元世坤反应极快,“不,是在下所请在先,陛下只是恩承在下所愿。”

    “哦~”顾明之疑惑道:“皇子为何要考这春闱?”

    “陛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皇子是如何作答的?”

    “这要反问王爷,在下在这汝阳城内,是客还是质?”

    “两国有兄盟之约,自然是客!”

    “即为客,在下若有想做之事,自当先咨于主人。”

    “不错,皇子请旨于陛下,正是为客之礼!”

    元世坤微微一笑,“在下正值年少之时,自诩胸中才学不输常人,想要与这大周学子一教高下,有何不可?”

    顾明之未曾想这皇子还有些傲骨,“若是不举皇子当如何?”

    “不中便是在下才疏学浅,自当闭门苦读。”

    “哦~那若是中了哪?”

    元世坤思索了一下,“那到时便要看老师安排了!”

    春寒料峭这个词用来形容此时的断水最为恰切,屋外整日阴雨绵绵,屋内寒意逼人。顾耀之在这样的鬼天气里也只能蜷缩在火堆前,“二哥,这鬼天爷是要冻死人吧!”

    何二手中续着炭,“公子莫要随口乱吣,若是开罪了老天爷回头是要遭报应的。”

    顾耀之一脸坏笑,“我这是在替二哥咒骂,我在这大营之中有火有碳,自然是挨得住的,可是有人身处陋室木屋,也不知此时怎样了!”

    “你!”何二被他说了一脸羞红。

    “你什么你!还不那些木炭去看看人家!”

    “还未到我轮休...”何二声音越说越小。

    顾耀之又嘻嘻的坏笑道:“要不让本将军代劳?”

    “啊?”何二一想,他身为参将确实可以随时出营,“那公子再帮我带些衣物过去吧!”

    “哎~本将军今日有些厌食,这腿脚乏力,带这么多东西怕是不行。”

    何二就知道不会有这么简单,苦着脸说道:“公子你真是...轮休之时我便给公子去捕鱼,回来做鱼羹给公子。”

    “鱼羹啊...还是有些气力不足。”

    “烤羊腿,羊腿!行了吧!”何二也是有些脾气的。

    “好嘞,二哥咱们可说好了,鱼羹加羊腿。”说完顾耀之从火堆旁一跃而起。

    何二帮着顾耀之装好了木炭和棉衣,又啰嗦了一通才放顾耀之出营。其实顾耀之也不是为了帮何二才出营去看望慧娘,他一直对着慧娘的身份存有疑虑,先前虽然试探了几次,但未有个所以然,又一直有何二在旁护着,所以便想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好好探一探这个女人。

    骑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慧娘所住之处,慧娘在此已经住了大半年,何二为其修缮了不少,慧娘也甚是勤恳,将周围都中上了果蔬,此处又距河边不远,自给自足也算得上惬意。顾耀之下来马并未叫喊,而是信步走到了木屋门前,用刀鞘挑开房门探身走了进去。可能是慧娘外出,此时屋内并无人,顾耀之正好四下查看。不过这屋内确实简朴,一张木桌,几把木椅,床榻是何二从军营中搬来的,再就是几口装衣物的木箱了。巡视一周并未见到什么可疑之物,正要出门突然发觉房梁上似乎藏着什么。顾耀之一脚踏在木椅以上,借力一纵便扒上了房梁,一柄钢刀藏于房梁之上。

    钢刀用布裹着,并未配有刀鞘,打开缠布只见刀锋铮铮,想来是时常打磨的。顾耀之攥住钢刀,正在思索之时,听得门外慧娘高声道:“是二哥来了吗?”

    顾耀之将钢刀藏于身后,推门而出,一脸嬉笑道:“二哥今日出不得营,让我来给姑娘送些木炭御寒。”

    眼见出来的是顾耀之,慧娘后退了半步,然后欠身一礼,“原来是将军,有劳将军了。”眼睛并不敢看顾耀之。

    “到没什么,几日不出营,我这也是出来散散心。”顾耀之向慧娘走进了几步,“不知姑娘时才做什么去了。”

    慧娘看了手中的篮子,“去拾了些柴火,这几日夜里着实有些寒了。”

    “那我来得正好啊,”一边说一边取下了马背上的木炭,“二哥也担心姑娘,今日便催促着我前来送炭。”将装有木炭的袋子递给了慧娘,慧娘伸手正要接,哪知顾耀之突然手一松,袋子瞬间向地上跌落,慧娘想要抓住袋子的不角,哪知自己手脚还是慢了些,眼见袋子就要摔到了地上,慧娘心中一急,身子也不免前倾失去了重心。霎时间顾耀之手脚齐出,一只手扶住了慧娘,一只脚在袋子底部轻轻一弹,袋子稳稳的落在了顾耀之的脚面上。

    慧娘脱开了顾耀之的手臂,然后不住的喘着粗气,“还好...还好将军手快!”

    顾耀之又从地上拾起了袋子,“姑娘真是不小心,还是我给你拿进屋里吧。”

    “不用,不用!装碳的袋子脏,别污了将军的衣服。”说罢便从顾耀之手中抢过了袋子。

    两人一前一后又进了木屋,慧娘放下木炭便要给顾耀之烧水沏茶,顾耀之则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中的刀穗。“姑娘在此住的还习惯吗?”

    “乡野之人,能有片瓦遮顶已是好的了。”慧娘边说边弄着灶火。

    “你倒是好养活,还好这里冬日也不算冷,要不然还真不知如何安置你了。”

    “有坨干草便能睡了,不用将军操心。”

    顾耀之突然探身问道:“可有想过嫁于二哥?”

    “啊?”慧娘显然被问的一惊,“我...我一个村妇,能有幸伺候二哥便是好的了,怎敢妄想。”

    “嘿嘿,我看二哥听在意你的。”

    “这...慧娘...”慧娘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也不能让二哥娶个来历不明的人。”顾耀之语气一转。

    “嗯...”慧娘似乎并不想争辩什么。

    “那你到底如何来历哪?”

    “啊?”慧娘愣了一下,“不是跟将军讲过吗,就是个村妇,逃婚出来的。”

    “哦~对!东边的一个村子,我倒是派人去问过,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慧娘惊讶的看着顾耀之,顾耀之也死死的盯着慧娘,过了许久顾耀之又说道:“做的太缜密了,反而让人起疑。”

    “将军究竟想说什么?”慧娘向后缩了缩。

    “但是有一点我挺奇怪的,如今周楚已经合盟,不日榷场也要开了,此时楚国派过来个奸细要干什么哪?”顾耀之向慧娘走进了一步,“姑娘你说,到底要干什么哪?”

    “我怎知,我又不是奸细。”慧娘身体开始发抖。

    “你不是奸细...你不是奸细家中怎么会有钢刀!”顾耀之把刀从身后抽出来,架到了慧娘的脖子上。

    慧娘强装镇定,但声音已经发颤,“这...这是二哥放在这儿的...让我来防身。”

    “二哥?你倒是事事都拿二哥来挡着啊。”

    “真...真的!刀柄上二哥做了记号的。”

    顾耀之时才时间紧迫,还真未仔细看过这柄刀,此时凑在眼前细细端瞧,确实是断水顾家军所用之物,翻过刀柄处刻有一个何字。顾耀之心中一惊,莫非真是二哥的刀?

    瞬间换成了一张笑脸,“嘿嘿,姑娘莫怕,我就是跟你玩一玩,莫怪啊!”说罢将钢刀收回,自己又坐会了原处。

    可怜慧娘此时已经瘫坐在炉灶旁,弄得半身的灰土不说,后背也湿了大半,“不妨事,将军高兴便好。”说完继续烧着水。

    喝了杯茶水顾耀之便从慧娘处离开了,这一路之上顾耀之不停的在思索,思索着这几次见到慧娘,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虽然屡次的试探都让顾耀之确信慧娘并非楚国奸细,但顾耀之心中却总是觉得慧娘什么地方有种说不出的不自然,这种不自然也让他始终觉得慧娘定然隐瞒着什么。好在的是慧娘住在此处已经多半年,何二与之来往也慎密,从来也未见何二或者军营中有什么异样。

    这一路边走边想,让顾耀之放松了警惕,一柄细剑都刺到眼前数寸,顾耀之才反应过来,紧忙身子向后仰去。还好他是坐在马上,刺他之人是跃起相击,空中变不得招,若是在平地之上,怕是他已经被刺出个洞了。顾耀之从马背上弹起身形,腰中钢刀也握在了手中,稳住身形刚要动手,却发现眼前站着的是李香澄。

    李香澄也怒气冲冲的看着顾耀之,“动手啊!”

    顾耀之皱着眉头,“怎么又是你啊,伤好了?”

    李香澄见他不动手,自己手中细剑一甩,对着他的面门便刺来,顾耀之钢刀挡开,然后高声道:“你这个人怎么样见我面就要打啊!”

    “哼!厌恶你!”细剑挽出几个剑花,刹那间罩住了顾耀之的半身,顾耀之也不敢怠慢了,单刀护住周身,看准间隙一掌拍向李香澄的肩头。李香澄的功夫似乎有些长进,眼见顾耀之单掌拍到,也不闪避反而单拳相迎,双方一掌一拳对到一起,都被震的后退了半步。

    “呦,小丫头,功夫倒是长进不少。”顾耀之也不由得夸赞一句。

    李香澄此时依旧恶狠狠的盯着顾耀之,哪里还与他搭话,不等身形站稳,便跃起又进一招。两人来来回回打了数十招,虽然顾耀之未出全力,但也算是难解难分了。李香澄在童悦身边着实学到不少,不过还是输在力亏,此时顾耀之又在马背之上,每次出招都要跃起迎击,这十来招打下来,李香澄已是满头大汗。

    “你给我下马来!”李香澄一便喘着粗气,一边用剑指着顾耀之。

    “啊?”顾耀之被李香澄弄得有些迷糊。

    “你...你坐在马上...这样不公平!”

    顾耀之噗呲一笑,翻身下了马,“这样公平了吧!”

    李香澄又打量了下顾耀之,“你把护臂摘掉!”

    “好,好!”顾耀之一边笑着一边脱掉了护臂。

    哪知李香澄趁他附身放护臂的时机,一个箭步窜上去就是一剑,也就是顾耀之反应的快,顺势向后一滚才躲过了这一剑。“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磊落!”

    李香澄讥笑道:“大丈夫才要做事磊落,我又不是大丈夫!”

    顾耀之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吃瘪的时候,用钢刀指了指李香澄,“好!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罢一柄钢刀舞的虎虎生风,向对方袭来。

    李香澄也一概之前轻盈的路数,剑招变少,但没一剑都凝气蓄力,所以即便是一剑刺出,也逼得顾耀之挥刀抵挡。这刺剑的招数想来是童悦教的,顾耀之此时也不敢留力,钢刀的路数逐渐的大开大合起来,几次想要与李香澄的刺剑搏力,但李香澄刺击的方向往往都极其的刁钻,拼刀不成还把自己弄得极为难堪。

    李香澄自己这边也是慢慢窃喜,跟着童悦练了半年确实效果明显,但也慢慢心忧起来,自己的这刺剑就这么几个套路,若是再不能击中顾耀之,怕是要被其摸透了。心中焦急这手上就不免会偏差些许,只听得‘铛’的一响,这一剑便刺到了顾耀之的刀面之上,虽然顾耀之也被这一剑震的后退了半步,但李香澄却是虎口已经麻木的提不起剑来了。

    “今日便到这里吧!”李香澄想要转身逃走。

    顾耀之哪里能放过她,“别啊!好久没打的这么过瘾了,咱们再来过!”

    李香澄此时额头上已经落汗,右手依旧是不听使唤,“呃...我饿了要去吃东西!”

    “打完再吃。”顾耀之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李香澄此时又急又恼,“我说不打就不打了!你走开!”

    顾耀之一看李香澄发怒,也只得让开了路,李香澄气鼓鼓的走过顾耀之身旁,狠狠的踩了一脚时才被丢在地上的护臂,然后身形一纵便窜入树林之中。顾耀之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懂这李香澄,于是自己念叨着,“要打的也是你,不打的也是你,真不知道你想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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