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忽然之间
今天是六十周年校庆。
其实学校并不重视校庆，每年这时候都照常上课，但问题就出在去年，领导来学校调查，大概就是问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乱收费，课外时间是否充沛等等。
这些问题老师都提前安排过，像对答案一样发了一张打印好的纸条，可偏偏有人敢直言不讳，把实话讲了出去，因此今年校庆正常举办。
说是校庆，但没有特别大的室内场地，只好用操场凑数，简单搭个临时舞台，学生会三三两两搬来老旧的音响，观众露天顶着阳光，人群窸窸窣窣各自交头接耳。
大家都默认校庆等于休息，老师带薪摸鱼，缩回办公室里躲着太阳，学生没人管，很多都溜回宿舍睡觉。
节目单上有小品有相声，可内容实在乏味，十有八九是从网上偷梗，表演者自己在台上讲的尽兴，咋咋呼呼好似战前动员，台下无精打采一个个都是战败的俘虏。
现在还留在台下的同学往往是最中庸的那批人，想偷懒的去宿舍，好学上进的回教室，外向活跃的聚在后方篮球场上打球，四个篮球架，周边呼啦啦围着一片女生，场下有了女孩子围观，场上就会群情激奋，架势好比湘北vs海南。
台上无聊的相声终于结束，表演者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尴尬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女声独唱，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女孩唱得蛮好，慵懒的嗓音带着磨砂的质感，像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留声机，可惜台下无人欣赏。
表演台，观众，篮球场，三个相邻的地方气氛却天差地别。
三分球进，于是又响起一阵欢呼，盖过了台上的歌声。
苏过坐在最后面，距离球场最近，一回头就能看的清楚。
“好吵。”他皱眉。
沈溺在旁边做着试卷，对外界的嘈杂声充耳不闻。
歌声结束的同时，篮球比赛也跟着中场休息，领头的女孩挨个给男生发放矿泉水，最终停留在一个高高的男孩子面前，耐心的用手帕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是苏过上次放学看到的那位男生。
长得帅，家境优渥，球打的也好。
上天的宠儿。
苏过看着那些女孩子，拧开瓶盖喝了口矿泉水。
可能她们对篮球根本没兴趣，只是想看某个人，才装模作样的为所有人加油。
这应该就是老生常谈的暗恋吧，把喜欢藏在眼睛里，然后为整个世界加上滤镜。
苏过打开笔记本写写画画，记录下新想到的某个桥段。
他从未暗恋过别人，但是写作过程中需要描写类似的情绪。
那天颜叶问他是不是喜欢沈溺，他果断否认了。
喜欢是种奢侈品。
每个人都是活在别人眼睛里的，别人看苏过失败，他就真的失败，失败者怎么敢碰奢侈品呢？
“笔记抄不抄？”沈溺做完试卷，放下笔，丢过来一本小册子。
“我……”苏过觉得笔记对自己没用，上课睡太久了，再怎么做表面功夫也改不了下次考试的结局。
“谢谢。”可他没有拒绝这份善意。
“红色的是简便算法，黑色的是推导过程和适用题型，看不懂的地方问我。”沈溺又说。
苏过翻着笔记本，上面有近一半的内容看不懂，这让他产生一种虚度光阴的内疚感。
他反复按下圆珠笔的按压键，求助的话却说不出口。
如鲠在喉。
他对不起沈溺的关注。
……
放学，沈溺走在小路上，随着晚风轻声哼歌，苏过跟着，稍稍落后半个身位。
深褐色的枯叶蝴蝶在上空盘旋，路边拐角的老榕树黄了叶子。
在苏过的回忆里，属于他们两人的片段大多是在傍晚，傍晚太阳快要落尽的时候。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
“你也会唱这首啊？”苏过说。
“嗯，以前听过，白天那个女孩子唱的蛮好的，就想起来了。”沈溺停在树荫下，脸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轮廓。
简单的对话后，是漫长的寂然。
苏过也停下脚步。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此刻一定是按下了暂停键。
“苏过。”沈溺的声音很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能觉得奇怪，觉得多管闲事，但这很重要。”
苏过点头。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指的是出路，比如升学，比如工作。”沈溺看着男孩的眼睛。
她和苏过不一样，她很清醒。
许多人都喜欢用“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来形容自己，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参加工作以后，沈溺还在读书，但也同意这句话。
不读大学，跑去某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随便找一份不需要门槛的工作，度过困苦的一生，这就是她的未来。
苏过不行，苏过还有的选，升学是最好，最稳定的出路，哪怕考不上本科也没关系，路没有彻底堵死，还可以本升专。
写网文的事沈溺不会劝，她尊重朋友的想法，但她希望苏过能把两种选择都握在手里。
等她走了，就没人会帮助这个内敛的男孩了。
这些话沈溺白天就想说了，所以她才把笔记交给苏过。
“打算……”苏过哑言，他没想到问题如此沉重。
“你肯定想过吧？”沈溺追问。
“想过。”苏过踢开脚下的石子，“可是没想明白，等成年以后再决定吧。”
“会读大学吗？”
“不一定，有钱就读吧，没钱就出去打工。”
沈溺握住的手松开了，苏过用同样现实且沉重的答案回应了她。
问之前她以为苏过有的选。
她伸手拨去头顶的落叶，风起，吹得灌木丛左右摇晃。
下个月就立冬了，这个秋天冷的真快。
“你父母不给你钱吗？”沈溺忽然懂了苏过为什么熬夜写网文。
支撑他的不是热爱。
“有生活费，可他们都成家了，现在还好，等大学开销就多了。”苏过双手插在口袋，“我不想跟他们要钱。”
“也就那么回事。”他笑了一下，生硬的扯开话题，“很快的，明年一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再说嘛……”
其实学校并不重视校庆，每年这时候都照常上课，但问题就出在去年，领导来学校调查，大概就是问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乱收费，课外时间是否充沛等等。
这些问题老师都提前安排过，像对答案一样发了一张打印好的纸条，可偏偏有人敢直言不讳，把实话讲了出去，因此今年校庆正常举办。
说是校庆，但没有特别大的室内场地，只好用操场凑数，简单搭个临时舞台，学生会三三两两搬来老旧的音响，观众露天顶着阳光，人群窸窸窣窣各自交头接耳。
大家都默认校庆等于休息，老师带薪摸鱼，缩回办公室里躲着太阳，学生没人管，很多都溜回宿舍睡觉。
节目单上有小品有相声，可内容实在乏味，十有八九是从网上偷梗，表演者自己在台上讲的尽兴，咋咋呼呼好似战前动员，台下无精打采一个个都是战败的俘虏。
现在还留在台下的同学往往是最中庸的那批人，想偷懒的去宿舍，好学上进的回教室，外向活跃的聚在后方篮球场上打球，四个篮球架，周边呼啦啦围着一片女生，场下有了女孩子围观，场上就会群情激奋，架势好比湘北vs海南。
台上无聊的相声终于结束，表演者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尴尬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女声独唱，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女孩唱得蛮好，慵懒的嗓音带着磨砂的质感，像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留声机，可惜台下无人欣赏。
表演台，观众，篮球场，三个相邻的地方气氛却天差地别。
三分球进，于是又响起一阵欢呼，盖过了台上的歌声。
苏过坐在最后面，距离球场最近，一回头就能看的清楚。
“好吵。”他皱眉。
沈溺在旁边做着试卷，对外界的嘈杂声充耳不闻。
歌声结束的同时，篮球比赛也跟着中场休息，领头的女孩挨个给男生发放矿泉水，最终停留在一个高高的男孩子面前，耐心的用手帕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是苏过上次放学看到的那位男生。
长得帅，家境优渥，球打的也好。
上天的宠儿。
苏过看着那些女孩子，拧开瓶盖喝了口矿泉水。
可能她们对篮球根本没兴趣，只是想看某个人，才装模作样的为所有人加油。
这应该就是老生常谈的暗恋吧，把喜欢藏在眼睛里，然后为整个世界加上滤镜。
苏过打开笔记本写写画画，记录下新想到的某个桥段。
他从未暗恋过别人，但是写作过程中需要描写类似的情绪。
那天颜叶问他是不是喜欢沈溺，他果断否认了。
喜欢是种奢侈品。
每个人都是活在别人眼睛里的，别人看苏过失败，他就真的失败，失败者怎么敢碰奢侈品呢？
“笔记抄不抄？”沈溺做完试卷，放下笔，丢过来一本小册子。
“我……”苏过觉得笔记对自己没用，上课睡太久了，再怎么做表面功夫也改不了下次考试的结局。
“谢谢。”可他没有拒绝这份善意。
“红色的是简便算法，黑色的是推导过程和适用题型，看不懂的地方问我。”沈溺又说。
苏过翻着笔记本，上面有近一半的内容看不懂，这让他产生一种虚度光阴的内疚感。
他反复按下圆珠笔的按压键，求助的话却说不出口。
如鲠在喉。
他对不起沈溺的关注。
……
放学，沈溺走在小路上，随着晚风轻声哼歌，苏过跟着，稍稍落后半个身位。
深褐色的枯叶蝴蝶在上空盘旋，路边拐角的老榕树黄了叶子。
在苏过的回忆里，属于他们两人的片段大多是在傍晚，傍晚太阳快要落尽的时候。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
“你也会唱这首啊？”苏过说。
“嗯，以前听过，白天那个女孩子唱的蛮好的，就想起来了。”沈溺停在树荫下，脸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轮廓。
简单的对话后，是漫长的寂然。
苏过也停下脚步。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此刻一定是按下了暂停键。
“苏过。”沈溺的声音很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能觉得奇怪，觉得多管闲事，但这很重要。”
苏过点头。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指的是出路，比如升学，比如工作。”沈溺看着男孩的眼睛。
她和苏过不一样，她很清醒。
许多人都喜欢用“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来形容自己，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参加工作以后，沈溺还在读书，但也同意这句话。
不读大学，跑去某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随便找一份不需要门槛的工作，度过困苦的一生，这就是她的未来。
苏过不行，苏过还有的选，升学是最好，最稳定的出路，哪怕考不上本科也没关系，路没有彻底堵死，还可以本升专。
写网文的事沈溺不会劝，她尊重朋友的想法，但她希望苏过能把两种选择都握在手里。
等她走了，就没人会帮助这个内敛的男孩了。
这些话沈溺白天就想说了，所以她才把笔记交给苏过。
“打算……”苏过哑言，他没想到问题如此沉重。
“你肯定想过吧？”沈溺追问。
“想过。”苏过踢开脚下的石子，“可是没想明白，等成年以后再决定吧。”
“会读大学吗？”
“不一定，有钱就读吧，没钱就出去打工。”
沈溺握住的手松开了，苏过用同样现实且沉重的答案回应了她。
问之前她以为苏过有的选。
她伸手拨去头顶的落叶，风起，吹得灌木丛左右摇晃。
下个月就立冬了，这个秋天冷的真快。
“你父母不给你钱吗？”沈溺忽然懂了苏过为什么熬夜写网文。
支撑他的不是热爱。
“有生活费，可他们都成家了，现在还好，等大学开销就多了。”苏过双手插在口袋，“我不想跟他们要钱。”
“也就那么回事。”他笑了一下，生硬的扯开话题，“很快的，明年一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再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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