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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匪我言耄

    因为马士英开了童生童生捐免府州县考这个先例,直接导致他在江南文人中的名声愈发臭不可闻。

    诚然,多年考不上秀才的童生只要捐几两银子就能当上生员,固然是向童生们发出了善意。但是这些人心中也未必会对马士英多感恩戴德,反而只会觉得这是自己花银子挣出来的‘功名’。

    而那些多年不曾中举的秀才则会对马士英愈发恼怒,毫无疑问这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一群诗赋都不通的童生居然就只需要几两破银子就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而素有东南文人泰斗之称的钱谦益也在这时上了疏一力称赞马士英居功甚伟,甚至还一力保举了老阉党杨维垣。又在太学中引起轩然大波,而这时节和同学们游玩归来的郑森在太学中了解到了只言片语后就急忙拜访了自己的恩师钱老先生。

    “是大木来了。”钱府下人们传禀后得到了老爷的消息,就引着郑森进了后院。

    钱谦益老先生此时就坐在后院赏花,九月间多半的花也都谢了。在郑森看来颇有几分肃穆之感。

    钱谦益呼喊郑森来到身边,郑森也不敢逾矩,就立侍在一旁。两人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等到钱谦益问起太学内是否有对他的议论时,郑森才把自己还没想明白的话说了出来:“太学的同学们都在说,说先生不应和马首辅这样只知道搜刮钱财的贪官为伍、应该要和高阁老姜阁老一起劝谏圣上不应把功名和财货直接等量,此举会寒了天下学子之心。”

    钱谦益没有抬头,状似懒散得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大木知道,眼下国家户部的情况吗?”

    郑森也明白老师的意思,连忙回答道:“学生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理解老师和马首辅为国敛财背负的苦心和骂名。但是同学说的也不无道理,财货毕竟是粗鄙之物,不应和功名直接划上对等。”

    钱谦益点了点头:“你同学们说的有道理,马首辅做的事也有道理。至圣先师有云‘君子不器’,艰难时刻行非常之事其实也是君子所为。等到官兵收复中原后,老夫自然会规劝圣上收回成命。”

    随后扭头看着郑森示意他坐在自己身侧,郑森也不敢怠慢于是就恭敬得坐了下去,陪着自己老师又观起了景。

    过了小片刻,郑森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把想问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师,南京坊间都传言,说马首辅大肆收取贿赂,还用门下僧人给圣上进献玉带。学生每听传闻,虽不愿全信,但是想来恐怕未必是空穴来风的事情。老师之前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老师为什么不规劝马首辅让他少行贪墨之事呢?”

    钱谦益并没有接话,而是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道:“大木知道宇文虚中吗?”

    郑森点头说道:“是近日才知道的,太学中都有讨论说左侍郎懋第公此行可能会被鞑子扣留,希望不要重演宇文相公的憾事。”

    郑森事后就去查了史料也了解道宇文虚中,是南宋宋高宗的一位大学士。出使金国后被金国扣留还被迫出仕。但是在金期间都一直帮南宋通风报信和金人也一直虚与委蛇,最后被小人构陷在北方遇害。太学同学此语,也是怕有惨案再度发生。

    钱谦益点了点头:“那大木不妨想想宇文虚中在被金国扣留及出仕金国时,在南宋坊间的传闻会是怎么样吗?”

    看着郑森陷入思考,钱老先生转头看向郑森:“孔圣也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宇文相公被扣押在金国至伪降至遇害、沉冤大白于民间,居然有足足十几年。大木不妨思考,如果宇文相公为了自己想少挨几年骂名,为了一己名声导致事有所不成,那难道会是对的吗?”

    郑森思考了片刻,终究是摇摇头表示了否定,于是说道:“学生明白了,只是宇文相公和马首辅之间学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钱谦益笑道:“你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要紧,老师再给你举示一个例子,大木知道投鞭断流这一典故吗?”

    郑森点头道:“苻坚南下饮马长江自称八十万之众可投鞭断流,随后就被谢安打得大败。”

    钱谦益点头道:“苻坚之败是因为他失之以宽,而并不是因为他说了投鞭断流这一骄横之语。恰恰相反,如若他因势而成,那是不是又会极其类似于势如破竹之典呢?”

    随后钱谦益走到庭院里,郑森也连忙跟上。钱谦益捡起几片凋谢的花瓣说道:“坊间传言我也有听闻,所谓‘都督多如狗,职方满街走。相公只爱钱,皇帝但吃酒’。此语虽然可笑,但是你想想,如若马首辅乘势收复了中原,那么史书上是不是又只会评价他是披肝挂胆忠于王事呢?”

    郑森恍然大悟,钱谦益看着自己这个勤加思考的学生终于大笑点头。

    而郑森本来要问的什么老阉党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在老师家用过饭后,也把什么宇文相公和马首辅的事情忘了个真切,倒是把投鞭断流和势如破竹几个字联系了起来,这倒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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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九,匆匆提前赶到清江浦上的史可法和高杰也在议事。

    高杰接过了史可法徐州兵乱的公文,还没有看就答复道:“徐州兵乱,我已经派李成栋去弹压了。”

    随后一边看着公文一边又说着:“只是各县的知县、属吏都南逃了回来。徐州府和萧县倒也还好,孤悬在河北的丰沛两县,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只怕会被清兵顺手摘走了。”

    史可法点头说道:“形势危急,得要做足准备。法还要请老高你视师之后,立刻就去徐州稳定大局了。”

    高杰把看完的公文放在一边,当仁不让得回答道:“江北危亡,全系我一身。我定当不辜负督师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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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午,明督师大学士史可法视师清江浦,以图中原。

    可法于二十一日丙午驻清江浦,奏以李成栋为徐州总兵官、贺大成为藩标先锋总兵官、陆逊之为大梁屯田佥事、胡蕲忠知睢州、冷时中为开封通判、李长康为开封推官以经略中原。命标下总兵李世春驻泗州、张天禄驻瓜州、许大成领忠贯营李栖凤驻睢宁、刘肇基驻高家集、张士仪驻王家楼、沈通明驻白洋河;马应魁为中军副将,翟天葵、陶匡明为旗鼓,汪一诚为参将,以分任防河;副使黄铉、主事何刚、知县吴道正分理粮饷,知县应廷吉为军前监纪。又与诸镇分汛地,听自择便利;其王家营而北至宿迁最冲要,可法自任之,缘河南岸筑垒焉。——《小腆纪年》

    谦益素称儒林之望,至是有使过一疏,名节扫地。谦益不过欲得揆席,为此丧心之事。——夏完淳《续幸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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