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下厨

    城市的夜,繁华而热闹,美丽而迷人。

    沿路林立的高楼、店肆栉比的街区,还有天幕上的皓月,或淡雅或浓彩般地向城市洒下光芒。

    随着汽车的移动,光与光重叠着、旋转着,竟似一幅绵绵情意的油画,在赏析它的人心中铺展开来。

    今晚的夜有些特别,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它的美。

    方悦半开了车窗,任风肆意吹拂衣袂。这一天发生的事让她头昏脑胀,风吹过,才感觉稍稍放空些。

    想着Flora已顺利生产,心里又稍作安慰。如果因为上午那场会议中的小小争执,导致Flora出了意外,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车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到公寓。

    刚进家门,包里的电话铃就响了,方悦拿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原来方念东惦念着白天的事儿,特意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报了平安后,方悦将包扔进沙发,自己也躺了进去。实在是有些累,足足躺了二十分钟,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浴室。

    简单洗漱一番后,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

    窗外的夜,繁华落幕,只剩下皎洁的月光,还有披星戴月的行人。

    手术室里明晃晃的白炽光夺目刺眼,方悦吓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来。

    环顾四周才察觉不对劲儿,自己分明是躺在公寓的床上,这里既陌生又熟悉。

    对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大钳子,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看着方悦。

    “来啰!我帮你把孩子给夹出来。“

    方悦吓得脸色惨白,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腹部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失声叫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好似要开膛般炸裂开来,随即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惊醒的人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光滑平整,没有凸起,她庆幸刚才那一幕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方悦从黑暗中摸索着开了灯,床头的闹钟滴答转到了十一点。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竟然还未到午夜,这一场梦下来,让人睡意全无。肚子倒是真切的空了起来。

    冰箱不用去看,除了吐司面包、水之外不会囤其他的食材,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就近的外卖。

    天气渐渐热了,商家都打烊的比较晚,这个时间段吃的还不少,就随便点了一份鸡排饭。

    今天的外卖有些慢,方悦在沙发上边喝着水边等着。

    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点的这家店就在离家500米的距离,不应该啊?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外卖终于到了。

    方悦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去开门。

    肖逆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蔬菜,身上却穿着外卖员的衣服。

    他这是?

    方悦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啊方小姐,我不小心把你的外卖弄洒了,我顺便买了些新鲜食材,做起来很快的。“他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说完,随即沉了沉眼眸。

    “你接的我的单?“方悦有些狐疑,心想这巧合不止一两次了吧!

    肖逆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方悦侧身让他进了屋,带上门时,她望着男人的身影说道:“洒了就洒了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肖逆走到沙发,转身看向了她:“我也正好准备收工。“随后又一脸认真地说:“我已经辞去了酒吧的工作。“

    “我知道。“

    “你知道?“男人眼里满是疑惑。

    我能不知道吗?上次去酒吧,Mryang告诉我你辞职时,我以为你携款潜逃了。

    “我是说……这么晚了,你肯定要收工回家啊!“方悦深呼了一口气,总不能说我以为你是个大骗子吧!

    “我给你做完饭就回去。“男人眼神温柔至极。

    方悦还来不及探究那眼里的温柔是演的成份还是自然流露,他便垂了眼眸说道:“我现在全职送外卖,那五万块钱可能会还的慢些,但我保证不超过三个月还清。“

    “我说过你不用还的。“方悦嘟囔着想说什么,但看着男人坚毅的眼神又住了口。

    空气在二人之间突然的安静。她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菜,于是指着冰箱后面说:“那边是厨房。“

    肖逆提着菜走向了厨房,脚刚迈上第一个台阶,他就有些犹豫的站住了。

    看着眼前落满灰尘的柜台,他甚至不知道该将菜放在哪里。

    跟过来的方悦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她只能尴尬地笑着说:“我平时很少做饭的,所以……“

    肖逆眼底掠过一丝焦虑。果真比他预判的还糟,看来女人是经常吃那些不健康的外卖,或者去外面餐厅对付。

    他二话不说,卷起袖口就开始打扫。他先清理完橱柜,接着又开始清洗厨具,虽说这里冷锅冷灶,但餐具和厨具皆是一应俱全。他不知道女人喜欢收集那些美丽、精致的杯盘碗盏,远胜过她的厨艺。

    而旁边的方悦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忙前忙后,也插不上手的样子。

    等所有收拾干净,肖逆从袋子里取出青笋、白菜和一盒肉。

    “今天太晚了,超市没有什么菜,还好有一盒新鲜的鸡肉,能吃辣吗?“他低头一边洗菜一边说。

    “还行。“

    方悦看见他细长的手指一片片掐掉青笋的枯叶,动作娴熟麻利,接着将菜没入水中反复清洗,水流哗哗地穿过菜叶,再穿过指尖,最后碎成断线的珠子,倾洒在水池。

    那洗干净的青笋放在案板,刀起刀落间,笋被切成段,再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

    方悦第一次看一个男人做饭,竟看的入了迷。

    切完素菜,肖逆准备将洗好的鸡肉剔骨,再切成小丁儿。可能是因为选剩下的鸡肉骨头有点儿大,他只能使上劲儿往下剁,不想肉沫和血渍竟溅了一身。

    方悦见此状况,连忙去储物柜找来了一条围裙,肖逆本想接过围裙系上,奈何手上全是油污。

    “我来吧!“

    方悦顺势将围裙穿过男人的肩膀,因为身高差距,她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尖儿。

    身后气息地靠近,让肖逆有些心跳加快。这是继酒吧、火锅城之后,他们第三次近距离接触。

    女人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弥散在鼻尖,却在心中漾起一丝悸动,这未曾显露的情愫是掩藏于他心底的秘密。

    可有时脸上的红晕却诚实可见。

    “系好了。“方悦在他身后将裙带系了个蝴蝶结。

    “方小姐,您去客厅看电视吧,待会儿炒菜时油烟会很呛,我做好了叫你。“肖逆劝说道,实则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窘迫的脸。

    “好吧!“方悦没有多想,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喝起了开头那杯未喝完的水。

    坐在客厅,隐约可以看见厨房蹿起的火苗,还有锅铲中翻飞的食材,隔着老远也能闻到一阵阵香味。

    这个厨房终于在今日实现了它的荣光。方悦莫名地想笑,若不是眼前的男人,厨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战绩。

    “吃饭了,方小姐。“厨房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

    方悦收起了傻笑,走到餐桌旁。居然有两菜一汤,精美的盘子盛着菜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肖逆盛了半碗饭递给她,“大半夜的,不能吃太多。“

    “谢谢!“方悦接过碗筷,先夹了一块宫保鸡丁,尝了一口。

    酸甜入口,咸鲜微辣,裹了淀粉的鸡肉嫩汁滑脆,配上焦香的花生米,这道菜堪称一绝。

    方悦看着肖逆,眼里是一阵惊艳:“你是厨师?还是学过烹饪?“

    “我以前什么也都不会做,直到大学毕业那年,在餐厅打工时,跟着后厨师傅学的。“肖逆淡淡地说着。

    方悦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比餐厅做的还好吃。“接着不顾形象地大口吃起来。

    却全然不知此时的男人,眼里蕴染了浓浓的爱意。

    桌上炝炒白菜和宫保鸡丁,已被方悦席卷的所剩无几,最后喝下一碗素汤,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看着盘里的剩菜,才意识到男人好像未曾动过筷子。

    “不好意思,吃的有点儿急,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吃饱了吗?“肖逆想着她刚才狼吞虎咽的样子,禁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嗯!吃饱了。“方悦点了点头。

    接着,肖逆起身开始收拾“战场“。方悦本想帮忙,却被他挡住了。

    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她第一次感觉这冰冷的厨房,除了刚才的烟火气息,还多了份家的感觉,这场景像极了她偶尔下厨的秦女士,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将所有的碗盘擦拭干净,并整齐地摆放进消毒柜。每个角落都清理的干净亮堂,最后收集好今天的厨余垃圾,肖逆手上的工作也算完成了。

    “弄完了,我回去了。“肖逆提着垃圾袋走了台阶。

    “好!“方悦立刻跑出去为他打开了房门。

    刚走出大门,肖逆收住了脚步,转身注视着方悦,半晌才开口道:“不要再吃那些外卖了,我每天跟商家打交道,他们的食材新不新鲜我很清楚,如果你喜欢吃我做的饭,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喜欢倒是喜欢,但总不能把别人的客套话当真。方悦心想着,对男人说:“不必麻烦了,路上小心点。“

    听到她的回答,肖逆暗了一下眼眸,那原本藏匿的星光,在低垂的睫毛下化作黯淡的落寞,沉的眼眸深邃幽远,连声音也沉的极低:“那好,我走了。“

    方悦望着肖逆转身的背影,却不知身后是他投下的失落的影子。

    关了门,方悦走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刚刚吃饭吃的太急,身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擦上助眠的醒肤水,搭一件薄薄的绒毯在心口,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熄灯,睡觉。

    路两旁树影婆娑,灯的光影浮动在肖逆疾驰的车轮上。

    夜深,街边的店铺已悉数打烊,偶有几个同行的外卖小哥还在疲于奔波。

    他们匆匆闪过的身影像融入城市的灯火,明亮中透着温暖。

    这是一幢80年代的老居民楼,破旧斑驳的外墙剥离出岁月的痕迹,挂在楼檐的照明灯摇摇欲坠,努力吐出几丝残破的光,映照在水泥地上。

    肖逆将电瓶车停在光照见的地方,锁好车后,还不忘拉了拉锁柄,确保拉不动,这才上了二楼。

    楼道没有灯,只有一户人家还未熄灭的灯,透出的光亮勉强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肖逆走到尽头的那间屋,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为了不吵醒早已睡下的母亲,他只开了阳台上的灯,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他又径直走回阳台,坐到一把椅子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

    吐纳间成瘾性尼姑丁化作缕缕青烟,从鼻腔和唇间飘出,在这深寂的夜,化作万千思绪。

    肖逆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抽烟是在父亲被定刑的那晚。

    雨下了一夜,他抽了一夜。

    再过半年,父亲就可以出狱了。为这一刻,他和母亲饱尝了两年的等待、心酸和苦楚。

    无论过往怎样,只要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期盼。

    烟在指尖忽明忽暗,一阵不轻易的风,轻轻柔柔吹来一缕花香,原来是墙角盆栽的月季盛开了。

    那粉嫩晶莹的花瓣,像无暇的玉石,也像她的脸,娇羞美艳。

    让他情不自禁沦陷,又一往而深。

    肖逆起身掐灭了半截烟蒂,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的影子。

    从酒吧的第一眼,她就完全占据了他的心。

    熄灭了阳台的灯,肖逆冲了个凉水澡,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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