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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百鸟朝凤

    “啊!”

    内屋忽然传来一声轻吟,男子听后立时警醒,他神识无比机敏,竟觉得四下黑暗之中,事物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能听到村中微弱之人语,山林低沉之鸟鸣。

    男子不胜骇异,殊不知自己还有这等敏锐嗅觉。

    夜月深沉,万物静寂,想必此时已是夤夜,为何内屋仍有动静传出,且从声色听去,分明是白天那女子所发出的,这么晚了,她不睡觉却在干什么?男子越想越是好奇。

    这本就是她的家院,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操那份闲心做甚!

    言念及此,男子闭上双眼,摒弃杂念,也不再理会内屋动静,不消片刻,竟也沉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木窗打在内屋床头,如同霜雪一般皓洁,月色下,曦瑶一针一线细细镌刻,刚才一时犯困,竟是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好在她极力忍耐,这才没有喊出大声。

    不过被扎上一下,困意倒是散去不少,只是右手被碗片划破,包扎布条多有不便。

    想来后天一早便要交付斗金,曦瑶心中一横,索性扯去手心布条,一边暗自忍痛,一边把细刺绣,如此一来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再是绣上几刻,曦瑶伸了伸懒腰,长长喘出一口大气,低头瞧过膝前丈许长绸,只见原本单调布匹,此时已被绣得密密麻麻。

    曦瑶心想:今日一晚,已完成十停有二,后天早上必然来得及送去斗金家中。

    曦瑶嘴角微抿,笑意盈盈,揉了揉酸涩双眼,又继续忙作了起来。

    浑噩之际,也不知绣了多久,直至后来,曦瑶困得双眼难开,头颅不起,终是禁受不得,倒在床榻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依然右手捏针,左手执布,嘴角还挂有一抹浅笑。

    第二天,曦瑶困顿无神,哈欠连连,吃过早饭,侍那男子服下汤药,急又将自己埋入内屋,认真做起了刺绣。

    只见此时布匹之上,一朵朵牡丹相簇相拥、栩栩如生,红色浓艳,炙热如火,粉色含羞,淡雅如霞,黄色婉约,恬淡合性,似偷得山林芳华一抹,悄然镌入布板之间。

    曦瑶神情万分专注,只觉眨眼功夫,天色又已暗淡下来,草草吃过晚饭,再次回入了内屋。

    星月轮转,河汉偷换,山村聊寂,苍穹掩岳,时至丑时,外屋床榻之上,那男子睡得深沉,却是他剑眉微折,双眼不开,好似梦中也有重重心事。

    黑暗中,男子眉心猛然蹙动,下一刻,紧紧拧在了一起,额头之上汗水涔显,不大会已有黄豆大小,他不停摇动着头颅,鼻息愈发粗重,表情痛苦已极。

    男子忽然睁大双眼,眼眶也有汗水不断涌入,四下虽一片漆黑,他却觉万物疾速,天旋地转,大脑嗡鸣,几欲炸裂,便连眼球也如针扎一般的刺痛。

    男子双拳紧攥,皓齿狠咬,谁知如此一来,双臂也纷纷作痛,他竟忍不住轻吟出声,只是声音低微,令人难以察觉。

    男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口喘息,聊此缓痛,只是此时,全身由头至脚,由内而外,俱是痛不如死,仿佛砧板之鱼肉,被人一刀一刀的生切活刮,直至最后,意识也慢慢模糊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衣衫潮湿,如同水洗,周身剧痛也开始缓缓散去,他呼吸逐渐平稳,意识逐渐清晰。

    再是歇过良久,不适之感终于全部消退,男子心有余悸,疑问连连。

    心想:自己刚才究竟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痛感,头颅好似被人凿开,双眼好似被人剜掉。

    自己四肢百骸伤痕累累,此时剧痛无可厚非,可头颅和眼睛的痛感又是如何一回事?难道,自己还有其余伤势?可是老人家对自己有所隐瞒?

    想到这里,男子心事更重,如磐石赘心,针芒刺背。

    转念一想,又觉自己过虑了,老人家曾言,自己坠河之时,头颅多半受过重击,方才之剧痛,定是如此使然,或许再过几日便能恢复。

    想到这里,遂宽心些许,下一刻,男子眼球一转,忽地凝向了内屋。

    四下昏黑一片,他虽看不清楚,双耳却听得真切,内屋有极其微弱声响传出,可是那姑娘还没睡吗?

    明明已过丑时,她为何还不睡,且她这两日举止古怪,整天难得一见,她究竟在干什么呢?

    男子越想越是好奇,奈何自己行动不便,只得不了了之。

    男子抬眼望去,见屋外夜色淡亮,朦胧光束透过门缝,将地上老人映出一个轮廓。

    男子困意全无,百无聊赖之下,盯着那道光束神游,这般从暗淡直到彻亮,也没有合上眼睛。

    翌日,天色刚蒙蒙发亮,曦瑶便拿着刺绣奔出了门外,她神色憔悴,举止匆忙,便连一旁的爷爷也着实好奇,爷爷略作思量,随即猜出了曦瑶动机。

    补丁村一处小巷,斗金引领企足,向着村南不住眺望,巷尾,人影一闪,曦瑶迫促而来。

    斗金见状,忙挥手大叫道:“哑妹,在这里!”

    但见斗金身后不远处,停有一辆马车,车上堆满了杂货,马车一旁,一男子年约五十,面貌消瘦,与斗金神韵颇为相似,马车一旁几名村民与其有说有笑,交置货物。

    斗金迎近曦瑶跟前,道:“哑妹,你来的可真及时,再晚上片刻,爹收了大伙的东西,便要启程上路了。”

    补丁村相距龙门村镇七十余里山路,不仅崎岖难行,夜间更有野兽出没,是以必须赶在入夜前抵达,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待那时候,纵然挣得再多钱财也是无福消受。

    因此斗金每次跟随父亲赶闹子,天色未亮便已动身启程,好在临走之际,忽又赶来几位村民,这才致使曦瑶未被落下。

    曦瑶呼呼喘息,歉仄道:“我整夜未眠,方一结束刺绣便赶了过来,时间仓促,让你久等了!(哑语)”

    斗金笑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好在及时赶上了,俺还以为哑妹睡过了头呢!”

    曦瑶取出怀中刺绣,承至斗金面前,道:“这是你要的刺绣。(哑语)”

    只见绣布四方,折叠得颇为工整,斗金接过刺绣,道:“俺来瞧瞧哑妹绣得如何。”

    却是斗金心中暗想,自己是有承诺哑妹用刺绣换取膏药,也故意抬高了膏药的价值,大凡刺绣无瑕疵,便能轻松值回药价,至于自己能捞取多少油水,就看哑妹作工如何了。

    斗金拎起两角,轻轻一抖,一丈绣布尽数展现于眼前,只见其上渊停岳峙,天绅倒悬,霞光溢彩,祥瑞纷呈。

    有群英争竞于川泽之隰,有百鸟雀跃于芳树之杪,正中者,一金色凤凰昂首以迎红日,振翅环于苍穹,真可谓威风凛然,穷工极巧!

    斗金瞠目结舌,哑然失语,却是此时,巷头旭日初升,金辉熠熠,穿过斗金背影,恰巧透射于布面之上。

    光映美景,景衬朝阳,相得益彰更显生栩,不远处,一蝴蝶翩跹飞来,悄然停落于布面花团之上。

    斗金见状更惊为天人,哑妹绣艺之高超,竟已至以假乱真地步!

    跟前,曦瑶眼布血丝,神色凄迷,然其美不减,清丽犹存,斗金热血澎湃道:“哑妹,你这‘百鸟朝凤图’刺的可真好看!”

    斗金胸无斗墨,只能称之为好看,曦瑶谦然一笑,道:“你不要拿我说笑了,龙门村镇那么大,又岂会没有这等货色,我这刺绣能有人看上,已是知足了。(哑语)”

    斗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刺绣,好似全然没留意曦瑶哑语,他此时心情,何尝不似这百鸟朝凤图一般,春风得意、气宇轩昂。

    斗金心想自己这次要发大财了,这刺绣拿去镇上售卖,一吊钱也不止啊!看来当初让哑妹用刺绣来换取膏药果真是明智之举!

    “阿斗,还愣在那里作甚,要走了啊!”

    远处,那中年男子突然呵斥了起来,只见他手持马鞭,已是坐在了马车之上。

    “赶快走吧阿斗,莫要误了大事!”

    马车一旁,一中年妇女也随之催促起来,看她衣着,却是比跟旁几人都显得出彩。

    斗金大声回道:“来了!来了!”

    再向跟前哑妹关照道:“哑妹,俺这就走了,回来后再去找你。”

    说话间已将刺绣小心折起,看去颇为宝爱,曦瑶点头会意,只等斗金赶闹子归来。

    远处男子未待斗金靠近,手起鞭落,马车已吱呀吱呀地驰了出去,斗金大步追上,纵身一跃,已是翻坐在了车尾,向着曦瑶不住摇手。

    曦瑶待马车消失于村巷转角,便转身走回了家中,倒是那中年妇女,仍然立于原地,眼中满带不舍。

    良久,蓦然转身,一双眉目恶狠狠地瞪向曦瑶,愤然骂道:“哼!真是个狐媚子,跟她娘生得一副模样,整天就知道勾搭俺家阿斗,刚才指不定又从阿斗身上捞去了什么好处,要是耽误了他爷俩儿行程,我可轻饶不得她!”

    跟旁一村妇举止大剌剌,看那模样,正是荣二娘,她呵呵一笑道:“阿斗她娘,俺看阿斗跟哑姑娘玩的颇为要好,我若没记错,阿斗今年也十之有七了吧,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如俺来做媒,去根生叔家提亲如何?”

    那妇女顿生鄙夷,大声道:“呸!呸!呸!真晦气!真晦气!你再胡说,俺可不待见你了!这种儿媳我哪里敢要,必然同她娘一样,指不定某天就跟别人私奔去了!”

    荣二娘讪然一笑,圆说道:“说的也是,阿斗现在有出席了,必然能找个更好的媳妇儿!”

    那妇女听后满脸堆笑,倨傲地道:“那是自然,俺家阿斗现在出息可大了,就算闭上眼睛随便一抓,也能找个比她强上百倍千倍的,谁会去稀罕一只狐媚子!”

    两人于村巷中聊过好久才各自散去,却是她们嗓门高亮,曦瑶相隔很远也能听得真切,她内心痛楚,煎熬生受,极力加快脚步,欲逃离这处所在。

    心道:娘在时,她们便背后嘲笑自己哑巴,娘走后,她们更是变本加厉,飞短流长,那些污言秽语自己听了极不受用,却又只能一味规避,而不能开口同她们理论,自己当真没用,自己当真对不起娘!

    曦瑶越想越是愧悔,不解道:娘当初为何要选择离开?娘当初为何要抛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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