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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秋雨苦寒

    荣云双耳聪辨,陡然扭过头来,郑重地道:“是谁!”

    曦瑶不语,荣云面色猛地僵冷,显然有所后觉,他神情愈发沉重,双眉一折,定在床上不再动弹。

    过了许久,消沉地道:“原来,非是这天色漆黑,竟是我双眼失明!”

    他这话虽说来平平无奇,曦瑶听之却如利刃剜心,荣云所受种种苦楚,所经万般无奈,便是她一旁观之人也有不忍。

    荣云颓然缩至床角,后背紧紧贴合在了墙壁,低垂面容之上写满了无助,涣散瞳孔之中尽透着绝望,他犹如认命一般缄默不言。

    良久,荣云轻声道:“为何我的命竟让人如此的……生不如死!”

    曦瑶心中咯噔一紧,泪水遂夺眶而出,她转身望向爷爷这处,好似在祈求他施手救救荣云。

    爷爷见状亦满面哀伤,走上前来,关切道:“荣云,你当真一丝光亮也察觉不到?”

    荣云只道:“没错,我已经瞎了!”

    言毕,蜷坐在墙角复又不发一言,爷爷愁眉不展,曦瑶这处,早已泣不成声,迫不及待地道:“爷爷,你帮帮荣云吧,他太可怜了!(哑语)

    床榻之上,荣云喟然作叹,犹如自语般地道:“这就是我的命啊!”

    声音甫歇,眉头猛然一拧,下一刻,又抚平不见,只是眼角却有泪水闪烁,似有莫大的不甘。

    曦瑶凄然同伤,再是问道:“爷爷,荣云他还有救吗?(哑语)”

    一旁爷爷沉思良久,终是道:“此事,我也不有把握,且先试试看吧!”

    说完转身来至药柜,取出一本《神农百草经》认真翻阅了起来。

    曦瑶泪眼婆娑,先是望了望床榻上的荣云,又望了望地上的爷爷,心情何其焦急,好似只要晚上片刻,荣云复明便渺茫了几分。

    轰隆隆——

    屋外,狂风大作,惊雷滚滚,天色竟比先前更显阴沉,落叶夹杂灰尘直往屋中灌去,曦瑶精神大振,欲去合上门页,又觉爷爷看书不便,只得停下了身子。

    此时,荣云稳坐床榻,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袭来之劲风撩动着他的长发,却不得清净他的内心,他只作逆来顺受之貌,于这一切俱没有丝毫感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曦瑶竟如度过了几个昼夜,一旁爷爷终是放下手中药经,道:“此次,他双眼失明必是先前残留毒素所致,若拔除他眼中残毒,双目兴许便能重见光明。”

    曦瑶激动道:“既是如此,咱们这就炮制解药吧!(哑语)”

    爷爷面有难色,道:“可事情偏偏就难在了这里,荣云先前服用的药汤之中明明有祛毒化淤的草药,服过恁久,全然没有半分作用,是以,我并无良策。”

    曦瑶听闻这处,内心何其绝望,道:“那爷爷刚才又为何无故翻看药经?(哑语)”

    爷爷道:“眼下唯有更换几味草药,成与不成且听天由命,这几味草药我不曾采得,此处却又有所作难。”

    曦瑶想也不想,回道:“是哪几味草药,我这就去山中采来!(哑语)”

    爷爷不由一怔,显然未曾料及曦瑶会如此坚决,他张眼望向门外天色,却迟迟没有置答曦瑶。

    爷爷心想:这天色阴冷,大雨将行,此时山中凶险万状,我若道出药名,岂不亲手将孙女儿推向了绝路。

    爷爷遂道:“你留守家中,我去采药。”

    曦瑶当即道:“爷爷不可,大雨不久将至,你腿脚难有不便,采药自然由我去。(哑语)”

    爷爷道:“你担心我山中遇害,我岂有不担心你遇害之理,你不同我这把老骨头,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曦瑶规劝不得,只得道:“可我毕竟不懂医术,若是爷爷遇害,荣云……荣云便再也没有复明一刻。(哑语)”

    爷爷道:“我何尝不知,可若是你遇了害,你爹妈回来,让我如何面对他们!”

    曦瑶面色一恸,道:“爷爷,你是知道的,他们已经……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哑语)”

    爷爷呆若木鸡,再也无话可说,原来,自己这孙女儿比谁都要清楚,这许久以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曦瑶再是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怨恨娘了,她当初只是不想自己心存遗憾,爷爷,将那药草告诉我吧,也让我像娘那样,不再有什么遗憾!(哑语)”

    爷爷目光深邃,把细端量着曦瑶,好似以后再也不能见她,曦瑶双眼坚毅,不曾有丝毫犹豫。

    爷爷吁了口气,取来药经,向曦瑶示下草图,有气无力道:“这三种草药唤作密蒙花、蕤仁、菘蓝,你且记清模样,倘若寻得,多采些回来便是。”

    曦瑶拭干泪痕,冲起爷爷微微生笑,而后无悔地冲去了门外,床榻之上,荣云一惊非小,忙拦阻道:“爷爷,快拦下她!”

    岂料身前一空,重重摔在了地上,爷爷无奈上前,扶起荣云,道:“你当我愿她铤而走险吗!”

    荣云仍不罢休,一边扯身向前,一边道:“她去不得的啊!”

    爷爷极力拦下荣云,道:“她已走远,你也莫要多作饶舌,还是歇回床榻吧,哎,二人却不曾有一个令人省心!”

    听闻这处,荣云瞬间没了主意,呆愣许久,颓然跌坐在了床榻,爷爷则凝望门外一方阴云入了沉思。

    曦瑶这处,只身奔走于山间小路,狂风驰骤,凉风入体,直将她吹得难以开眼。

    曦瑶自忖:村民多有上山采药者,时日一久,便将周遭山头采掇了个干净,我若寻那三味草药,需走得再远些才好。

    想到此节,遂又向大山深处行了出去,头顶乌云卷积,几声闷雷过后,冰凉雨滴坠落而下,点在脸上,不禁一个激灵。

    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疾,不消片刻,地上潦水四起,曦瑶碍于天寒气冷,没命价奔向前去,却是身形单薄,每每大风掠过,便能将她吹个趔趄,更能将那漫天雨水吹得飘摇倾斜。

    曦瑶再是奔出不久,一身衣服尽也淋个湿透,前方处,水汽漫卷,茫茫一片,几近难辨样状。

    曦瑶寻思,爷爷药经有言,那密蒙花和蕤仁俱长于阴湿之处,我当去河边寻采才是。

    曦瑶边走边望,绕过几方丛林,只见树木稀疏处,竟有一潭山泉,此刻只被暴雨拍打得噼啪作响。

    曦瑶喜出望外,想也不想,径朝山泉方向冲了过去,顺坡而下,来至岸边,认真搜寻起了药株。

    眼下正值深秋,百草凋零,万物同色,搜寻药株更有不易,曦瑶于岸边足足寻过半个时辰,周身也被雨水冲淋得不带半分热气,却只采来了几株蕤仁。

    曦瑶如获至珍,攥紧在手,又寻许久,已觉体寒难耐,如坐冰水之中,双齿竟也不住打颤,她双臂环抱,颈肩微缩,不作多想,随后再循河岸转了出去。

    直至最后,绕过山泉整圈,手中密蒙花和蕤仁堪堪抵过手腕粗细,曦瑶立身水汀,略显心满意足。

    心道:眼下只缺菘蓝了,这草药不同先前二株,乃是喜暖怕涝之物,决计不会生于此地,不如去山间向阳处寻探寻探。

    曦瑶抬头望天,此时雨大如豆,倾盆不止,肆虐的山风呜呜作响,直将雨水灌向曦瑶眼眶。

    曦瑶不禁感叹:这雨势之大鲜有见闻,庶免遭逢滑坡,需快些动身才是。

    甫一定念,曦瑶朝起坡顶便爬了上去,但见雨作涓流,自坡顶奔流而下,泥土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坚硬,爬着也吃力了许多。

    陡然一道惊雷炸响头顶,曦瑶双耳嗡聩,心惊胆战,一个不及,失足滚下了石坡。

    天地于眼前旋转更替,四肢百骸于石棱跌撞不停,待曦瑶滚至坡底,泪花俱也泛出了眼眶。

    曦瑶面状委屈,跌倒在地久久不起,抬头望见那散落一路的药株,心中一紧,猛地爬了过去,周身疼痛也尽被抛诸在了脑后。

    她纠合地上药株,复又向坡顶爬了出去,来至坡顶丛林,唯见四下水雾漫漫,目之所及一片迷茫,竟已不知身处何处。

    曦瑶唇齿紫寒,心中生怯,却在这时,又是忆起荣云模样,心下一横,索性不再顾忌许多,俯身于林间寻起了菘蓝。

    把细寻过几个山头,曦瑶愈发觉得诧异,这附近莫说菘蓝,惯长俯拾即是的药草也难见一株。

    曦瑶不禁寻思:这地界偏僻,人烟罕至,该更利于草药生长,为何犹不如村前矮山,全然没有道理的啊!

    曦瑶不信,再是寻出里许,也只寻到了零星几棵药草,且茎叶部分好似被啃食过一般,曦瑶大失所望,如此惨株无裨于事,便随手掷在了一旁。

    轰隆一声雷鸣自山头袭来,雨势不减反增,林间汇雨成河,携裹泥沙,一并冲下了山去。

    曦瑶纳罕,如此之大的秋雨便是十年来也不曾目睹,更不知要到何时方歇。

    冷风袭来,曦瑶接连打了数个寒颤,连忙收回思绪,心道:荣云病情危笃,眼下岂容自己这处发呆!

    正欲前行,忽觉脚下山体松软,雨水迫促淌来,混成石流,带起曦瑶便卷向了山下。

    曦瑶大惊,于石流中挣扎不止,手心却紧攥药草不放,此刻任她双脚如何发力,始终找不到借力之处。

    石流俨如水牛,力大无穷,顷刻间便将曦瑶冲出数丈之远,曦瑶目光远眺,顿时呆若木鸡,只见前方,赫然便是一道崖坡!

    曦瑶四肢乱作拨动,恰是挨至一棵树干,情急之下,怞身便抱了上去,雨水冲刷不停,山体分崩离析,那大树难以自持,只支撑片刻,微微一倾,轰然倒入石流之中,带起曦瑶一并冲向了崖下!

    曦瑶万念俱灰,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出了荣云、爷爷、娘还有爹爹,她不禁在想:我要死在了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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