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归家
齐月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对着齐梣笑的祥和慈爱的赵淑真。她会归家一事官家数日前便告知的齐望，直到今日竟是连住处都没有收拾。
“嗯？”
赵淑真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妈妈，燕妈妈伏身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
“罢了不急，先罚她去祠堂将家训抄写几遍。身为嫡女一点规矩都没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便带着齐梣走了。齐望正要离开，低头看着齐月兰苍白的小脸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开口语气生硬。
“你母亲也是为你好。”
“女儿知道。”
齐月兰忙站起身行礼：“父亲慢走。”
“你……啧！罢了。”
齐望还想说些什么，触及她脸上的泪痕时却是无言，匆匆走了。
齐望走后齐月兰无力的靠在鹊儿身上，眼圈泛红，眼眶蓄满了泪水，说话间豆大的泪珠生生砸了下来。哽咽道：“世情薄，人情恶，何时盼回一晌贪欢。我欲归家，长夜相思述，却换了如今的……”
齐月兰语不成句：“父母嫌怒。”
余光看到屏风后的人影消失，齐月兰暗自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悲痛一扫而过。人也走了，戏就没必要演了，她直起身子。
齐月兰脸色苍白，迷茫的看着院中，春和景明，新绿抽枝。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除了那一滴泪，好似没什么伤心的了。
“姑娘……”鹊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在宫中没有受过的委屈，回了家倒是都尝了一遍。
“去祠堂吧，让泉儿他们先去越岭，记得让他们千万注意安全。”
齐月兰收拾好心情，叮嘱鹊儿。她脸色依旧苍白，跪了许久的双腿有些不稳。
她本次归家只是官家的一个幌子罢了。近月宛平郡地动频繁，家园尽毁，民生凋敝。百姓怨怼民怨就快掀了天了，才报到中京。敬原州知州严喻华一再敷衍，隐瞒不报。
越岭城令穆伍一死明谏，将一封绝笔递到了四皇子府，几经辗转交到了通进司。事情非小，影响远大通进司也是隐秘上报。官家大怒，奈何牵扯众多应先平民怒，几番思量选了她。
加之前些日子关于新政，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知院高阳，参政齐望首当其冲，下了朝差点没在贤客堂打起来。官家大怒将二人轰了出去，如今齐家看似得宠，实则是远调。官家将二人拆散，落个清净。
再顺水推舟的将齐月兰送到越岭，以平民怨。
“姑娘。”
鹊儿叫她，齐月兰才回神。
“那越岭是个怎样的地方呀？”
“怎么？怕了。”齐月兰笑了，解释道：“怕你到时便留在安州。”
鹊儿摇头正色道：“鹊儿不怕，只是……”
万一不成，便是舍了性命。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她话没说完，但齐月兰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抿了抿唇，一向温柔似水的眼中一片清明，淡然道：“我知你的顾虑，只是欲成事便要所舍。”
只是她齐月兰的志向不在宅邸之间，要舍得的东西就更多了。
面对祖先牌位，齐月兰恍惚了一瞬，眸色暗了下去。
鹊儿摆好了案几，齐月兰提笔沾墨，字迹端正笔锋干练。她并未沉下心神，方才在正厅借诗哭述是假，赵淑真和齐望的话可不假。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同父母生分也是常理之中。自己所做之事牵扯过多不是什么好事，如此这般也好，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鹊儿。”齐月兰轻声唤她，思量片刻开口：“苏小娘可在安州？”
“姑娘忘了吗？前些年苏小娘已经去了。”
去了？齐月兰摇头道：“不一定，可见了尸首？”
鹊儿吃惊她的话，迟疑地说道：“没有，听安州那边说是染了疫病直接烧了。”
“让李阳留意一下。”齐月兰随口说道。
今日见齐梣她才想起，早些时候，她在长公主府中曾见过的那卷《公主府设宴图》。里面善琵琶的乐女好似和齐梣相似，现在想来相似的不是齐梣而是曾经的乐妓出身的苏宛。
大宋五年，文帝即位号为景文年。初年大皇子赵靖携长公主赵姝谋反，帝大怒含泪诛杀赵靖，长公主下发到安昭寺，充当谋士的驸马薛之云满门抄斩。
“苏宛是不是善弹琵琶？”
齐月兰想了想问。
鹊儿颔首，道：“是，弹的一首凤求凰当称绝。”
齐月兰随意一提：“还记得长公主府中曾经设宴，薛之云凭借一曲凤求凰名满中京。”
“那一曲是公主府更改过的……”鹊儿迟疑了一会，不可置信的说道：“苏小娘弹的也是那个曲调。”
齐月兰微微颔首，微笑道：“所以苏宛是薛家人。”
“不可能啊姑娘！”鹊儿压低了声音，迟疑地说：“当年薛家满门抄斩，可是高知院亲自担任监斩，怎会……”
齐月兰只是笑，耐心道：“再密的网也会有漏网之鱼，何况是一纸抄斩令。”
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漏网之鱼是苏宛，关于薛家和永嘉公主之间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薛之云可以当谋反的军师，那自然也是有兵权方面的筹码。
想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齐月兰勾起嘴角，这个筹码她很需要，想来苏宛离开了齐家，应当是投靠这个筹码去了。
说起长公主……但那个人，说不定会是另一个隐患。齐月兰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养在长公主府中的小王爷赵禧，如今怎样了？”
鹊儿正要回答，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齐月兰面色严肃，同鹊儿相视一眼，起身悄声走向那边。
两人屏了呼吸，鹊儿一把推开木窗。只见窗边少年一身玄衣长衫，软甲护腕束起衣袖。正提着剑一脸呆愣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人，整齐束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发间还立了一片枯叶。
见是他，齐月兰苦笑不得，笑骂道：“李阳无事不要穿成这样，要走正门！”
少年名叫李阳，是宸妃在时给齐月兰寻的侍卫。同她一起长大，那时她身边的侍卫是李阳的师傅。
李阳呆愣点头，迟疑地说：“这是祠堂，卑职不便进入。”
“……”齐月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可置信地瞧着他，难道之前潜入高家祠堂的不是他？
“进来吧！”
见他还呆在那里，齐月兰撂下一句，旋即回头故作恼怒道：“走正门！”
“呆子！”
鹊儿骂了一句，忙跟了上去。
“鹊儿，你说这人是不是学武学傻了？改日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齐月兰嘟嘟囔囔地提议。
见人半晌不进来，齐月兰叹了一口气，显然是被气到了。快步走到门前，推开大门，果然在门边见到了一脸正经的李阳。
她深呼吸，咬牙道：“行我出来！”
李阳递给她一个小物件，正色道：“卑职追查严喻华时，在滦城偶然得到的。”
齐月兰细细观察着手中的玉镯，手中用力一按，便落下一截。是一支玉哨，和那一截玉刚好嵌合成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镯。
她抬眼看了一眼李阳，在他的示意下，又将玉镯翻转果然在内侧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凤凰纹样。
齐月兰呼吸停滞了一瞬，将玉哨重新对好戴在手上。低声询问：“能吹响吗？”
李阳摇头，这玉哨工艺复杂，内有一只金珠，只是不知在用时是金珠响还是让金珠不响。自然是不能乱试的，齐月兰沉思着。此玉哨多半是暗卫或者是薛之云和别人的约定，不可乱试。
这东西会是齐月兰想得到的那个筹码吗？她不清楚，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院中的低飞的鸟雀，矮墙上蛰伏的猫。瞅准时机，确保一扑便让猎物无处可逃。
“嗯？”
赵淑真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妈妈，燕妈妈伏身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
“罢了不急，先罚她去祠堂将家训抄写几遍。身为嫡女一点规矩都没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便带着齐梣走了。齐望正要离开，低头看着齐月兰苍白的小脸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开口语气生硬。
“你母亲也是为你好。”
“女儿知道。”
齐月兰忙站起身行礼：“父亲慢走。”
“你……啧！罢了。”
齐望还想说些什么，触及她脸上的泪痕时却是无言，匆匆走了。
齐望走后齐月兰无力的靠在鹊儿身上，眼圈泛红，眼眶蓄满了泪水，说话间豆大的泪珠生生砸了下来。哽咽道：“世情薄，人情恶，何时盼回一晌贪欢。我欲归家，长夜相思述，却换了如今的……”
齐月兰语不成句：“父母嫌怒。”
余光看到屏风后的人影消失，齐月兰暗自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悲痛一扫而过。人也走了，戏就没必要演了，她直起身子。
齐月兰脸色苍白，迷茫的看着院中，春和景明，新绿抽枝。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除了那一滴泪，好似没什么伤心的了。
“姑娘……”鹊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在宫中没有受过的委屈，回了家倒是都尝了一遍。
“去祠堂吧，让泉儿他们先去越岭，记得让他们千万注意安全。”
齐月兰收拾好心情，叮嘱鹊儿。她脸色依旧苍白，跪了许久的双腿有些不稳。
她本次归家只是官家的一个幌子罢了。近月宛平郡地动频繁，家园尽毁，民生凋敝。百姓怨怼民怨就快掀了天了，才报到中京。敬原州知州严喻华一再敷衍，隐瞒不报。
越岭城令穆伍一死明谏，将一封绝笔递到了四皇子府，几经辗转交到了通进司。事情非小，影响远大通进司也是隐秘上报。官家大怒，奈何牵扯众多应先平民怒，几番思量选了她。
加之前些日子关于新政，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知院高阳，参政齐望首当其冲，下了朝差点没在贤客堂打起来。官家大怒将二人轰了出去，如今齐家看似得宠，实则是远调。官家将二人拆散，落个清净。
再顺水推舟的将齐月兰送到越岭，以平民怨。
“姑娘。”
鹊儿叫她，齐月兰才回神。
“那越岭是个怎样的地方呀？”
“怎么？怕了。”齐月兰笑了，解释道：“怕你到时便留在安州。”
鹊儿摇头正色道：“鹊儿不怕，只是……”
万一不成，便是舍了性命。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她话没说完，但齐月兰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抿了抿唇，一向温柔似水的眼中一片清明，淡然道：“我知你的顾虑，只是欲成事便要所舍。”
只是她齐月兰的志向不在宅邸之间，要舍得的东西就更多了。
面对祖先牌位，齐月兰恍惚了一瞬，眸色暗了下去。
鹊儿摆好了案几，齐月兰提笔沾墨，字迹端正笔锋干练。她并未沉下心神，方才在正厅借诗哭述是假，赵淑真和齐望的话可不假。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同父母生分也是常理之中。自己所做之事牵扯过多不是什么好事，如此这般也好，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鹊儿。”齐月兰轻声唤她，思量片刻开口：“苏小娘可在安州？”
“姑娘忘了吗？前些年苏小娘已经去了。”
去了？齐月兰摇头道：“不一定，可见了尸首？”
鹊儿吃惊她的话，迟疑地说道：“没有，听安州那边说是染了疫病直接烧了。”
“让李阳留意一下。”齐月兰随口说道。
今日见齐梣她才想起，早些时候，她在长公主府中曾见过的那卷《公主府设宴图》。里面善琵琶的乐女好似和齐梣相似，现在想来相似的不是齐梣而是曾经的乐妓出身的苏宛。
大宋五年，文帝即位号为景文年。初年大皇子赵靖携长公主赵姝谋反，帝大怒含泪诛杀赵靖，长公主下发到安昭寺，充当谋士的驸马薛之云满门抄斩。
“苏宛是不是善弹琵琶？”
齐月兰想了想问。
鹊儿颔首，道：“是，弹的一首凤求凰当称绝。”
齐月兰随意一提：“还记得长公主府中曾经设宴，薛之云凭借一曲凤求凰名满中京。”
“那一曲是公主府更改过的……”鹊儿迟疑了一会，不可置信的说道：“苏小娘弹的也是那个曲调。”
齐月兰微微颔首，微笑道：“所以苏宛是薛家人。”
“不可能啊姑娘！”鹊儿压低了声音，迟疑地说：“当年薛家满门抄斩，可是高知院亲自担任监斩，怎会……”
齐月兰只是笑，耐心道：“再密的网也会有漏网之鱼，何况是一纸抄斩令。”
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漏网之鱼是苏宛，关于薛家和永嘉公主之间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薛之云可以当谋反的军师，那自然也是有兵权方面的筹码。
想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齐月兰勾起嘴角，这个筹码她很需要，想来苏宛离开了齐家，应当是投靠这个筹码去了。
说起长公主……但那个人，说不定会是另一个隐患。齐月兰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养在长公主府中的小王爷赵禧，如今怎样了？”
鹊儿正要回答，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齐月兰面色严肃，同鹊儿相视一眼，起身悄声走向那边。
两人屏了呼吸，鹊儿一把推开木窗。只见窗边少年一身玄衣长衫，软甲护腕束起衣袖。正提着剑一脸呆愣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人，整齐束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发间还立了一片枯叶。
见是他，齐月兰苦笑不得，笑骂道：“李阳无事不要穿成这样，要走正门！”
少年名叫李阳，是宸妃在时给齐月兰寻的侍卫。同她一起长大，那时她身边的侍卫是李阳的师傅。
李阳呆愣点头，迟疑地说：“这是祠堂，卑职不便进入。”
“……”齐月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可置信地瞧着他，难道之前潜入高家祠堂的不是他？
“进来吧！”
见他还呆在那里，齐月兰撂下一句，旋即回头故作恼怒道：“走正门！”
“呆子！”
鹊儿骂了一句，忙跟了上去。
“鹊儿，你说这人是不是学武学傻了？改日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齐月兰嘟嘟囔囔地提议。
见人半晌不进来，齐月兰叹了一口气，显然是被气到了。快步走到门前，推开大门，果然在门边见到了一脸正经的李阳。
她深呼吸，咬牙道：“行我出来！”
李阳递给她一个小物件，正色道：“卑职追查严喻华时，在滦城偶然得到的。”
齐月兰细细观察着手中的玉镯，手中用力一按，便落下一截。是一支玉哨，和那一截玉刚好嵌合成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镯。
她抬眼看了一眼李阳，在他的示意下，又将玉镯翻转果然在内侧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凤凰纹样。
齐月兰呼吸停滞了一瞬，将玉哨重新对好戴在手上。低声询问：“能吹响吗？”
李阳摇头，这玉哨工艺复杂，内有一只金珠，只是不知在用时是金珠响还是让金珠不响。自然是不能乱试的，齐月兰沉思着。此玉哨多半是暗卫或者是薛之云和别人的约定，不可乱试。
这东西会是齐月兰想得到的那个筹码吗？她不清楚，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院中的低飞的鸟雀，矮墙上蛰伏的猫。瞅准时机，确保一扑便让猎物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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