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色浮萍
“砰砰砰”，小鬲山下一处人家大门外，一个妇人急促地敲着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一人脸有愠色，探出头来，见了妇人，问道：“这不是陈家嫂子吗，什么事如此惊慌？”
陈家嫂子急道：“快去告诉田员外，你们家田睿受了伤，我那口子正背着他往这边来。”
那人大吃一惊，转身向院里便跑，叫道：“快来人那……少爷出事了，少爷出事了。”田府立即便炸开了锅。
片刻间，府里两名家人快步奔来，当先一人道：“陈嫂，我们家少爷在哪里？”
陈嫂认得他是田府老管家的儿子田义，向来时方向一指，田义边跑便道：“陈嫂您先进院，夫人马上就到。我们先去啦，恕罪则个。”
待到田睿被背到府中，田夫人千恩万谢。此时天色已晚，田夫人忙令人款待陈家夫妇酒饭。当她见到田睿面色苍白，鼻孔中气息奄奄，有气无力，不由得手足无措，哭喊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田伯，赶紧叫人报官。老爷刚出门，咱们怎么就遇到这等事来。”
田伯哽咽道：“已经叫人去了，夫人切安下心来，老奴已经令人快马去请县里最好的几位郎中了。”
约一炷香功夫，一名郎中到来，见了田睿中毒之状，大惊失色，上前摸了摸田睿的脉搏，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退在一旁。
田伯安慰田夫人道：“夫人莫慌，齐大夫到了就好了。”
田夫人满眼含泪，点了点头。
少时齐大夫赶到，给田睿查看诊脉之后，撕开田睿衣服，看见田睿腿上一处指头大小的血斑，周围肌肤却没有异常之处，不由摇头叹息，告诉田夫人：“令郎磕伤了脑袋，所幸并无大碍，只要静心调养，当无大碍。只是……只是……”田夫人颤声问道：“只是什么？”
齐大夫道：“令郎的另一处伤，是中毒之像。可这毒性在下却一无所知，只怕是无能为力了，请夫人恕罪。”
这第二名郎中齐大夫人称“莒县神医”，行医十年，向来是医到病除。田夫人听他这么一说，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她在一天之内夫离子伤，直觉如坠万丈深渊，眼前一黑，便要晕倒。就在这时，一名家人道：“老爷回来了，说是拉下一样东西在家，回家来取。”
田夫人一个激灵，如黑暗中见到一缕亮光，道：“快请他来看。”
田员外进来见了屋中情形，吃了一惊。田伯哆哆嗦嗦上前说明原委。
田员外仔细给儿子诊脉，脸上神色古怪，待看到儿子腿上的伤口，忽然间楞在当场，眼神中又是恐惧，又是气愤，口中喃喃道：“好药，好药，居然有一天会中在我孩儿身上。”
田夫人问他怎样，田员外摆了摆手，让田伯取出几锭银子答谢陈氏夫妇和二位郎中。待众人走后，夫妇二人关上房门，来到儿子床前。田员外安慰夫人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我当年游历四方，见过此毒，需要以海外所产‘五彩浮萍’医治。”
田夫人犹豫半晌，轻声问道：“相公，这些年你在外做生意，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下毒害咱们的儿子？”
田员外脸露痛苦之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但睿儿中毒只怕确是因我而起。我对你不住，如今又连累到孩子身上，对咱们这个家来说，我就是个不祥之人。”
田夫人哽咽道：“别这么说，咱们一家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起面对。你不要走了，咱们生死一处，好不好？”田员外见妻子如此体贴人意，心中更加痛苦，道：“不可，你们于此事毫无瓜葛，我绝不能害了你们，我必须赶快走。你不要害怕，我这一去，定能保得你们母子周全。”
他抚着妻子的秀发，想起这些年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一旦离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又看看儿子，从此不能再身边相伴，陪他长大，心中愁肠百断。呆了半晌，去行李中取出一支木匣，打开了，取了几支极细的银针，在田睿手足少阳、足阳明、阳维各处细细灸治，直过了一个时辰，方才收针。
他满含内疚，对妻子说道：“我这就要走，儿子的伤就全靠你了。我已经封住了儿子体内毒性，他性命无碍，只是浑身上下使不得力气，整日奢睡。若要根除，需要服下‘五色浮萍’，方可有救。那‘五色浮萍’产于东海，根茎透明，开着红黄蓝白黑五色花瓣，极难寻觅。东海之滨的渔民，将之视为至宝，因此价值千金。”
田夫人不愿丈夫过于牵挂，强忍悲痛，道：“相公放心，我准备银子，明天便请田伯张罗此事。”
送走了丈夫，田夫人陪在儿子塌边，痛哭了一场，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入睡。次日一早，请田伯商议寻找五色浮萍之事。
田伯有一独生爱子，叫作田义，三十一岁年纪，当初在田府做小厮。后来年岁渐长，田夫人便做主，为他说下了一门亲事，媳妇是小鬲山下一家农户的女儿，又给他在小鬲山下置了一处四合院。
那媳妇先是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已有十岁，现在那媳妇又有孕在身。田夫人和田伯商议了，派一名丫鬟前往家中照看，让他前往东海之滨采买‘五色浮萍’。田义自是满口答应。
田夫人与县里的‘汇通钱庄’商议好了，将三千两银子换作交子，留下田义的笔迹指纹，到了东海之滨，再到分庄去取银子。田义恐家里人担心，又叫上妻弟同往。
二人直去了三个月，不见音讯。又过十余天，妻弟衣衫褴褛，狼狈返回。田夫人大惊。
原来二人不久便到东海之滨，只是‘五色浮萍’实在难寻，二人一连奔波十几日，仍一无所获。二人又是劳累，又是心急，这一日晚上，喝了几杯酒。田义道：“我家公子投胎投得好。这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我哥俩便是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挣到。可放到我家公子身上，只不过是一剂药罢了。”
妻弟点头道：“说的是。小钱靠挣，大钱靠命。每个人的造化不同，就只好谁有谁的过法了。像姐夫这样的，其实也挺不错了。虽比不得富贵人家，也是有自己的家业，令尊还能看觑一二，端得是衣食无忧，可比小弟强得多了。”
田义心中似有感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能有什么大出息？”说罢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盯着妻弟半晌，道：“眼下倒有个机会翻身，若是成功，咱哥俩以后便不必再受苦，不知你是否愿意？”
妻弟心中先是一喜，又隐隐感到不妙，问道：“姐夫有何打算？”
田义道：“我看此地所产茶叶极好，如今咱们有着现成的一笔本钱，若将这里的茶叶贩到辽东，一倒手，银子便可翻倍。回来时咱们再捎上一批鹿茸貂皮，又可大赚一笔。到时候咱们再买了‘五色浮萍’回去，岂不是一举两得，天大的美事？”
妻弟迟疑道：“可如此一来，要迁延不少时日。你家公子岂能等得？田府向来待姐夫不薄，这恐有不妥吧。”
田义“嘿”了一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其一嘛，我家公子虽然卧病在床，可是性命无碍，咱们的差事，并非真的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我家夫人也知道，这‘五色浮萍’可遇而不可求，因此并未限定时日。这其二嘛，田夫人是待我家不薄，然而我父亲兢兢业业为田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得到这点酬劳也是应该的。如今天赐良机，令你我兄弟看到翻身之日，岂能坐视其溜走，而一辈子做人下之人？”
妻弟见他越说越是激动，两眼放光，知道他心意已决，难以劝动，只好道：“此次出门，你为主，我只是相陪，连为辅也谈不上。一切由你决定吧，我听从安排，望姐夫好自为之。”
田义大喜，吩咐道：“我已物色了几家茶农，这就动手去做。你且在此住下，平日里便去寻那‘五色浮萍’。待我回来，便去付银子。你我兄弟从此便也可过上那快活日子。”
妻弟允诺，二人吃喝一阵，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便分头动身。
三个月后，妻弟终于寻到“五色浮萍”，付了订金，喜滋滋回到店中。小二递上一封书信，说是一个小孩子送来。
拆开看时，原来是田义留下的。信中写道他到了辽东，连遭大雨，茶叶发霉，没能卖出去，赔得血本无归。即使田夫人再仁慈，他也不敢回去，更无颜面见家人了，只好从此流浪去也。信封中附着一纸休书，言道妻子青春年少，不必为他耽误一生，留书为凭，任从改嫁。
妻弟又悔又恨，气愤填胸，眼睁睁看着千辛万苦找到的“五色浮萍”被他人买走，只好赶回小鬲山报信。此时他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这一路只能乞讨度日，还被一只恶狗咬了两口，千辛万苦，方才得返家乡。
田伯闻讯，骂了句：“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便即气倒在床。
田夫人悲愤过后，念着田伯追随丈夫，勤勤恳恳这么多年，虽然教子无方，然而儿子狼子野心才是主因，也不便过于责怪。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再行筹备银两。怎奈家中现银已经不多，只剩下两千多两。
田夫人想起自家有一处庄园，值银两千五百多两。县里有家新来的富户姚员外，忙着购置田产，几次想要买下，田夫人都没有舍得出手。如今急需钱用，只好央人找姚员外商议。
哪知此一时，彼一时。那姚员外一口咬定出价一千五百两，多一两都不要。田夫人一气之下，别寻买家。东海县有名的几个富户都知道田家急于套现现银，所出庄园自然是物美价廉。然而都听说这姚员外背景深厚，都不愿得罪于他，竟是谁也不肯出手收购。
田夫人无奈，只好令人再次找上姚员外。姚员外毫不客气，再次压价。田夫人着急救爱子，只好认宰。两家好说歹说，最终以一千两成交。
田伯躺了几日，被心中一口气撑着起身，与老伴商议了，将自己的棺材本也拿了出来，凑了一千两银子，非请田夫人收下，说道让老伴今后也一同进府做牛做马，弥补过失。田夫人若是不答应，他老两口便无颜再活下去了。
田夫人一时扭他不过，只好暂且答应。又说起再赴滨海买药之事。田伯责无旁贷，应承下此事，道：“只是一件，须得让晓柔姑娘随同前往，好互为照应。她有武艺在身，路上也不会出事。夫人若不答应，实不敢去。”
田夫人心照不宣，明白田伯的用意，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放心。她本不怀疑田伯，只是他坚持如此，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晓柔与他同往。出门前田夫人叮嘱晓柔道：“寻找五色浮萍不必太过心急，田伯年纪大了，不要让他过于操劳。”
“吱呀”一声门开，一人脸有愠色，探出头来，见了妇人，问道：“这不是陈家嫂子吗，什么事如此惊慌？”
陈家嫂子急道：“快去告诉田员外，你们家田睿受了伤，我那口子正背着他往这边来。”
那人大吃一惊，转身向院里便跑，叫道：“快来人那……少爷出事了，少爷出事了。”田府立即便炸开了锅。
片刻间，府里两名家人快步奔来，当先一人道：“陈嫂，我们家少爷在哪里？”
陈嫂认得他是田府老管家的儿子田义，向来时方向一指，田义边跑便道：“陈嫂您先进院，夫人马上就到。我们先去啦，恕罪则个。”
待到田睿被背到府中，田夫人千恩万谢。此时天色已晚，田夫人忙令人款待陈家夫妇酒饭。当她见到田睿面色苍白，鼻孔中气息奄奄，有气无力，不由得手足无措，哭喊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田伯，赶紧叫人报官。老爷刚出门，咱们怎么就遇到这等事来。”
田伯哽咽道：“已经叫人去了，夫人切安下心来，老奴已经令人快马去请县里最好的几位郎中了。”
约一炷香功夫，一名郎中到来，见了田睿中毒之状，大惊失色，上前摸了摸田睿的脉搏，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退在一旁。
田伯安慰田夫人道：“夫人莫慌，齐大夫到了就好了。”
田夫人满眼含泪，点了点头。
少时齐大夫赶到，给田睿查看诊脉之后，撕开田睿衣服，看见田睿腿上一处指头大小的血斑，周围肌肤却没有异常之处，不由摇头叹息，告诉田夫人：“令郎磕伤了脑袋，所幸并无大碍，只要静心调养，当无大碍。只是……只是……”田夫人颤声问道：“只是什么？”
齐大夫道：“令郎的另一处伤，是中毒之像。可这毒性在下却一无所知，只怕是无能为力了，请夫人恕罪。”
这第二名郎中齐大夫人称“莒县神医”，行医十年，向来是医到病除。田夫人听他这么一说，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她在一天之内夫离子伤，直觉如坠万丈深渊，眼前一黑，便要晕倒。就在这时，一名家人道：“老爷回来了，说是拉下一样东西在家，回家来取。”
田夫人一个激灵，如黑暗中见到一缕亮光，道：“快请他来看。”
田员外进来见了屋中情形，吃了一惊。田伯哆哆嗦嗦上前说明原委。
田员外仔细给儿子诊脉，脸上神色古怪，待看到儿子腿上的伤口，忽然间楞在当场，眼神中又是恐惧，又是气愤，口中喃喃道：“好药，好药，居然有一天会中在我孩儿身上。”
田夫人问他怎样，田员外摆了摆手，让田伯取出几锭银子答谢陈氏夫妇和二位郎中。待众人走后，夫妇二人关上房门，来到儿子床前。田员外安慰夫人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我当年游历四方，见过此毒，需要以海外所产‘五彩浮萍’医治。”
田夫人犹豫半晌，轻声问道：“相公，这些年你在外做生意，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下毒害咱们的儿子？”
田员外脸露痛苦之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但睿儿中毒只怕确是因我而起。我对你不住，如今又连累到孩子身上，对咱们这个家来说，我就是个不祥之人。”
田夫人哽咽道：“别这么说，咱们一家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起面对。你不要走了，咱们生死一处，好不好？”田员外见妻子如此体贴人意，心中更加痛苦，道：“不可，你们于此事毫无瓜葛，我绝不能害了你们，我必须赶快走。你不要害怕，我这一去，定能保得你们母子周全。”
他抚着妻子的秀发，想起这些年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一旦离去，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又看看儿子，从此不能再身边相伴，陪他长大，心中愁肠百断。呆了半晌，去行李中取出一支木匣，打开了，取了几支极细的银针，在田睿手足少阳、足阳明、阳维各处细细灸治，直过了一个时辰，方才收针。
他满含内疚，对妻子说道：“我这就要走，儿子的伤就全靠你了。我已经封住了儿子体内毒性，他性命无碍，只是浑身上下使不得力气，整日奢睡。若要根除，需要服下‘五色浮萍’，方可有救。那‘五色浮萍’产于东海，根茎透明，开着红黄蓝白黑五色花瓣，极难寻觅。东海之滨的渔民，将之视为至宝，因此价值千金。”
田夫人不愿丈夫过于牵挂，强忍悲痛，道：“相公放心，我准备银子，明天便请田伯张罗此事。”
送走了丈夫，田夫人陪在儿子塌边，痛哭了一场，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入睡。次日一早，请田伯商议寻找五色浮萍之事。
田伯有一独生爱子，叫作田义，三十一岁年纪，当初在田府做小厮。后来年岁渐长，田夫人便做主，为他说下了一门亲事，媳妇是小鬲山下一家农户的女儿，又给他在小鬲山下置了一处四合院。
那媳妇先是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已有十岁，现在那媳妇又有孕在身。田夫人和田伯商议了，派一名丫鬟前往家中照看，让他前往东海之滨采买‘五色浮萍’。田义自是满口答应。
田夫人与县里的‘汇通钱庄’商议好了，将三千两银子换作交子，留下田义的笔迹指纹，到了东海之滨，再到分庄去取银子。田义恐家里人担心，又叫上妻弟同往。
二人直去了三个月，不见音讯。又过十余天，妻弟衣衫褴褛，狼狈返回。田夫人大惊。
原来二人不久便到东海之滨，只是‘五色浮萍’实在难寻，二人一连奔波十几日，仍一无所获。二人又是劳累，又是心急，这一日晚上，喝了几杯酒。田义道：“我家公子投胎投得好。这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我哥俩便是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挣到。可放到我家公子身上，只不过是一剂药罢了。”
妻弟点头道：“说的是。小钱靠挣，大钱靠命。每个人的造化不同，就只好谁有谁的过法了。像姐夫这样的，其实也挺不错了。虽比不得富贵人家，也是有自己的家业，令尊还能看觑一二，端得是衣食无忧，可比小弟强得多了。”
田义心中似有感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能有什么大出息？”说罢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盯着妻弟半晌，道：“眼下倒有个机会翻身，若是成功，咱哥俩以后便不必再受苦，不知你是否愿意？”
妻弟心中先是一喜，又隐隐感到不妙，问道：“姐夫有何打算？”
田义道：“我看此地所产茶叶极好，如今咱们有着现成的一笔本钱，若将这里的茶叶贩到辽东，一倒手，银子便可翻倍。回来时咱们再捎上一批鹿茸貂皮，又可大赚一笔。到时候咱们再买了‘五色浮萍’回去，岂不是一举两得，天大的美事？”
妻弟迟疑道：“可如此一来，要迁延不少时日。你家公子岂能等得？田府向来待姐夫不薄，这恐有不妥吧。”
田义“嘿”了一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其一嘛，我家公子虽然卧病在床，可是性命无碍，咱们的差事，并非真的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我家夫人也知道，这‘五色浮萍’可遇而不可求，因此并未限定时日。这其二嘛，田夫人是待我家不薄，然而我父亲兢兢业业为田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得到这点酬劳也是应该的。如今天赐良机，令你我兄弟看到翻身之日，岂能坐视其溜走，而一辈子做人下之人？”
妻弟见他越说越是激动，两眼放光，知道他心意已决，难以劝动，只好道：“此次出门，你为主，我只是相陪，连为辅也谈不上。一切由你决定吧，我听从安排，望姐夫好自为之。”
田义大喜，吩咐道：“我已物色了几家茶农，这就动手去做。你且在此住下，平日里便去寻那‘五色浮萍’。待我回来，便去付银子。你我兄弟从此便也可过上那快活日子。”
妻弟允诺，二人吃喝一阵，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便分头动身。
三个月后，妻弟终于寻到“五色浮萍”，付了订金，喜滋滋回到店中。小二递上一封书信，说是一个小孩子送来。
拆开看时，原来是田义留下的。信中写道他到了辽东，连遭大雨，茶叶发霉，没能卖出去，赔得血本无归。即使田夫人再仁慈，他也不敢回去，更无颜面见家人了，只好从此流浪去也。信封中附着一纸休书，言道妻子青春年少，不必为他耽误一生，留书为凭，任从改嫁。
妻弟又悔又恨，气愤填胸，眼睁睁看着千辛万苦找到的“五色浮萍”被他人买走，只好赶回小鬲山报信。此时他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这一路只能乞讨度日，还被一只恶狗咬了两口，千辛万苦，方才得返家乡。
田伯闻讯，骂了句：“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便即气倒在床。
田夫人悲愤过后，念着田伯追随丈夫，勤勤恳恳这么多年，虽然教子无方，然而儿子狼子野心才是主因，也不便过于责怪。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再行筹备银两。怎奈家中现银已经不多，只剩下两千多两。
田夫人想起自家有一处庄园，值银两千五百多两。县里有家新来的富户姚员外，忙着购置田产，几次想要买下，田夫人都没有舍得出手。如今急需钱用，只好央人找姚员外商议。
哪知此一时，彼一时。那姚员外一口咬定出价一千五百两，多一两都不要。田夫人一气之下，别寻买家。东海县有名的几个富户都知道田家急于套现现银，所出庄园自然是物美价廉。然而都听说这姚员外背景深厚，都不愿得罪于他，竟是谁也不肯出手收购。
田夫人无奈，只好令人再次找上姚员外。姚员外毫不客气，再次压价。田夫人着急救爱子，只好认宰。两家好说歹说，最终以一千两成交。
田伯躺了几日，被心中一口气撑着起身，与老伴商议了，将自己的棺材本也拿了出来，凑了一千两银子，非请田夫人收下，说道让老伴今后也一同进府做牛做马，弥补过失。田夫人若是不答应，他老两口便无颜再活下去了。
田夫人一时扭他不过，只好暂且答应。又说起再赴滨海买药之事。田伯责无旁贷，应承下此事，道：“只是一件，须得让晓柔姑娘随同前往，好互为照应。她有武艺在身，路上也不会出事。夫人若不答应，实不敢去。”
田夫人心照不宣，明白田伯的用意，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放心。她本不怀疑田伯，只是他坚持如此，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晓柔与他同往。出门前田夫人叮嘱晓柔道：“寻找五色浮萍不必太过心急，田伯年纪大了，不要让他过于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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