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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县衙赴宴

    二人这一遭出门倒是很顺利,晓柔姑娘救人心切,和田伯分两拨寻找,晓柔姑娘每天早出晚归,两个月后,带着‘五彩浮萍’归来。田夫人遵照丈夫嘱托,先取了一瓣,晚上睡前让田睿吞下。

    田睿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午后,坐起身来,只觉头脑清爽,浑身上下消失的气力,忽然又回来了。见房中一个黄衫少女,趴在桌上打盹,正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晓柔姐姐,便轻轻叫了一声。

    晓柔“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见田睿站起身来,跳了两下,满面笑容,登时又惊又喜:“少爷,你好了,我喊夫人去。”欢天喜地地转身去了。

    田睿呆呆地站在房中,刹那间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一名将军浑身是箭,鲜血淋漓,跟着便是行凶者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不由得抱头大叫一声。

    “呀“的一声,房门开了。几个女子走了进来。最先那妇人五十来岁,云鬓凤钗,姿容秀丽,中等身材,微微发胖,正是田睿的母亲。身后四个女子,都是丫鬟打扮。

    田夫人张开双臂,把田睿抱在怀中,喜极而泣:“我苦命的睿儿,你终于醒来了。别怕,别怕。坏人不会来了。睿儿,你大病初愈,先不必想以前的事。这么久没有胃口,可饿坏了吧.晓翠,快,去把厨房里的燕窝粥端来。”

    晓翠抿嘴笑道:“是。”快步出房。

    少时燕窝粥端来,田睿饿得紧了,一番狼吞虎咽。

    田夫鼻子一酸,上一次见儿子吃得香甜,已不知是在多久之前,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显哽咽,道:“孩儿乖,先和晓柔姐姐聊一聊吧。”说完用手掩面出去了。

    田睿问晓柔道:“爹爹呢?我想他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晓柔擦了擦眼泪,她听夫人说,田员外要出去很久,晓柔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说起爹爹,一瞬间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晓柔本是江苏人,母亲当年拜在姑苏山锦云观下,作为俗家弟子,学得一身武艺,后来嫁为人妻。晓柔父亲是一名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家中事务全由妻子操持。晓柔十岁那年,父亲第四次进京赶考,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母亲盼得望眼欲穿,等到的却是丈夫功成名就后送来的三百两纹银和一纸休书。

    晓柔母亲又羞又气。她既怨恨丈夫薄情寡义,飞黄腾达后便抛弃了糟糠之妻;又忆起往昔,自己武艺在身,行事自然多了几分霸道,在家中一任己意,将丈夫制得服服帖帖。虽说归根到底也是为了丈夫好,但晓柔父亲的男子气概、尊严尽皆扫地。丈夫一旦有机会摆脱她的束缚,便再也不想回到她的身边了。这时候她才发现,丈夫虽然文弱,其实是自己的天,没了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那几天,晓柔母亲一直念着休书发呆、流泪,终于一病不起。好在邻家李阿婆见她们母女二人可怜,忙前忙后照应,并让自己儿子去请大夫为晓柔母亲治病。

    待得病愈,晓柔父亲送来的银子也花光了。自此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一场蝗灾过去,江苏境内到处都是饥荒。晓柔母亲见实在是没吃的了,只好领着女儿出去要饭,一直北上到了山东,最后田府收留了她们。

    晓柔母亲临终前,流泪对晓柔说道:“孩子,当初妈妈不该教你学习武艺。可女人应该学的女红,妈妈教不了你,因为妈妈也不会。你以后嫁人,要嫁一个会武艺,并且胜过你的人,这样他才不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你才不会重蹈妈妈的悲剧。你一定要记住!”晓柔含泪点头答应。

    母亲死后,晓柔便在田府做了田夫人的贴身丫鬟,侍候夫人,照料田睿。她虽然自幼跟随母亲习武,骨子里却没有遗传下母亲的那份霸道之气,而是保留着父亲那一份书卷气。田夫人对她甚是喜爱,想将她娶进门,作自己的儿媳。

    田夫人可不知道晓柔母亲的临终遗言,只是想到儿子卧病在床,若真娶了晓柔,未免耽误了人家姑娘青春,便暂时把她视作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甚至想着若儿子与晓柔无缘,日后便为晓柔寻一个好婆家。

    晓柔善解人意,自能猜到夫人心中的念头。她不愿违了母亲的遗言,也不愿意离田夫人而去,只是说愿意永远侍候夫人,照料田睿。

    “姐姐,你在想什么?”晓柔微微一惊,从思绪中回到现实,道:“没事,没什么。你养好了身体,等员外回来,好不好。”

    田睿叹了口气,道:“我听姐姐的话。”

    晓翠笑道:“她虽然不是亲姐姐,待你呀,可比亲姐姐好了何止十倍?你可不知她为了找那五色浮萍,费了多大劲儿。”

    田睿心中感动,道:“好姐姐,今后我也要好好对你。”

    晓柔低着头,“嗯”了一声。

    田睿坐在晓柔身旁,但觉香泽微闻,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异样,忍不住抬头向她忘了一眼。哪知晓柔也正在瞧着自己,秋波流慧,嫣然一笑。田睿感到自己的脸、脖子在发烧,心里渐渐有些痴了。

    晓柔脸上也是一红,对晓翠说道:“在少爷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咱们瞧瞧夫人去。”

    二女到了房外,晓柔问田夫人道:“‘五色浮萍’如此神妙,咱们是不是再取一瓣,给少爷服下,根除毒性?”

    田夫人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员外嘱咐我,这灵药但凡见效,用一瓣便已经足够,寻常之人不可多服,以免折消自己的福分。”吩咐晓柔将“五色浮萍”好生收起,用清泉水培着。

    那“五色浮萍”彩色长久不退,满府弥散出淡淡的清香,怡人心脾,闻后令人神清气爽,精神倍长,端得是好宝贝。

    田夫人见爱儿身体大好,生灵活现,欢喜得无以复加。拜谢菩萨,感激田氏祖上庇护后人。虽然之前的事一趟趟折腾得家中损失惨重,只当破财免灾,也不再放在心上。

    待得缓过困境,田夫人重新为田伯置了家园,又与姚员外商议赎回当初卖出的庄园。姚员外开价五千两,田府只好打消了赎回产业的念头。

    过了些日子,田夫人告诉田睿:“孩子,你病倒这么久,学业也落下了好多。这一段时间你的老师黄先生闲着无事,跑去县城给咱们家的买卖帮忙管账。如今你好了,可得多用点功夫。”

    田睿答应一声“是。”

    田夫人见他眉头微皱,知道小孩贪玩,谆谆道:“孩子,玩是一种快乐,学业也是一种快乐。现在读书识字,以后才能当官,才能出人头地。”

    田睿道:“可黄先生学问那么高,也没有见他去做官呀,我看他也经常闷闷不乐。”

    田夫人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他是你爹爹给你请的老师,你还是要用功的。”她娘家本是商户,见过的读书人只有丈夫、黄先生廖廖数人。丈夫长年漂泊在外,黄先生也是人生坎坷。她心中常想:“读书真的能给人带来那么多的快乐吗?我们家还算殷实,就是守着这份家业,也能吃喝不愁了。”但又一想这是丈夫的安排,便不愿违拗。

    田睿见母亲脸色又是严肃,又是郁郁,忙道:“是,我听母亲的话。”

    这位黄先生本是临县一位书生,出身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家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年轻时读书科举,虽然熟读诗书,可惜运气不佳,屡试不第,直到四十岁那年,才考上童生。此后又是屡试不第。再过十年,黄先生在考场上终于挥洒自如,自认为此次必定成功,可最后却因心潮澎湃,忘了写上自己的名字。黄先生终于认命,放弃追求功名,以教书为生。他多年攻读,家中愈加清苦。田睿的父亲知道他真有才华,将他请来教孩子读书。

    黄先生从县城回来后,田睿跟着读了半年书,自觉学问大有长进,只等县中考试。不料黄先生多年郁郁,突然一病不起。他将田睿叫到床前,取出一本册子,道:“这是我祖上一位知府所著《断案录》。我本待考中功名后,施政断案,大有裨益,以追求上进,可惜难遂心愿,希望你替老师完成吧。”不久便辞别人世。

    料理完黄先生后事,田夫人再请老师,教田睿读书。

    这一天,吃过晚饭,晓柔照例陪着田夫人在府后的树丛下散步消食。田睿从她们离开饭桌时,便起来跟在她们身后,他白天读书读得头昏脑涨,自觉晚间一个人在房里实在是无聊,什么也干不下去,只想与两位最亲近的人多呆一会儿。

    田夫人见儿子笑嘻嘻地跟在身后,略微有些诧异,笑问:“什么事儿,这么大了还喜欢随在娘身后做个小跟班?”

    田睿道:“做儿子的当然要跟着娘了。孩儿再大,也喜欢跟在娘左右。”

    晓柔抿嘴微笑,田夫人心中喜滋滋甚是受用,口中却叹道:“现在这般说,等娶了媳妇了,就哪里还有工夫再来理为娘了。”

    田睿讪讪地笑道:“娘说哪里话?以后孩儿娶了媳妇,不也是为了一起孝敬您嘛。”

    说着,母子二人同时不经意间向晓柔望了一眼,晓柔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三人都不再言语,各自想着心事。

    田夫人想到了那些夜不能眠的日子。本来田睿早当娶妻,传宗接代,让自己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岂料旁生枝节,至今未能如愿。

    当初本县县令看田睿小有才气,田家的家境也不错,便想着招田睿为婿。岂料飞来横祸,田睿中毒后卧病在床,半死不活,县令当即悔婚,将女儿嫁给了外来富户姚员外的儿子。

    那日听到姚员外家里鞭炮声响,看到别人家将县太爷的千金娶进门,田夫人彻夜难眠。之后许多个夜里,田夫人从梦中醒来,犹觉意不平,难以入睡。她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把儿子救醒,也算是对离开的丈夫、对田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如今,儿子无恙归来,怎能不令她心花怒放?可她依旧睡不着觉,高兴地睡不着觉。她依旧会半夜醒来,笑着醒来。她梦见儿子娶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公主,不久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孙儿。那画面太美,美得她连梦都不敢做得太久。

    今晚提到了媳妇儿,田夫人忽觉她再也没有办法等下去了。她只想赶快为田睿娶上一房夫人,生下一男半女,完成自己多年来的心愿。

    眼前的晓柔,正是一位不错的人选,她现在虽是田府的丫鬟,但出身书香门第,她爹爹虽然负心薄幸,却已步入仕途,晓柔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决计配得上自己的儿子。田夫人能够感觉到晓柔是愿意做田家的媳妇儿的,眼下是该将他们撮合成一对儿了。

    晓柔心中,却是十分矛盾,柔肠百结。田夫人这么多年来待己甚好,胜过亲生女儿。在她心中,也早已把自己当成田家的人了。只是母亲临终前的嘱咐,时时困扰着她。母亲的话当然是要听的,只是她的话却不一定是对的。晓柔绝对相信,自己的运气比母亲好,田睿对她不会如父亲对母亲那样。

    她真怕田夫人突然向自己提亲,那样的话自己该不该拒绝?该怎样拒绝?将母亲临终前告诉自己的话讲出来吗?那今后,自己该如何面对田家众人,如何在田家自处?若要她离开田家,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从痊愈醒来见到晓柔的第一眼起,田睿忽然对晓柔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晓柔体态婀娜,气质端庄高雅,抬手举足间娇柔而不造作,俊美的鹅蛋脸上洋溢着水一般的柔情。田睿心想或许是自己历经劫难后,忽然长大了,他发现晓柔望着自己的眼神总是脉脉含情。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娶了晓柔,这一生都是无尽甘美的享受,夫复何求?

    田睿正沉浸在对温柔乡的憧憬中,忽听田夫人道:“睿儿,就到这里吧,为娘今日有些累了,要早些歇息,你送晓柔回去吧。”

    田睿微微一怔,才发觉三人已经走到了田夫人的房外,连忙点点头。看母亲进了房中,转头向晓柔说道:“咱们走吧。”

    二人默默走了一阵,田睿轻轻咳嗽一声,笑道:“晓柔姐姐,你身怀武功,那倒不是我在护送你,而是你在保护我了。不过在我倒也真是好奇,你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家,怎么看也不像是十个八个人近不了身的,嘿嘿嘿……”

    晓柔轻轻叹了口气,扭过头来,眼睛中透出一股明亮的神气,向田睿轻轻一笑。田睿一时间只觉得她明艳不可方物,不禁心痒难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俊美的脸庞,一步步逼了过去。

    晓柔觉察到田睿的眼神有些异样,她虽身怀武艺,心中还是不禁一阵害怕,退了一步,道:“少爷,怎么了?”

    田睿嘿嘿一笑,微微得意地道:“你既然本领高强,为何还是这般怕我?我也真是好奇武功是一种怎样奇妙的存在,可不可以让我见识见识?”

    晓柔又退了几步,忽然站定,两脚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平放在胸前,眼中的神色变得坚毅,又是嫣然一笑,道:“少爷,那就请指教把。”

    她姿势这么一摆,竟不觉间生出一种震慑之势。田睿心中微微一寒,他虽然知道晓柔决计不会伤害自己,心中仍是隐隐有一丝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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