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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金匮之盟

    忽觉手上一麻,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正是田重远出手相救。周尧儒凄然道:“田将军又何必救我?我已经是行尸走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太宗皇帝道:“朕明白你心中之苦,朕的心里也是万分难过。将军立身行事,可昭日月。希望你留下有用之身,来日杀尽奸贼,为父母妻儿报仇雪恨。朕为你家人立庙享祭,令后人知晓我朝忠义之士,万古流芳。”

    周尧儒再拜谢恩,太宗皇帝命军士扶他下去好生歇息。

    周尧儒下去后,太宗皇帝在地上踱来踱去,心中愤懑,拔出宝剑,一剑将桌子砍成两半,桌上杯盘掉在地上,汁水淋漓。

    傅容田重远双双跪倒,太宗皇帝道:“二位爱卿平身说话。朕不是怕那襄阳王,朕是深感伤心。当年太祖皇帝遵照太后懿旨,传位于朕。朕也决意百年之后传位于襄阳王。平日里多加培养,令他熟知政务,北上之时,又令他为监国,总揽朝廷军政。谁知他今日居然作出此等举动。周尧儒如此忠义之士,却被害得家破人亡。”

    田重远早听得民间传言,本朝皇家兄弟之间有一条盟约,叫作“金匮之盟”。那是在开国太祖三年,杜太后召赵丞相进宫,问太祖皇帝道:“你知道咱们家是如何得到天下的吗?”

    太祖皇帝道:“我能够得到天下,是祖先和太后积德。”

    太后道:“你想错了。若非前朝末帝传位于幼子,使得主少国疑,你又怎有机会改朝换代,黄袍加身?你当引以为鉴,他日帝位,先传二弟晋阳王,二弟再传三弟襄阳王,三弟再传于你子。如此,则国有长君,乃是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太祖顿首泣道:“孩儿谨遵母亲的话。”

    杜太后告诉赵丞相道:“你也要牢牢记住我的话,不要违背。”

    赵丞相在凤榻前写成誓书,签下自己的名字,藏在御柜中。后来太祖死后,果然便把皇位传给了二弟,便是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即位之后,便把三弟襄阳王视作皇储的人选。

    至于“斧声烛影”这段民间传言,田重远多少也听说些。在一个大雪飞扬之夜,太祖皇帝与二弟晋阳王在宫内酌酒对饮,商议国家大事。宫外侍女和宦官在烛影摇曳中,远远看到晋阳王时而离席,摆手后退,又见太祖皇帝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斧声清晰可闻,太祖皇帝大声道:“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两人饮酒至深夜,晋阳王告辞出宫,太祖皇帝解衣就寝。次日,太祖皇帝驾崩,皇后命宦官去请皇长子前来即位,那宦官带来的却是晋阳王。皇后惊怒之余,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哭道:“哀家母子性命都托付于官家了。”承认了晋阳王的帝位。晋阳王伤心流泪道:“共保富贵,不必担忧。”登基而为太宗皇帝。

    田重远知道自己不能往这方面多想,万一说漏了嘴,可是大祸。

    民间还传言,牢记‘金匮之盟’的,自然不止太宗皇帝一人。襄阳王深知自己能够身居皇储之位,全赖杜太后之力,因此竭尽所能讨好母亲欢心。太后染病之后,为了能让她好生静养,襄阳王在京城城北为她建造了一座仁寿宫。襄阳王亲自监修,征调无数民夫劈山填谷,盖起宫墙,四周依山傍水,起了许多高大精美的台榭,宛转相连,端的是美轮美奂。

    为让太后能够早日入住,襄阳王督役严酷,每天都有不少劳工累得身亡,至仁寿宫建造完毕,死者多达上万人。襄阳王命人将这些尸体推到土坑中,盖上土石,筑为平地。

    有一次,太宗皇帝御驾前往察看,此时工地上到处是倒毙的民夫尸体,襄阳王急忙下令统统焚毁。太宗皇帝知道后,向左右怒道:“襄阳王竭尽民力修建离宫,是为我结怨于天下!”

    襄阳王得知后,恐太宗皇帝责罚,心中不安,偷偷去见太后,道:“儿臣遵循惯例建造行宫,绝不敢乱来。如今天下太平,修筑这样一座离宫令母后颐养天年,实在算不上奢侈浪费。”

    太后对小儿子甚是疼爱,第二日便对太宗皇帝说道:“襄阳王知道哀家年老体弱,无以消遣自娱,因此费尽心力为哀家修建离宫,也是尽忠尽孝。虽说有些性急,但也是一片好意,你不要太责怪于他。”

    太宗皇帝不忍拂了太后之意,当即宣旨,赐襄阳王钱百万,锦娟三千段。出了太后寝宫,太宗皇帝气忿难平,向左右道:“太后又不是只有他襄阳王一个儿子,襄阳王举我全国之力,讨太后欢心,倒显得朕小气了。”

    襄阳王惶恐不已,伏地谢罪。太宗皇帝也不为己甚,抚慰他几句,并没有再深究。自此襄阳王低调行事,再不越轨而为。太宗皇帝龙心甚慰,待他一往如初。

    怎料此番太宗皇帝亲征,襄阳王竟然铤而走险,作出这番大事。

    太宗皇帝抬头望着窗外,森然道:“老三,你若老老实实等到朕驾鹤归天,这锦绣河山说不定便是你的。可朕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等不及,要主动出手了。你难道以为谋朝篡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田重远在旁心想:“太宗皇帝此刻心中一定很复杂,只怕还有些窃喜。虽然现在有了麻烦,可也算是了了他心中的一桩心事,这下就不用遵守那个所谓的‘金匮之盟’了。恐怕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把皇位传给弟弟而不传给自己的儿子吧。太祖皇帝当真可称得上是本朝第一孝子,可世间之事难得两全,太祖皇帝孝顺,子孙却失去了江山。周尧儒大人忠义,却失去了家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道:“我早该想到了,之前为甚么却一直没往这方面想?”闪到傅容身后,静心思索,回想这一晚的情状,身子不禁发抖,心想:“周大人遭遇不幸,人人都以为是他行事不密,手下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可之前听他说起,他出城时,只有两三名心腹之人知道,又自始至终不曾怀疑手下背叛自己,如此的话,那黄伦为何有了防备?陛下御驾前倒是有数人知道此事,可有谁又会和那些反贼搅在一起?况且大伙儿一直在一起,谁又有机会去给反贼报信?”

    想到此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那时候能知晓此事,又有机会出去报信的,只有陛下身边的苗、吴二位领班。又想起董煦所说之事,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禁险些叫出声来:“只怕御驾前有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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