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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虚与实之间

    满是锈迹的护栏上金漆稀疏点缀,看似破旧的铁门用力推去却纹丝不动,这一次阿利克斯没有在庭院里,而是被住宅拒之门外,首次来到住宅外的领域。

    曾经阻挡他外出的浓雾不见踪影,他转身望去,一条路从遥远的彼方延伸过来。道路的两旁,枯死的树木像卫兵驻守两旁。

    离阿利克斯最近的一棵树上,仅存两片泛黄的树叶相互依存,顽强地抓住瘦削的树枝。

    大地是荒芜的,大片枯死的植株包围整条路,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不悦的腐臭味。

    叮叮叮~

    幽远的车铃伴随着萧瑟的风声传来,四匹黑马拉着一辆繁华亮丽的马车踏着黄昏驶来,镶金嵌宝的车身发出彩色的光芒,与周围寂寥的景象格格不入。

    它停驻在阿利克斯面前,朝里看去,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掩着里面的秘密。

    马车门扉打开,异国迷香飘来令他感到恍惚,熏风轻轻掀起丝绸所制的卷帘,无面人作为主人正端庄地坐在蜥蜴皮包裹的座位上,一身肃穆的黑色,精心护理的外衣没有一丝褶皱,笔直的长裤下,昂贵的皮鞋被擦得发亮。

    无面人倾斜身姿,注视着阿利克斯,敬畏的情感在阿利克斯在内心油然而生。

    片刻后,无面人扬扬手掌,无数双手凭空而出,它们用白色的布帘围住阿利克斯,在他身上来来去去,一双手又从马车后箱里拿出上车用的台阶安置在车门下。

    白帘卷起,阿利克斯身上也被换上一身黑衣。双手推动阿利克斯踩上台阶,登上马车,坐在无面人对面的座位上。

    门被轻轻合上,皮鞭自发地挥舞,给四匹黑马一记十足的动力,高昂的嘶吼声后,金黄的车轮开始转动,扬起沙石,飞驰在望不着尽头的路上。

    不知名的香水像贪婪的蛇,钻进阿利克斯的鼻腔,吸进去像是高雅的英伦羊齿,呼出去又像是清新、通透的帕尔马之水。头舒服地晕眩着,眼痴迷地旋转着,灵魂上上下下自由奔放,他早已陷入诡异的梦乡。(注1)

    “最后一次了,多看看吧。”无脸人掀起窗帘,男人的声音空灵悠长。

    哪怕没有扭上发条,名为阿利克斯的木偶听话地朝着车窗外看,昏黄的夕阳被漆黑的夜幕给代替,没有月光的夜晚,星星是唯一的灯光师,它们灯下的花圃,枯死的紫罗兰重获新生,花瓣上的露水反射出点点星光。

    无脸人推开车窗,轻轻打了一声响指。一束紫罗兰被绿枝捆起,花枝上浓郁的绿叶作为陪衬,完美地托出主角的俏丽婀娜。

    鲜花像是位富有教养的淑女轻轻地落在无脸人手上,他温柔地梳理着花枝,欣赏着手中的美丽。

    阿利克斯扭头看着旧住宅逐渐远去,融入黑暗中,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看着无脸人说:

    “我还能回到这里嘛?”

    无脸人停止摆弄鲜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点燃不知从哪拿出的香烟,重复说着:“最后一次了,多看看吧。”

    白烟升起,包裹马车里的一切,刺鼻的烟草味熏得阿利克斯流泪,他闭上双眼,擦拭眼眶里的泪水。

    “先生,墓园到了,这是最后一站,马车接下来就要返程了。”有人在提醒着阿利克斯。

    他睁开眼,豪华的马车消失不见,自己正坐在简陋的公共马车上,手里正拿着一朵紫罗兰,一旁的售票员正催促着他下车。

    阿利克斯茫然然地走下车,白天的阳光照得他眯紧眼睛,一度停摆的大脑开始运转。

    白天?刚刚不是夜晚嘛?

    刚才的售票员喊住他,“先生,不安日,还请您一切安好,不要过多地沉浸在悲伤里。”

    售票员的善意言辞给阿利克斯带来不少的震惊,他对于现状一头雾水,又担心着自己精神的状态。

    不安日?已经是第二天了?发生了什么?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处于梦境里?我的癔症……

    “神会祝福,神会宽恕,神会包容。约翰,你要进窄门,因为通往苦痛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去往极乐,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少。”(注2)

    一段念词,打断阿利克斯的思绪。墓园里,一位神父正举行着不安日的仪式,他的周围拥簇着一群穿着黑色礼服的人,众人表情严肃,在神父的引导下,依次轻抚墓碑的一角,并送上自己的话语。

    “父亲,我和维尔很好,你无需担心。”一位面容沧桑的男人走过。

    “约翰爷爷,我很想你。”小男孩走过,用稚嫩的双手掩面哭泣。

    男人抚摸小男孩的头,安慰道:

    “维尔,待会就是十二点了,忍住泪水,乐观地举行庆典。”

    钟鸣响彻,所有的教堂于中午十二点准时敲响钟声,宣示着盛大的庆典将要来到。

    神父跪拜在地上,双手划着“门”的手势,喊道:

    “崇高的不安女神玛莉菲艾尔,恳请您引导逝者前往极乐的窄门,我们将为您举行盛大的庆典,歌颂您的仁慈。”

    场景闪烁,血月高挂空中,跪拜在地的神父变成猩红的怪物,一只触手从地面钻出,将阿利克斯缠绕吞噬,黏稠的触手肉壁收缩得让他难于呼吸,疯狂的念头逐渐侵蚀理智。

    香味再一次出现,它像是极乐世界传来的福音,包围着阿利克斯,令身体沉醉,令灵魂安定。

    吞噬阿利克斯的触手迅速干枯萎缩变成空壳,脆弱地破碎。血月收敛它的光芒,扯来云层盖住自身,试图隐瞒它的忌惮。

    黑马低鸣一声,阿利克斯身旁的公共马车又变回那座奢华马车,而眼前的公墓变成私人墓地。

    阴暗的墓园里,无脸人捧着紫罗兰,墓碑前单膝跪地,用手轻柔地扫去石碑上的落叶,献上鲜花,伫立凝望。

    世界闪烁不止,黑夜与白日来回交替,现实与虚幻相互交融。

    刚刚举行仪式的神父站在阿利克斯身前,露出担忧的表情,说:

    “这位先生,您看起来不太好。”

    不一会儿,神父变成无脸人,他平静地说着:

    “是庆典的时候了。”

    香味更加浓郁,诱惑着阿利克斯放弃所有的思考。他无神地点点头,走上马车,行驶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阿利克斯倚靠在车窗上,注视着窗外。光与暗抗争着,世间诞生无数流光溢彩。

    光的世界里,太阳高悬于空,狭长的街道上,各式的马车来往不绝,旋转的车轮溅起积水。道路两旁,行人川流不息,偶有孩童嬉闹追赶。

    一位商贩举着捕梦网吆喝:

    “安心入梦,安心入梦,梦里没有悲痛,真正的极乐世界。快来买啊!”

    女人的尖叫引起无数人注目,路人围起的人墙一圈又一圈,一具浑身发紫浮肿、穿着单薄流浪汉的尸体在人群中心孤独地蜷缩着。

    “可怜人。”妇人用手遮住眼,同情地说道。

    “大雪又带走一个倒霉蛋。”还未醒酒的醉汉嬉笑着,他又多了一份酒桌上的谈资。

    匆忙赶来的街道警察驱散人群,蹲在尸体旁,埋怨道:“这也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今晚庆典。”

    “瞧,是庆典的游行。”人群里有人惊呼。

    马路上,两位不安教会人士举着一宽一窄的门,他们的身后,一位女性戴着象征着不安女神的青铜面具端庄地走着,赤脚踩过水洼,激起水花打湿她黑色的裙摆,头上轻薄细长的纯黑披纱被身后虔诚的信徒们高举,生怕它沾上污水。

    举门的两人快步向前走几步,放下门停驻,而面具女性哼唱着忧郁的旋律,带领着信徒们穿过窄门。

    眼前的一切开始黯淡,黑夜再度主宰一切。

    暗的世界里,马车的内部空间伸长变宽,无脸人坐在前方的座位上,握着像是船舵的东西。

    窗外,从未见过的巨兽高速地奔驰,它们的双眼发出刺眼的光束,皮肤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看上去无比坚硬。

    天上,传来轰鸣的巨大声响,像古龙般庞大,颈部处又闪闪发着红光的巨兽在云层里穿梭。

    矮小的房屋忽然拔升,变成方方正正的建筑物,它们身上铺满像是玻璃的块状物,挺直高耸的样子像是众神的创造物。

    布满马粪、高低不齐的马路变得平整无比,上面甚至还绘画着未知的文字与符号。

    悲痛与兴奋瞬间侵占阿利克斯的内心,他眼角开始流下泪水,哭泣着自语:

    “家乡,日夜所思,想回却回不去的家乡。”

    ……

    沉下0310的河边,还未融化的积雪下,一枚黑质硬币剧烈震动,褪去黑色的漆面,露出十字架的家族纹章,朝着一个方向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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