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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多兰6

    那一丝不苟的制服,那纯真的面庞,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我将照片捏得直抖,不敢眨眼,反复辨认,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我心中疑惑如海啸,径直去往侦探龙克的房间,想直接找他问清楚,他的保镖不在门口,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我小心翼翼拔下发簪,轻轻撬开了门锁,他的房间空无一人。我在房间中搜索,以期能找到解惑的线索。

    许是命运的安置,我在他挂在房间的衣服中,发现了一封信。

    致组:

    承闻大名,仰仗阁下专业可靠,特此冒昧委托。

    359年4月5日,南郊沈伟明宅邸,具体地址附于信中。目标:沈伟明,男性,45岁;沈平,男性,18岁。

    阁下操劳,在此敬谢。劳酬在随信的卡中,请查收。

    看过信,我如坠冰窟。

    沈平竟然是龙克杀的。他不是侦探吗,怎么会受雇杀人?

    龙克被搜出的那柄三棱刺刀闪现在我的脑海,桌上纸盒里有一摞纸,我拔出笔,在最上面一张写下邀约:3点15,藏酒室,独来。然后将一个敲门暗号写在纸背面。

    之前看到建筑结构图时,我就注意到藏酒室是个密会的好地方。退出房间后,将门锁复原,我赶赴藏酒室,思来想去,我决定藏在藏酒室里。

    小刀从身上拿出,我关好藏酒室的门,紧握刀柄,屏息凝神,不久后,果然听见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外。

    咚咚,咚咚……对方按照暗号敲门,果然是龙克来了。我彻底屏住呼吸,故意没有应声。

    对方停了片刻,门把手被人转动,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进来,我看清楚对方的轮廓,绷紧全身筋骨,突然像一道弹簧冲出,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人动手,手中小刀毫无保留,全力劈砍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下,反应依然出乎意料的快,向后闪过。我第一刀扑了空。

    不容犹豫,我默背训练时的技术,冲势不减,第二刀直取对方面门,对方伸手来挡我,我奋力迎冲,对方似乎不想碰到我的胸脯,收手时终于露出破绽,我冲势不减,一气呵成,终于将刀架上了对方的脖子。

    龙克抬起双手,说:“你这种招数不是个好习惯,早晚会害死你。”

    我冷冷说:“我最好的习惯就是不听死人说教。”

    “为什么杀我?”龙克问。

    我还想问他沈平的事,话刚开了个头,龙克突然打断我:“有人来了!”

    “什……”我话未说完,龙克突然一动,闪电般捉住了我的手腕,反腕一拧,我的手臂就被拧到了背后,我的刀脱手掉出,然后被对方一把搂过,被整个抱紧。

    “这里不会有人的,放心吧。”龙克语调突然变得特别轻佻,听起来十分孟浪,“不用担心,这里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这个姿势太亲昵了,我刚想挣扎,忽然听到拐角有一个人走过来。我往那边看,是酒商罗天明。

    龙克顽皮地挠了挠头:“真没想到,这里还真会有人来。”

    罗天明惊愕的目光在我和龙克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一丝玩味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诶呀,郎才女貌,我真是……我真是不解风情,你们就当没见过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千万别停,我走,我走!”罗天明说。

    “罗老板,想拿就拿吧,来都来了,我们走便是。”龙克抱着我,让开藏酒室的门口。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天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只是路过,散散步而已。你们当没见到过我,我也没看到过你们。我这就走。”

    罗天明急匆匆离开了,我明白了龙克为什么会突然轻浮,他事先察觉了有人要来,他不想让路人看到我在动手。

    龙克的手还在我身上。

    “松手!”我埋怨道。

    龙克连忙松开了我,让开一个距离。

    我看着龙克,问:“你的身手也不赖,你也不是一般的侦探吧?”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龙克答非所问,“你学过刺杀,但并非杀许航的凶手,换句话说,你有想杀但尚未杀的目标,你的目标是我吗?”

    “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不想再在走廊频繁地被人撞见,我望了望走廊左右,让龙克跟我进屋。龙克进来后,我锁上了门,打开灯。藏酒室中有许多木架,琳琅满目的酒安静地躺着,每一瓶都价值连城,我没心情去欣赏。

    我从衣服里抽出那张照片,向龙克扔过去。并告诉他,我已经看过他衣服中那封信刺杀沈伟明和沈平的委托信了。

    “这封信是不是写给你的?”我问。

    龙克沉默了,是默认的意思。

    “你果然不是一般侦探,你的真实身份是杀手。”我说出结论,“你接受委托,接近沈平,你身手非凡,杀了他们父子。感谢你,不辞万里跑到我面前,免了我再去天涯海角寻你!”

    我从头上拔下发簪,这个发簪本来是给雷金宇准备的,但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我要用它慰藉沈平的亡魂。

    “等一下。”龙克阻止了我。

    “我不想听你的遗言。”我说。

    龙克问:“你在我房间中看到的那封刺杀委托信,有刺杀的委托日期,你有看到吗?”

    “当然。”我问,“你想说什么?”

    他将照片扔回来,说:“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

    “什么意思?”我疑惑,接住照片细细观察,片刻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你注意到了。”龙克说,“这张照片上,有拍摄日期的水印,359年5月21日11时,你如果记得那封刺杀信委托的刺杀时间,就应该知道,这张照片拍摄在刺杀时间之后。”

    我震惊了,说不出话。

    “我和沈平第一次相识,就是在那次刺杀行动里。”龙克简短描述着,“我的确找上了沈平,我差点就动手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就是这张照片上的街头。我不知道是谁照了这张照片,但那天在街上,我并不是有意接近沈平的,他只是来感谢我,感谢我没有扣下扳机。”

    我知道自己彻底搞错了,杀沈平的人八成并不是龙克,但这样一来,我的困惑更多了,我不禁问道:“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事实胜于雄辩。”龙克又掏出一张纸,扔给我。

    我打开看,发现这居然也是一封刺杀委托信,手写字迹是和第一封信一模一样的正楷书,但内容却与第一封信截然不同:

    致组:

    上次的委托,阁下许有难处,我相信阁下的口碑,特此第二次劳烦。

    目前沈伟明已搬离旧宅,未雨绸缪,伺机寻我复仇,新居位置不知,我此惶恐,寄一切于阁下垂爱,烦请于5月21日前完成委托。

    为表诚意,上次随信的卡中,已追加第二笔劳酬,请感谅我之诚挚,落实诚信。

    信被我细细读完,我心中也渐渐发现了端倪:“怎么会这样,这笔迹……”

    “和刚才那封信一模一样,是吗?”龙克说,“我向你保证,这两封信,一定出自一人之手。老实说,我看到第二封信时,和你一样震惊。”

    我紧紧盯着龙克的眼眸,审视他是否在说谎,龙克的目光中一片诚恳,他实在不像是在说谎,这第二封信绝对是真的,因为第二封信上也有委托刺杀的日期,和当年新闻中播报的沈平父子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我收回了目光。龙克问我:“你相信我了吗?”

    “收第二封信的是谁?”我收好了第二封信,却并没收回武器,簪尖依然在对着他。

    “杀手F。”龙克说,“关于这一点,我没法向你解释,但如果你的目标是为沈平报仇,那么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需要找到杀手F。”

    “杀手F?那是谁?”我问。

    龙克简短地阐述了第二个刺客的存在,“总之我确定,他就在这座庄园里。”龙克说,“我想抓住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真抓住了杀手F,你想怎么处理?”我问。

    “抓他去报官。”龙克说。

    “当场杀死。”我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既然知道杀死沈平的真凶,我绝对不允许他在世上再多活哪怕一秒。但龙克显然不同意我的,因为他在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看。

    “怎么,不同意吗?”我说,“那就算了。你说过,杀手F擅长伪装,侦探都不能识破,我怎么帮得上忙?对了,说不定我就是F假扮的,你觉得呢?”

    “开什么玩笑。”龙克说,“你不可能是F”。

    “算你有点本事,我确实想找到杀死平的真凶,如果你想让我和你合作,可以。”我举着武器,“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龙克问。

    “放弃指证杀许航的凶手。”我说出我的条件,“许航的死是意外。”

    “这不可能。”短暂的呆滞后,龙克立刻拒绝,“知道杀许航凶手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没法消除对真凶的指证,我只能延缓这个时间。而且,就算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会指证到底,杀人者,必须受惩戒。”

    “杀人者必须受惩戒?”阴翳蒙上了我的瞳孔,“这是个多么好笑的笑话,我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你能惩戒他们吗?”

    “惩戒谁?”龙克反问,“伊小姐,你对侦探的概念可能有点误解,罪犯的制裁需要证据,如果你有证据,那么当然可以,如果没有……”

    “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我没有杀你的把握,但我也不会让你伤害我的亲人,你去找作为侦探你要去找的F,我去救作为普通人我要去救的人。”我据他于千里,准备撤走,“等我的亲人安全以后,我可能会回来帮你寻找杀死平的真凶,那也是我的仇。但,在那之前,我要很认真地警告你,你,最好,别阻拦我。”

    “揭穿杀许航的凶手,算不算你所谓的阻拦?”龙克问。

    但我懒得再多费一句话,我紧盯着他,提防着他,缓缓退到门边,开门,闪出门外,我立刻飞奔而走。

    确认龙克没有跟上来,我才发现自己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龙克,这个侦探太危险了,他的身手远在我之上,我根本杀不了他。

    听龙克的意思,他已经知道父亲是杀许航的凶手,而且执意要制裁杀人者。虽然他所谓F的事暂缓了这个进程,但我确信父亲被他定为杀人犯只是时间问题。好不容易和父亲重逢,父亲代自己去刺杀雷金宇已经冒了很大的险,如果被龙克公开真相,我和他就会注定永别。

    父亲是对的,我最好先和他离开这个该死的酒庄,再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我没有回自己房间,立刻启程去找父亲。我在酒庄中四处奔走,父亲不知去了那里,相反,我越走越觉得,情况不对劲。

    一路上看到我的仆从、陌生宾客,都在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在看瘟神,有些人指着我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我遇到的人越多,异样的目光越多,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慢慢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而且一定和我有关。

    我心中莫名响起危机的信号,怎么也打消不了。我决定去往父亲的房间等他,在那里躲起来。

    但还未等我抵达,就在走廊遇到了几个保镖,他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出现,看到我,就将我团团围住。

    “伊小姐。”保镖们说,“很抱歉,连总交代,请您回到您的房间,没有事请不要外出。”

    “我有我的事。”我简短解释,准备离去。

    保镖们拦住了我,我有点生气:“我是宾客,你们无权干涉我的行动自由。”

    “抱歉。”保镖们说,“伊小姐,有人怀疑你是刺客,为了避免误会,请和我们一起回房间。”

    我愣了,我的刺客身份是个秘密,我被谁发觉了?龙克?不对,我刚离开龙克,他根本来不及去告发我。

    保镖们会当我的面这样说,只怕也做好了“必须”请我去的准备,来硬的不太可能。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几名保镖回到自己房间,门被他们层层看护,我行动彻底受限,直白的说,我在等死。

    纽扣耳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本不想接,但耳机一直响个不停,我心乱如麻,也没了耐心。

    我坐到沙发,将耳机戴在耳上,按通了对讲。

    “你终于能接我电话了。”张鑫的声音响起来。

    我没力气答话,张鑫说:“现在能不能考虑一下,回到我这边?”

    我说:“不可能。”

    张鑫说:“别急着否定,你现在不是身陷囹圄吗?我和连文昌是朋友,我能救你。”

    我噌地一下站起来,怒道:“我是刺客的事是你捅出去的?”

    张鑫说:“没错,不然呢,看着你反水,然后前功尽弃?”

    “你……”我彻底愤怒了,“张鑫,你太没底线了!”

    “咱俩是谁没底线?”张鑫声音带着怒意,“你根本就……”

    我没等他说完就按断了电话,我隐隐害怕起来,张鑫的疯狂超出了我的想象,做得也太绝,他的确成功控制了我,眼下我已无逃出酒庄的可能,即便万般不甘,我也只能承认,依附他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我害怕的是,他会这样对我,很可能也会这样对父亲,为了控制我,他说不定会对父亲不利。

    我想救父亲,眼下父亲尚在,我已经保不住自己,但我至少可以拿自己当掩护,保住父亲逃出去!

    一念及此,我再不迟疑,起身来到卫生间,找了一大堆东西冲进马桶,直到马桶堵塞,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六名保镖蹭地围上来,个个紧张得要命。我说:“我要上公共厕所。”

    一个保镖进屋去查看卫生间,很快出来,说:“我们陪你一起去。”

    我说:“你们要进女厕所吗?”

    保镖面面相觑,最后打了个电话,叫来了一名女保镖。

    女保镖紧跟着我到达公共女厕,我特意挑了最里面的隔间,我锁上门,佯装上厕所,趁着冲水声音大作时,跳出了旁边的窗子,攀在庄园外墙。

    外面漆黑一片,寒风刺骨,下面高得令人晕眩,我顾不上害怕,对着隔壁窗户奋力一跳,堪堪扶住,没有掉下去。

    我拼命翻进窗子里,幸好男厕没有人用,我扒在门口偷看一眼,女保镖还在女厕里,机会非常好,我再不迟疑,飞奔而出,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没有多少时间,心中快速思忖,侦探龙克一心要抓父亲去报官,雷金宇一定也在找父亲,连文昌和张鑫更是虎口,眼下唯一还能争取的人,只有不相关的罗天明。

    打定主意,我迅速来到罗天明房间正上方的屋子里,我并不知道罗天明是不是在屋子里,时间万分紧迫,我只能赌一赌。

    我在地板上敲击摩斯电报,将Help传达给楼下,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完,我又敲出碰头地点:207室。咚,咚,咚,咚咚,咚咚……

    反复几次后,我离开房间,躲避着沿途所有保镖,飞速去往207室,207室在2楼楼梯相反方向的走廊尽头,人迹罕至。抵达后,我躲进室内,虚掩了门。

    我不敢开灯,躲进屋中唯一一扇屏风后面,心中祈祷罗天明能尽快到来。

    万幸,罗天明很快就来了,他敲了敲门走进屋内,借着窗外的月光,我认出了他。

    我现身,强打着精神,打着招呼:“罗先生。”

    罗天明显得很意外:“伊小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张老板在一起吗?”

    我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狼狈很没礼貌,但我顾不上了,问他:“罗先生。你有和别人说我在这吗?”

    “没有。”罗天明回答,“我怎么知道敲天花板的是谁……”

    我心下稍安,定了定神,说:“罗先生,请你帮帮我。”

    “帮忙?”罗天明发愣,紧接着就戏谑起来,“我听说了点,你的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点点头,此时此刻,我必须有诚意,表示诚实。

    “你要杀的,不会是我吧?”罗天明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我与您并不认识,您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找我?”罗天明问。

    “您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抬起头,将自己所有的诚恳,尽数付诸目光和话音中,“罗先生,我知道这样很唐突,您没有义务帮助我,我答应您,如果您愿意帮我,我若能有幸逃脱,我会去找您,到时,我……”

    我实在是说不出最后那句轻浮的话,我用眼神告诉了罗天明,凭我今夜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有兴趣,我祈盼在他眼里,我有足以交换父亲的价值。

    “我说到一定会做到。”看到罗天明表露一丝犹豫,我坚定地表达诚心“,罗先生,请您相信我。”

    “这……有点难度啊。”罗天明想了想,说,“现在全庄的保镖可能都在找你,想瞒过整座庄园的安保把你藏起来,这恐怕……”

    “不,罗先生,我不是要您搭救我。”我解释道。

    罗天明愣了:“那你是何意?”

    “我想你帮我保护一个人出庄园去。”我说。

    “谁?”罗天明问。

    “赵财。”我定定地看着他,“赵老板。”

    罗天明再次呆滞了。

    “罗先生。实不相瞒,赵老板是我的父亲,他这次来庄园,是来找我的……”我将父女之事坦诚告知,让罗天明理解,至于父亲来庄园的目的,我说了谎,以免罗天明忌惮。

    我继续说:“罗先生,你既然知道全庄都在找我,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走不了了,但我至少想救我的父亲,我一定要救他!”

    “这……”罗天明审慎思考,最终开口,“很抱歉,毕竟外面大家都在那么讲,你这么冒昧地让我相信你,说实话,换做是你,你会信吗?”

    “罗先生……”我慌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我连忙想作解释。

    “慢着。”罗天明抬起手,阻止我,“别多言了,我不想与你扯上任何关系,说起来,其实我与连老板是旧交,我本应该告诉他你在这的,不过看在你刚才这么诚挚,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好吧?”

    我失败了。

    我眼前猛然一黑,脚下也没了知觉,自己好像坐在地上了,我好像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屋内静悄悄了。好像只剩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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