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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踏香阁再燃炉火,灵犀剑重现江湖(上)

    宋归雁身为碧空居的少当家,自幼被族中宠溺,向来眼高于顶,从出生后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的祖父宋无恨虽然为人严厉,但对于这些孙辈却是放纵自由,给他们请了久负盛名的教书先生、功夫师父,幼时顽皮,宋归雁和梁潺潺、梁簌簌年纪相差不大,一起受到族中培养,武不如潺潺,文不及簌簌,还自以为是,直到妹妹梁潺潺及笄之后才醒悟过来,可少壮不努力,后天补不足也不一定能够补的上来。

    梁潺潺与欧阳沫在三年前成亲,那个时候的宋归雁与欧阳沫一般年纪,二十四岁,恰逢血气方刚年少轻狂,他身为碧空居送亲队伍中的带头大哥,自然是要闹一下新姑爷的洞房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偶遇到了紫婳,那个时候的紫婳早已出师,年纪比他们都要长了三岁,在踏香阁中也已经是个银牌杀手了,只是自己小师弟成亲,自己回来吃喜酒,没成想却被酒醉的宋归雁撞了个正着,宋归雁哪能受得住紫婳举手投足中就发散出来的妩媚妖娆,更别说酒醉后的心智更加混乱,自然就对紫婳动手动脚言语调戏,再加上他很清楚紫婳的出身和来历,胡言乱语的什么“你生下来不就是给人玩弄”“来让小爷享受了是你的福气”这种腌臜的话语也都说了出来,紫婳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听到这些不怒反笑,一番手段施展出来,宋归雁在床上少说躺了有半年之久,就因为这件事,宋无恨一大把年纪了拉下脸来和药王谷理论,孙曼婵哪里会容得别人在她面前赛脸,即便是亲家老爷也是一顿臭骂怼了回去,梁潺潺和梁簌簌因为一直清楚自己大哥是什么德行,自然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就这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紫婳和梁氏姐妹关系一直都很好,却从来没有待见过那个口出狂言的宋归雁。

    说来也奇怪,宋归雁自那件事之后,在家中发愤图强,又被祖父严加看管,学业武艺调香技艺都是突飞猛进,虽然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孙曼婵和紫婳却从来不买这“金不换”的面子,自然与宋家人鲜少见面,即便见到这对师徒也是冷嘲热讽的不留情面。

    欧阳沫等人赶到诊室的时候,欧阳白日刚给宋归雁诊疗完。

    “怎么样,死了没?”孙曼婵轻飘飘的问道。

    “有内伤,中了毒,我给他解了毒度了气,没啥大事了,不然还真不好和宋家交代。”欧阳白日擦了下额角的汗水,虽然他嘴上说是如此,但孙曼婵清楚,都能让欧阳白日治疗道擦汗的程度,那伤的应该不轻,她对于宋归雁的死活并不担心,只是心疼自己这个劳累的丈夫,她上前几步走到欧阳白日身边,揽住他,掌心抵住他的后腰,一股暖流沁入欧阳白日的体内。

    “沫儿,搬个椅子过来给你爹。”孙曼婵看到自己儿子进屋来,指挥着,梁潺潺赶紧和欧阳沫一起搬了两张椅子给两个长辈坐下,孙曼婵冲着梁潺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他们婆媳之间的关系想来客客气气,孙曼婵从来不刁难自己的儿媳妇,但是也和她从来都不亲昵。

    “妈,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沫伸手指了指诊室里屋的方向,开口询问着宋归雁的情况。

    孙曼婵没有直接回答欧阳沫的问题,眼神直接穿过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古言一,严厉的训斥道:“为啥把他一个人留在凤凰落,他那个三脚猫功夫,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运气好了。”

    古言一被吓了一跳,刚要接话,梁簌簌在一旁脆生生的先开了口:“不能怪古大哥,是大哥自己要留在那里的,说是监视鲭落的举动,顺便还可以里应外合,我们回来也和欧阳伯父说过的。”

    “那你也应该把他点倒了拖回来!”孙曼婵并不理会梁簌簌的解释,径直骂着古言一,“你看看这拖着一身伤回来,还有一堆来路不明的毒,你欧阳伯父但凡功力弱一点,都会被这个诱饵给拖垮!”

    “婆母,是大哥的问题,待他醒来,我定好好说他。”梁潺潺知道自己婆母这暴脾气只能顺着说,完全不能再顶嘴。

    “你是该好好说说他,你要让他记得,下次再受这么重的伤,就死在外面,别回来祸害别人!”孙曼婵心疼自己丈夫劳累,地图炮一开,谁也拦不住。

    “夫人,好了,夫人,你别骂了。”欧阳白日缓缓张口,声音还算有精神,只是有些许疲惫,方才被孙曼婵真气一运,已然恢复了一点。

    “沫儿,你过来!和你爹回去休息,好生照料,我去看看那个小玩意,能不能直接一贴药下去毒死算了……”孙曼婵虽然没有给任何人好脸色,骂骂咧咧的进了内室,依旧没有停下来那一声声的叫骂。

    “你妈妈这个性子,怎么年纪越大还越暴躁了。”欧阳白日摇了摇头,宠溺的笑了一下。

    “死老头,你最好别触我霉头,你说谁年纪大呢,我耳力可是好得很!”孙曼婵的声音隔着门窗传来,欧阳父子对视了一眼,又笑了一下。

    “你去和紫婳师姐说,让她过来相助,妈妈她刚刚给林兄弟拔了毒,还没有休息好。”欧阳沫很是担心孙曼婵的情况,但又不能违逆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只能和梁簌簌嘱咐道,“哦对,一定和紫婳师姐说,你哥他昏迷着,不然她可不愿意来。”

    梁簌簌虽然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方才被孙曼婵一顿骂,有些许委屈,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点了点头便出门去寻紫婳去了。

    恰逢紫婳安抚好金铃儿,随着梁簌簌便一起来到诊室,金铃儿自己回了客房,谁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到底聊了些什么,可看得出金铃儿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心酸难受了。

    “这边好像也用不着我们帮什么忙,沈绝你带个路,让我看看我那徒儿林止琰现在如何了吧?”花鸿叶也是第一次到药王谷,不是很熟悉,当然他也是找个借口从这个孙曼婵骂声不断地环境中抽身罢了。

    “前辈竟然是林大哥的师父啊,我带您去。”沈绝自然也想快点逃出这里,便带着花鸿叶前去看望林止琰。

    林止琰看到二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对着花鸿叶叫到:“师父。”

    花鸿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探了探他的内息,轻轻地叹了口气,勉强的笑道:“徒儿受苦了,都怪师父一时不察,让你着了那些贼人的道。”

    “是我太没用了,还劳烦师父操了心。”

    “你是我徒弟,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啊。”花鸿叶赶紧让林止琰重新回到床上坐下,“听紫婳说你们在等伤好之后,要去一趟踏香阁?”

    “是,现在天宗为非作歹,我们需要去踏香阁搬救兵。”沈绝点头说道。

    “好,那我陪你们去,你们也需要一个带路的。”

    “那,金铃儿呢……”沈绝疑惑的说道,语气有些迟疑。

    “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现在回踏香阁她只会自找苦吃,司铁鱼想了办法让她晚点回去。”花鸿叶和林止琰看着沈绝的表情,忍俊不禁。

    “我,没有,你们别……”沈绝的脸此时又是红了一片。

    “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不过你们这年纪轻轻的就结婚,可真是让我们这些老人家羡慕啊。”

    “沈兄弟,你输了?”林止琰听到花鸿叶如此说,好奇的问道,沈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金姑娘虽然性格奇怪,但对你真是一心一意,也不失为良配啊。”林止琰说道,沈绝依旧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是以后和金铃儿的生活,还是以后这慢慢江湖路该如何走下去,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家和沈千山孟夕开口,他才只有十七岁,是个少年,自己的心智尚不成熟,自己的历练还未完成,该如何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更为复杂的一切呢。

    又休息了两天,林止琰已经完全康复,金铃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药王谷,宋归雁也已经转醒,简单的向欧阳白日说了凤凰落的情形有多么的危险,众人也即将开始分头行动。

    欧阳沫、古言一、梁潺潺、紫婳再度乔装潜入疆南城凤凰落观察鲭落的举动,花鸿叶、林止琰、沈绝、梁簌簌四人一行出发前往东翔城踏香阁搬救兵,当然沈绝还要顺便去和舒锦姑姑提亲,而后林止琰和沈绝还要去沉见谷,林止琰优思深重,自然思念自己的妹妹蒙若柔,沈绝和金铃儿约好的沉见谷相见,去见见自己的父母。

    东翔城是一座临海的城市,交通便利风景宜人,在海岸边有许多岛屿,而踏香阁就建在这样的一个孤僻的小岛之上。

    药王谷距离东翔城并不远,几人先骑马而行,后改坐船,林止琰自西域而来,第一次坐船,虽然船家走的水路相对平稳,但还是让他难受了好一阵子,踏香阁地处偏僻,临海而建,四周又是江河入海口,易守难攻,如果不是有花鸿叶相伴,那几人定是要多折腾好些时日。

    从江河入海,又让林止琰在船上不得好受,幸而有梁簌簌在身侧,及时给他用了抵御晕船的药物,即便如此,在抵达踏香阁所在的小岛时,他也已经吐得七荤八素了。

    踏香阁虽然名为踏香阁,但真正的阁楼却只有一个,就在整片建筑群落的中心位置,在这个岛上,没有什么其他的居民,只有踏香阁的杀手,岛上有一座相对较高的山,很多杀手的居所依山而建,也有喜好清静的杀手会在山间林中居住,中心的踏香阁与世独立,高高的耸立在那里,只有金牌杀手才可以入住阁中,各个杀手在岛上的生活用度一切都是来自于东翔城,每天都会有船只专门运送而来,当然杀手们也可以自己去城镇中购买自己所需的用品。

    在踏香阁中杀手除了金银铜铁四个等级之外,不同的杀手还有自己不同擅长的范围,例如紫婳就是用毒高手,她的宅子附近种满毒草,养着毒虫,司铁鱼是冶铁名匠,他的居所里就有各种兵器铸造的器具。踏香阁杀手来自于各行各业,这里五花八门精彩多姿,自然跑不开黑白两道的觊觎窥视,但这个江湖中神秘诡异的杀手组织,又怎么会是这些人能够觊觎的。首先能够抵达踏香阁所在的小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没有人引荐,那些可以在风浪中穿梭自如的船家是不会把人带到这里来的,其次就是岛上各种奇异的阵法和精妙的机关,也不是擅闯就能找到门路的,最后自然是这个岛上的人,可没有一个是什么慈善仁慈的大好人,随随便便手底下没有几条人命,都不好意思在踏香阁坐下来喝杯茶。

    踏香阁在东翔城内有个信息传递的位置,是个钱庄,所有的任务派发和受理都来自于定点,手持凌香令的任务却必须要到达岛上与阁主莫浅声直接当面交谈,故而凌香令一枚难求,在江湖中也经常会有人为了一枚凌香令争个你死我活。

    幸而有花鸿叶带着几人前来,不然凭借沈绝他们三人在江湖中这不名一文的小辈,拿着凌香令也只会招致各种追杀围堵罢了。

    几人抵达踏香阁脚下,抬头望去,沈绝不由得暗赞这座建筑的高大,踏香阁正阁建有十八层,顶层是阁主莫浅声的居所,一层是一个开阔的大院子,一眼就能看到全貌,是个休闲喝茶的位置,是踏香阁中每个人都可以来的地方,但是第二层就不是所有人可以上去的了,那里摆放着踏香阁中已故杀手的排位,长明灯经久不息,静谧神圣,三层是藏书阁,金牌杀手和阁主授意之后方可进入,从四层开始向上十层,就分别是十名金牌杀手的居所,层数越高,排名越高,第十四到第十七层,都是阁主的私人区域,也有人曾经问过,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的区域,为什么几乎没什么人见过阁主的真实面目。

    “因为他有着太多的秘密,有些秘密一旦说出来,那就是震撼整个江湖的。”大家都会这么回答。

    “药王谷梁簌簌持凌香令求见踏香阁主。”花鸿叶指了指身边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梁簌簌,和踏香阁的传令小史说道,传令小史是个哑巴,并不会回答他的话,只是浅浅的鞠躬,手伸向梁簌簌,梁簌簌先是一惊,而后反应过来,连忙把凌香令取出来,交给他,传令小史接过后,又浅浅的鞠了一躬,径直回身向楼上走去。

    “这个传令小史叫白枕,别看他不会说话,但是机灵的很,武功也不差,是阁主从小收养的。”花鸿叶简单介绍着,沈绝在白枕回身那会,就已经发现了,他步伐矫健轻盈,走起路来衣袂无风自扬。

    没过一会,白枕就回来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梁簌簌上楼,沈绝刚要动身,就被花鸿叶一把拽住:“只能梁姑娘一个人上去,你不是还要找司铁鱼问修剑的事么。”踏香阁的规矩,只有携带凌香令的人,才可以见到莫浅声。

    “是的,那是不是也要通报?”沈绝问道。

    “司铁鱼应该不会在阁中,他在海边有个剑阁,我猜他可能在那边。”花鸿叶说罢,眼光移向白枕,“司铁鱼是不是不在楼上?”

    白枕对于整个楼的一切了如指掌,轻轻点头,伸手指向了远方。

    “我猜对了。”花鸿叶笑了笑,带着林止琰和沈绝就向海边的剑阁行去。

    不多时,几人就看到了司铁鱼的剑阁,说是剑阁,不如直接叫这个地方是个铁匠铺会更贴切一点,和周边恢弘的大海不同,这里显得局促而破旧,炉火也没有点燃,门口一个破破烂烂的兵器架上摆了几把生锈陈旧的兵器。

    花鸿叶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慵懒的“嗯?”

    “花鸿叶。”花鸿叶简单的介绍着自己,几人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杂乱东西东碰西撞的声音,一个长者络腮胡子的糙汉子给他们开了门。

    “老鱼不在?”沈绝他们二人以为面前的人正是司铁鱼,却没想到花鸿叶开口这样问道。

    糙汉子指了指里面,顺手把门大开,看到里面歪七扭八的躺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应该是宿醉。

    花鸿叶上前,踹了司铁鱼一脚,司铁鱼翻了个身,睡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用手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鼻音厚重的囔囔着:“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真是晦气。”

    “起来干活了,有把剑需要你修修。”

    “什么剑?”

    “灵犀。”花鸿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两个字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醒了司铁鱼的全部睡意,他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亮眼精光大盛,宛如那饿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小羊的恶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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