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剧本杀过去的几周里，王子卿都格外地关注李可。
关注喜欢自己的人，是人之常情。然而就在这关注之中，人们会多多少少逐渐发现对方的优点，于是逐渐喜欢起了对方，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吗？
可是王子卿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可会看上自己。正如前面所提到的，王子卿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特长可供李可喜欢。难道是因为初中的时候某些特别的机缘巧合将她打动了？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他完全不记得初中他能做出任何可能让一个陌生女孩喜欢上自己的事情。因此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全感不断生长，最终演化成了一种自我防卫的机制，渐渐地成为了他在她之间挖出的一道鸿沟。
王子卿决定在李可明确表达自己的心意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
“大家，期末考完不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去玩一点什么吗？”李可是这样在群里说的。
南靖地处岭南之地，气候温暖，因此即使是十二月份也不是很冷。
“怎么说？我确实觉得假期闷在家里看书打游戏挺没意思的。”顾方绪问道。
王子卿心理微微一动。省外游、出国游对于王子卿这种家庭条件而言是不太可能了。因此每当寒暑假到来，王子卿只能呆在家里看看动漫，写写作业，就这样消耗掉一整个假期。和朋友们出去玩，这还是第一次。
“去野炊吧！”李可说道。
“好啊~我感觉后山那边的溪流边挺适合野炊的。”王珂儿跟道。
“子卿怎么想？”
“我也觉得挺好玩的。”
“那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们去后山野炊！”李可一锤定音。
“考虑到大家们的烹饪水平，我建议大家每人带上一份半成品，再带上一份制成品，这样，烹饪会比较容易，而且万一烹饪失败，也不至于没有吃的。”李可随后补充道。
一天后。
“各位想好带什么了吗？”这是李可在群里发言，之前她就嘱咐她的组员，要事先商量好带什么，这样到时候就不会重、荤素搭配也会比较合理。
李可总是这样有条有理的，王子卿心想。
“我打算带一点白菜、蘑菇什么的，到时候大家可以炒来吃。”顾方绪这么说道。想也知道厨艺并不是顾方绪所擅长的，所以他选了这样一个菜也情有可原。
“我准备了一些鸡蛋、生菜、醋什么的，到时候想给大家拌一个沙拉。”王子卿说道，拌沙拉非常简单，母亲说这是最适合王子卿的菜色。
“我买了一些鸡翅和啤酒，到时候可以给大家做一个啤酒鸡。”王珂儿的菜色可就高级的多了。
“嗯，我打算买几条鲫鱼，到时候给大家做鱼吃。”李可最后说道。
“做鱼很费劲诶，可可子打算到那里做吗？”王珂儿流露出担忧。
“没关系，我会在家里把鱼收拾的差不多，佐料也从家里带来，这样到时候也会很方便。”李可发了一个成竹在胸的表情。
两天后。李可约大家9:00在校门口集合，然后骑车一起向后山进发。收拾好一切的王子卿8:30就来到了校门口，事实上，从6:30开始，他就睡不着了，昨晚也是直到午夜才睡着。从未体验过的兴奋与悸动使睡意一扫而空。
李可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一条米黄色的褶边短裙，白色的高筒袜完全盖住了脚踝。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有着hellokitty的图案，看上去有些幼齿。她上身穿着有些短的白色有领短袖，袖口有红色的装饰条纹，领口整整齐齐地翻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一个黄色的针织袋，两根香葱从袋子里冒出了一个头。
见到王子卿，李可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双脚离地跳了起来。“嘿！这里！”她叫到。
我看见你了呀，你不用叫那么大声的。王子卿心里想着，一边靠近她。
“早安，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仿佛是明知故问般，李可如此说道。
“睡得蛮好。”王子卿不愿意泄露自己过于兴奋激动的小学生行为，于是说了个慌。
“这样啊，”李可说道，用一种俏皮的眼神看着王子卿，随后说道，“那既然你睡得很好，那到时候砌炉子、烧柴火这些粗活就由你干哦，我昨晚可是因为兴奋过度没有睡好，又肩负了做鱼的重任，所以今天可要养精蓄锐。”
看你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是需要养精蓄锐的人。王子卿心想。
“这么早？”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这是顾方绪。他穿着灰色的T恤，黑色的篮球裤，脚踏一双白色的耐克鞋。尽管这一身王子卿穿上会显得懒散，但是在顾方绪衣架的支撑下，即使是随手拿出来穿的运动服，也似乎自成一种时尚风格。
从顾方绪对面走过来的，是那位少女。她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像是个可爱的洋娃娃。只见她左右手各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看起来颇有一些分量，走起路来有一些吃力。于是顾方绪赶紧伸出手，将两个袋子接过来，然后将其中一个转手给了王子卿。
几人沿着山路走向野炊的地点。这里曾是一处伐木工的定居点，后来被遗弃。于是残留了一片平整的空地，以及许多破碎的砖瓦。李可似乎就是打算用这些砖头来现造一个炉子。
王子卿看了看手上的塑料袋里那口小巧的锅，看来今天他们就要用这个烧饭了。
于是大家都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顾方绪支起桌子，然后去林子里去寻找合用的柴火去了。王珂儿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王子卿则是面对砖头不知所措。
突然，王子卿感受到背后有一个热源，脖子上似乎也感受到少女呼出的，温暖湿润的空气。他急忙转头，原来李可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快教教我怎么摆这玩意儿。”王子卿有些不好意思，故意用一种很随意的口气说道。
“嗯……其实我也不会。”
“你原来不会吗？！之前你的语气好像很笃定的样子，我以为你一定是会的。”
“我平时说话都是这样啦，我只是想着，摆一个炉子应该不是很难，所以也没有事先做功课，以为男生一定会摆的。”
“为啥觉得我和顾方绪一定会摆……”
“因为你看这些砖头这么重，总不能让我们女生摆吧。”
“你这完全是在玩‘会’字的多义梗吧……”王子卿禁不住吐槽道。
“不。你槽吐偏了，我的意思是，我和王珂儿一看就不像是会摆砖头的样子，所以要是摆只能是男生摆，所以我就认为你们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事先去查好。”
“要是顾方绪的话真有可能，可惜他现在不在，而我还不是他那种情商怪物。”
“所以借机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情商吧，从动手砌炉灶开始。”
“所以情商和手工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心灵手巧吗，所以只要手巧了心就灵了。”李可继续这样胡搅蛮缠。
“我真是服了你了，容我探索一下。”王子卿投降了。
山里信号很不好，王子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求助于互联网，于是不得不自己琢磨起来。
“想要做一个炉子，首先要有一个空腔吧。”他这么说到，“所以要围起来。”
“嗯，但是像普通的墙那样砌肯定不稳，因为我们没有水泥填充。所以最好还是横着拼。”李可补充道。
“总之先来试试。”王子卿将砖头平放在地上，长边对内，用十块砖头围出了一个圆形。看起来不错。
于是李可又拿起了一块砖头，交错放在第一层的砖头上。
“这样应该是对的，”王子卿说，随后又交错砌出了第二层和第三层。
现在炉子已经稍微具有一个雏形了，李可笑着拍手到：“你看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确实，我也这么想，太天才了。”王子卿得意道。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种玩笑此前他只向顾方绪开过。性格内敛的他并不会在不很熟的人面前说笑，而是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他对李可开了这种玩笑，莫非是他在内心里已经将她当作自己朋友了？
“你们这样子好像夫妻哦~”摆完东西的王珂儿走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八卦到。“男女之间要保持安全距离，不要靠得这么近。”随后她又模仿薛老师的“反早恋班会”上的语气调侃道。
“我们哪里有……”王子卿反驳道，随后他看到李可的脸刷一下就变红了。李可的肤色不算很白，因此同样程度的脸红，她远远比不上王珂儿明显。
“果然是这样吗？”王子卿心说，“李可是喜欢我的吗？那这样的话，我还真是要振作一点呢。”
冬天的太阳在树冠的切割之下变得支离破碎，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山溪深不过数厘米，汩汩流动就像是冰粉一般，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线。李可为大家煮的餐前奶茶非常失败，用作引火物的报纸在火焰的作用下化作飞扬的碎片，落得李可的头发、肩膀上全是，也将藏式奶茶变成了“报纸奶茶”。看着李可如此狼狈，王子卿忍不住将报纸卷起来，神情好像非常嫌弃的，伸过去掸落她身上的“火山灰”。结果刚碰到李可的头，李可就好像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一般，直接从蹲姿弹了起来，捂着头大声“抗议”，让剩下两人忍俊不禁。看着报纸奶茶，几人完全没有下口的勇气，于是决定将报纸奶茶作为游戏的失败惩罚。结果输掉了的顾方绪，站在溪流前，挺着腰杆，端着纸杯，对奶茶用广告腔大加夸赞一番后，仰脖一饮而尽。这全程都被王珂儿用手机录了下来。刚表演完，她就把手机展示给了顾方绪看，结果无论是顾方绪，还是剩下的三人，笑的都直不起腰来。
收拾完垃圾，王子卿抬头看见少女的身影蹲在溪流边刚刚做饭的地方，手里握着树枝在不知道干什么。水面反射出来的光从她头发的边缘掠过，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暗了些，又仿佛是给她笼上一层光晕。在光晕的最外层，发丝带有的一丝丝黄色。
应该说李可长相还算得上“养眼”么？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外貌并没有给王子卿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皮肤远远说不上白皙，头发还是短发，而王子卿喜欢的类型是王珂儿的那种。而李可总是和她在一起，于是就更难以外貌吸引人了。
可是王子卿却感觉，李可有一种莫名的可爱。于是她的长相似乎也变得很吸引他了。
他想起前一段时间有一次，他忘了把作业带回家，于是回到教室去取。顾方绪正好在和辩论队的同学们一起筹备比赛，李可正好也在。她并不是辩论队的成员，只是坐在他们四个人的旁边的那张桌子上静静地听，双脚在桌子上来回荡着，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当顾方绪起身去走廊上思考的时候，李可追了出来，和顾方绪开始讨论辩题。结果，没有受过训练的李可提出的都是一些无厘头的问题，让顾方绪感到哭笑不得。而李可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一路从班级门口追到了男厕所门口。靠在窗口的铁栏杆上，双手插兜，顾方绪问眼前的少女，既然这么感兴趣，干脆参加辩论队如何。李可抬起头，把原本撑在下巴上的手抬了起来，一板一眼地说道：“我觉得你们的辩题很有趣，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有意思的东西我想要去做了，要是每天向你们一样花这么多时间准备辩论比赛，恐怕就会错过很多别的东西吧。”
“那你平时还会干什么有意思的事？”
“给学生会帮忙很有意思，去社区当义工很有意思，在宠物店打工也很有意思，在风雨桥上坐着和同样在那里乘凉的老奶奶拉家常也很有意思，都很有意思啊。”
“真是个大忙人啊。”顾方绪挠了挠头，将眼神转移向窗外。
王子卿站在班级门口，看见了这一幕，当时他真为顾方绪有这样一位友人感到高兴。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他感到心里有一点酸溜溜的。
他走到了李可身边，只见她手里拿着树枝，蘸着烧剩下的灰烬，在石砖上一点点地勾勒出一只麻雀的图形。旁边，有一只嫩麻雀，似乎刚死不久。
“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在给这只麻雀立碑。”
“死麻雀有什么好立碑的？”
“但是，如果一万年之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后代人，偶然间掘开了这里，发现有一只鸟的尸体和一块碑，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不会以为，这只鸟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宠物，在死后被安葬在了这里？或者从中他们推断，在古老的过去，动物曾经被人广泛地尊重，以至于动物的死亡也会得到安葬，以此推测在我们这个时代曾经有一套完整的泛灵主义文化与制度？再或者，他们中更大胆一些的人会猜想，在这个时代，曾经在这座山里，出现过一个进入了石器时期的麻雀文明？想想不就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这不是给以后的考古学家添麻烦吗？”他想这么吐槽，但他吐不出来。
她的脸看上去热情而又认真，眉宇飞扬。她的脑海里似乎充斥满了这样的奇思妙想，然而这些奇怪的想法在她身上似乎一点都不显得违和，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的神采飞扬，似乎全部都是这种奇妙性格的投射。她的生活、她的内心世界如此地深深吸引着王子卿，以至于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地想要加入到一个人的生活之中。
“我来帮你吧。”王子卿说道。他拿起木屋旁边的一个铲子，在李可身边挖掘了起来。
“嗯！”李可喜笑颜开。
关注喜欢自己的人，是人之常情。然而就在这关注之中，人们会多多少少逐渐发现对方的优点，于是逐渐喜欢起了对方，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吗？
可是王子卿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可会看上自己。正如前面所提到的，王子卿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特长可供李可喜欢。难道是因为初中的时候某些特别的机缘巧合将她打动了？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他完全不记得初中他能做出任何可能让一个陌生女孩喜欢上自己的事情。因此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全感不断生长，最终演化成了一种自我防卫的机制，渐渐地成为了他在她之间挖出的一道鸿沟。
王子卿决定在李可明确表达自己的心意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
“大家，期末考完不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去玩一点什么吗？”李可是这样在群里说的。
南靖地处岭南之地，气候温暖，因此即使是十二月份也不是很冷。
“怎么说？我确实觉得假期闷在家里看书打游戏挺没意思的。”顾方绪问道。
王子卿心理微微一动。省外游、出国游对于王子卿这种家庭条件而言是不太可能了。因此每当寒暑假到来，王子卿只能呆在家里看看动漫，写写作业，就这样消耗掉一整个假期。和朋友们出去玩，这还是第一次。
“去野炊吧！”李可说道。
“好啊~我感觉后山那边的溪流边挺适合野炊的。”王珂儿跟道。
“子卿怎么想？”
“我也觉得挺好玩的。”
“那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们去后山野炊！”李可一锤定音。
“考虑到大家们的烹饪水平，我建议大家每人带上一份半成品，再带上一份制成品，这样，烹饪会比较容易，而且万一烹饪失败，也不至于没有吃的。”李可随后补充道。
一天后。
“各位想好带什么了吗？”这是李可在群里发言，之前她就嘱咐她的组员，要事先商量好带什么，这样到时候就不会重、荤素搭配也会比较合理。
李可总是这样有条有理的，王子卿心想。
“我打算带一点白菜、蘑菇什么的，到时候大家可以炒来吃。”顾方绪这么说道。想也知道厨艺并不是顾方绪所擅长的，所以他选了这样一个菜也情有可原。
“我准备了一些鸡蛋、生菜、醋什么的，到时候想给大家拌一个沙拉。”王子卿说道，拌沙拉非常简单，母亲说这是最适合王子卿的菜色。
“我买了一些鸡翅和啤酒，到时候可以给大家做一个啤酒鸡。”王珂儿的菜色可就高级的多了。
“嗯，我打算买几条鲫鱼，到时候给大家做鱼吃。”李可最后说道。
“做鱼很费劲诶，可可子打算到那里做吗？”王珂儿流露出担忧。
“没关系，我会在家里把鱼收拾的差不多，佐料也从家里带来，这样到时候也会很方便。”李可发了一个成竹在胸的表情。
两天后。李可约大家9:00在校门口集合，然后骑车一起向后山进发。收拾好一切的王子卿8:30就来到了校门口，事实上，从6:30开始，他就睡不着了，昨晚也是直到午夜才睡着。从未体验过的兴奋与悸动使睡意一扫而空。
李可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一条米黄色的褶边短裙，白色的高筒袜完全盖住了脚踝。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有着hellokitty的图案，看上去有些幼齿。她上身穿着有些短的白色有领短袖，袖口有红色的装饰条纹，领口整整齐齐地翻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一个黄色的针织袋，两根香葱从袋子里冒出了一个头。
见到王子卿，李可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双脚离地跳了起来。“嘿！这里！”她叫到。
我看见你了呀，你不用叫那么大声的。王子卿心里想着，一边靠近她。
“早安，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仿佛是明知故问般，李可如此说道。
“睡得蛮好。”王子卿不愿意泄露自己过于兴奋激动的小学生行为，于是说了个慌。
“这样啊，”李可说道，用一种俏皮的眼神看着王子卿，随后说道，“那既然你睡得很好，那到时候砌炉子、烧柴火这些粗活就由你干哦，我昨晚可是因为兴奋过度没有睡好，又肩负了做鱼的重任，所以今天可要养精蓄锐。”
看你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是需要养精蓄锐的人。王子卿心想。
“这么早？”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毫无疑问这是顾方绪。他穿着灰色的T恤，黑色的篮球裤，脚踏一双白色的耐克鞋。尽管这一身王子卿穿上会显得懒散，但是在顾方绪衣架的支撑下，即使是随手拿出来穿的运动服，也似乎自成一种时尚风格。
从顾方绪对面走过来的，是那位少女。她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像是个可爱的洋娃娃。只见她左右手各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看起来颇有一些分量，走起路来有一些吃力。于是顾方绪赶紧伸出手，将两个袋子接过来，然后将其中一个转手给了王子卿。
几人沿着山路走向野炊的地点。这里曾是一处伐木工的定居点，后来被遗弃。于是残留了一片平整的空地，以及许多破碎的砖瓦。李可似乎就是打算用这些砖头来现造一个炉子。
王子卿看了看手上的塑料袋里那口小巧的锅，看来今天他们就要用这个烧饭了。
于是大家都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顾方绪支起桌子，然后去林子里去寻找合用的柴火去了。王珂儿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王子卿则是面对砖头不知所措。
突然，王子卿感受到背后有一个热源，脖子上似乎也感受到少女呼出的，温暖湿润的空气。他急忙转头，原来李可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快教教我怎么摆这玩意儿。”王子卿有些不好意思，故意用一种很随意的口气说道。
“嗯……其实我也不会。”
“你原来不会吗？！之前你的语气好像很笃定的样子，我以为你一定是会的。”
“我平时说话都是这样啦，我只是想着，摆一个炉子应该不是很难，所以也没有事先做功课，以为男生一定会摆的。”
“为啥觉得我和顾方绪一定会摆……”
“因为你看这些砖头这么重，总不能让我们女生摆吧。”
“你这完全是在玩‘会’字的多义梗吧……”王子卿禁不住吐槽道。
“不。你槽吐偏了，我的意思是，我和王珂儿一看就不像是会摆砖头的样子，所以要是摆只能是男生摆，所以我就认为你们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事先去查好。”
“要是顾方绪的话真有可能，可惜他现在不在，而我还不是他那种情商怪物。”
“所以借机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情商吧，从动手砌炉灶开始。”
“所以情商和手工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心灵手巧吗，所以只要手巧了心就灵了。”李可继续这样胡搅蛮缠。
“我真是服了你了，容我探索一下。”王子卿投降了。
山里信号很不好，王子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求助于互联网，于是不得不自己琢磨起来。
“想要做一个炉子，首先要有一个空腔吧。”他这么说到，“所以要围起来。”
“嗯，但是像普通的墙那样砌肯定不稳，因为我们没有水泥填充。所以最好还是横着拼。”李可补充道。
“总之先来试试。”王子卿将砖头平放在地上，长边对内，用十块砖头围出了一个圆形。看起来不错。
于是李可又拿起了一块砖头，交错放在第一层的砖头上。
“这样应该是对的，”王子卿说，随后又交错砌出了第二层和第三层。
现在炉子已经稍微具有一个雏形了，李可笑着拍手到：“你看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确实，我也这么想，太天才了。”王子卿得意道。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种玩笑此前他只向顾方绪开过。性格内敛的他并不会在不很熟的人面前说笑，而是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他对李可开了这种玩笑，莫非是他在内心里已经将她当作自己朋友了？
“你们这样子好像夫妻哦~”摆完东西的王珂儿走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八卦到。“男女之间要保持安全距离，不要靠得这么近。”随后她又模仿薛老师的“反早恋班会”上的语气调侃道。
“我们哪里有……”王子卿反驳道，随后他看到李可的脸刷一下就变红了。李可的肤色不算很白，因此同样程度的脸红，她远远比不上王珂儿明显。
“果然是这样吗？”王子卿心说，“李可是喜欢我的吗？那这样的话，我还真是要振作一点呢。”
冬天的太阳在树冠的切割之下变得支离破碎，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山溪深不过数厘米，汩汩流动就像是冰粉一般，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线。李可为大家煮的餐前奶茶非常失败，用作引火物的报纸在火焰的作用下化作飞扬的碎片，落得李可的头发、肩膀上全是，也将藏式奶茶变成了“报纸奶茶”。看着李可如此狼狈，王子卿忍不住将报纸卷起来，神情好像非常嫌弃的，伸过去掸落她身上的“火山灰”。结果刚碰到李可的头，李可就好像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一般，直接从蹲姿弹了起来，捂着头大声“抗议”，让剩下两人忍俊不禁。看着报纸奶茶，几人完全没有下口的勇气，于是决定将报纸奶茶作为游戏的失败惩罚。结果输掉了的顾方绪，站在溪流前，挺着腰杆，端着纸杯，对奶茶用广告腔大加夸赞一番后，仰脖一饮而尽。这全程都被王珂儿用手机录了下来。刚表演完，她就把手机展示给了顾方绪看，结果无论是顾方绪，还是剩下的三人，笑的都直不起腰来。
收拾完垃圾，王子卿抬头看见少女的身影蹲在溪流边刚刚做饭的地方，手里握着树枝在不知道干什么。水面反射出来的光从她头发的边缘掠过，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暗了些，又仿佛是给她笼上一层光晕。在光晕的最外层，发丝带有的一丝丝黄色。
应该说李可长相还算得上“养眼”么？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外貌并没有给王子卿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皮肤远远说不上白皙，头发还是短发，而王子卿喜欢的类型是王珂儿的那种。而李可总是和她在一起，于是就更难以外貌吸引人了。
可是王子卿却感觉，李可有一种莫名的可爱。于是她的长相似乎也变得很吸引他了。
他想起前一段时间有一次，他忘了把作业带回家，于是回到教室去取。顾方绪正好在和辩论队的同学们一起筹备比赛，李可正好也在。她并不是辩论队的成员，只是坐在他们四个人的旁边的那张桌子上静静地听，双脚在桌子上来回荡着，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当顾方绪起身去走廊上思考的时候，李可追了出来，和顾方绪开始讨论辩题。结果，没有受过训练的李可提出的都是一些无厘头的问题，让顾方绪感到哭笑不得。而李可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一路从班级门口追到了男厕所门口。靠在窗口的铁栏杆上，双手插兜，顾方绪问眼前的少女，既然这么感兴趣，干脆参加辩论队如何。李可抬起头，把原本撑在下巴上的手抬了起来，一板一眼地说道：“我觉得你们的辩题很有趣，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有意思的东西我想要去做了，要是每天向你们一样花这么多时间准备辩论比赛，恐怕就会错过很多别的东西吧。”
“那你平时还会干什么有意思的事？”
“给学生会帮忙很有意思，去社区当义工很有意思，在宠物店打工也很有意思，在风雨桥上坐着和同样在那里乘凉的老奶奶拉家常也很有意思，都很有意思啊。”
“真是个大忙人啊。”顾方绪挠了挠头，将眼神转移向窗外。
王子卿站在班级门口，看见了这一幕，当时他真为顾方绪有这样一位友人感到高兴。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他感到心里有一点酸溜溜的。
他走到了李可身边，只见她手里拿着树枝，蘸着烧剩下的灰烬，在石砖上一点点地勾勒出一只麻雀的图形。旁边，有一只嫩麻雀，似乎刚死不久。
“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在给这只麻雀立碑。”
“死麻雀有什么好立碑的？”
“但是，如果一万年之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后代人，偶然间掘开了这里，发现有一只鸟的尸体和一块碑，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不会以为，这只鸟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宠物，在死后被安葬在了这里？或者从中他们推断，在古老的过去，动物曾经被人广泛地尊重，以至于动物的死亡也会得到安葬，以此推测在我们这个时代曾经有一套完整的泛灵主义文化与制度？再或者，他们中更大胆一些的人会猜想，在这个时代，曾经在这座山里，出现过一个进入了石器时期的麻雀文明？想想不就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这不是给以后的考古学家添麻烦吗？”他想这么吐槽，但他吐不出来。
她的脸看上去热情而又认真，眉宇飞扬。她的脑海里似乎充斥满了这样的奇思妙想，然而这些奇怪的想法在她身上似乎一点都不显得违和，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的神采飞扬，似乎全部都是这种奇妙性格的投射。她的生活、她的内心世界如此地深深吸引着王子卿，以至于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地想要加入到一个人的生活之中。
“我来帮你吧。”王子卿说道。他拿起木屋旁边的一个铲子，在李可身边挖掘了起来。
“嗯！”李可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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