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沦
庆祝会按时召开，一名牧师主持过礼仪之后，是主教奥狄斯作讲话。
“手懒的，要受贫穷；手勤的，得到富足。本次善款之所以能顺利下来，全都要归功于各位兄弟的勤勉，让我们利亚救济院有更多的能力，去关怀和拯救生命。”
神父、牧师和修士们在底下，在心里重复着主教的话。
例行的开场语结束之后，奥狄斯进入了正题：“镇长虽然最后走了，但整个区的人对我们的评价并没有任何改变。这里特别要感谢，为镇长病情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文森牧师，扬马牧师，以及我们的盖亚牧师。”
随后，在司仪的主持下，三位牧师上台发表了对主教赏识的感谢，对维护救济院荣誉的决心。
波特举着酒杯来到费尼身边：“老弟，主教在那边，我觉得你得主动过去敬他一杯。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被说几句。”
主教正在跟一名新来的牧师聊天，勉励他在净化病人的同时多总结经验，多做研究。
费尼端着酒杯，来到主教跟前，说道：“主教大人，这一次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十分抱歉。”
主教拍拍费尼的肩膀：“大教师说，‘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救济院里的兄弟姐妹们应彼此相爱，治疗师之间更需要彼此信赖，而不是特立独行。”
费尼发现，大家的眼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在好奇，主教会怎么处置一个“不听话”的实习生。
“主教，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苦衷的。”费尼希望主教能够详细了解事情始末，了解他这个奋战在一线的实习生的难处。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毕竟，这是你的选择。”主教说完，便走入了人群中。
听着这话，费尼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然后，他听到司仪说道：“接下来，我们请主治心脑部分的组长——”
费尼整了整衣领，他并没有来得及准备发言稿，不过，上台简单说下工作，表达下感谢，这并不难。
“盖亚牧师！”司仪话音刚落，新组长盖亚在掌声中上了台。
组长怎么变成盖亚了？费尼刚刚迈出的腿又缩了回来。
迟疑了一下，费尼追上了主教：“主教大人，这……”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是否继续留下，当然，你想去别的救济院，我也有权拒绝写推荐信。还有，寄往学校的评定，我也有权在‘信任’‘服从’和‘团结’这些方面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对了，”主教侧过脸来瞥了一眼费尼，“给你母亲的资助金，是针对优秀人才特别发放的。暂时也停止了。你爱留便留，但是你在救济院的进阶之门，已经彻底关上了。”
费尼怔在了原地，他的耳边传来新组长盖亚的演讲：无论是传统的病痛，还是魔气的侵扰，都是一项复杂的工程，牧师们应该团体合作，集合每个人的力量，才能救人一命……
费尼并非没有勇气离开，只是主教之间都是彼此认识的，如果自己被驱离，也不会有任何救济医院会收留自己。再说，如果评定等级不合格，可就没办法正常从学校毕业了。
费尼走出了利亚救济院，往主教家方向走去。他不是富人家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学费，母亲做了一切能做的活，以至于摔断了腿，为了母亲能安心养病，他决定再试一试。
费尼知道苏珊有去舞厅的习惯，便缩着身子，在她家门前等待，他知道苏珊父女关系很好，让她去说说，指不定主教态度能有所改观。
直到夜深，马车上的煤油灯由远及近，一辆双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主教家门前，车里走下一位披着白色貂裘的女子。
“苏珊！”
费尼走向苏珊的马车：“你能不能帮我跟主教解释下，这件事情……”
费尼不再说了，因为苏珊与他擦肩而过，并没有停下脚步。
“苏珊？”
苏珊走到廊檐下，拿出家门钥匙，顺便从包中掏出手镯：“还你，戴着太冷了。”
费尼就这么看着苏珊捏着自己送的手镯，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珊见费尼没有接，将手镯扔在费尼脚下的雪堆里，打开了家门。从外面可以看见，屋内的壁炉燃得正旺，白色的荧光石散发的圣洁的光投射到廊檐下。
屋内一人在门口迎候苏珊，正是为镇长诊疗的文森牧师，他粗壮的手臂搂过苏珊的细腰，朝着雪地里站立的曾经的组长望了一眼。大门缓缓关闭，费尼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过一天之间，他曾经尊敬的主教不再理会，曾经巴结着他的牧师们也渐渐远离，就连关系如此亲密的苏珊，也已转投他人的怀抱。
研究稿被主教据为己有的前天晚上，费尼记得，自己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足狂奔。而此刻，他缓步走着，任凭积雪浸湿了鞋子和裤脚。雪地里的脚印一步步通向利亚救济院，费尼来到了病房中。
与单人病房的温暖不同，约书亚所在的低矮石头房，是收容穷人、流浪者的病房，不大的病房里，摆放了10张病床，冷风总是能从各种缝隙里钻进来。
中央过道上，燃煤火盆发出持续的光热。不过对于这里的病人来说，供热仍是太过不足，病人们把床四周厚厚的帷幔放了下来，以抵御夜间的寒风。麦秸秆编制的草席上，除了躺着病人，还吸引了很多虱子、跳蚤和其他虫类前来。
费尼在草席上坐了下来，病床前是他刚救治的男子——约书亚。
病人们都已熟睡，约书亚仍在昏迷之中。费尼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来到这个病人跟前，并且跟他聊起了心事。
“……我本来应该是领受了主教的恩惠的，我也一直努力工作来报答，就算他拿走我救治司令的功劳，就算他夺走了我的研究成果。”
冷风沿着门缝使劲往里钻，费尼起身把整个帷幕遮了起来，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只是想挣点儿钱。等我一毕业，我就加入义勇团，做一名军医，运气好的话，去内地，成为王室的一名药剂师。”
说到这里，费尼脑中出现主教笑脸和话语：“我们以前也只是个读书人，牧师也是普通人，哪能天天围着病人转呢？”
费尼忽然双拳紧握，按住两腿，就像是在跟脑中的主教辩论：“不，不是的，治疗师的天职就是救命的！”
他的脑中又想起苏珊美丽的脸庞以及镇定的话语：“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不等价的。”
“不！”仿佛费尼眼前的就是苏珊，他压着嗓子反驳，“就算事实如此，但人的生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贵贱！我没有任何错！！！”
费尼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语气也更为凌厉了，他越想越气：“主教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贪财鬼！他那种人，干脆死了算了！”
费尼说完，恨恨地踢了一脚石墙，至此，他完全将情绪发泄了出来。
隔壁传来病人的声音：“牧师，您这样，我们可没法睡了。”
“啊，不好意思，我知道了，抱歉。”费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些话要是让病人传递给主教，肯定没他好果子吃。不过，事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该离开了，费尼站起身来，对着昏迷中的约书亚说道：“谢谢你。我年龄比你还小一些，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经历这么复杂的事情，我的良心也不会觉醒。为你，我只能做到这些了，接下来的日子，请你好好活下去。”
费尼离开了病房，走回休息室，身后是茫茫夜色。
夜色之中，约书亚蓦地睁开了深红的眼睛。
“手懒的，要受贫穷；手勤的，得到富足。本次善款之所以能顺利下来，全都要归功于各位兄弟的勤勉，让我们利亚救济院有更多的能力，去关怀和拯救生命。”
神父、牧师和修士们在底下，在心里重复着主教的话。
例行的开场语结束之后，奥狄斯进入了正题：“镇长虽然最后走了，但整个区的人对我们的评价并没有任何改变。这里特别要感谢，为镇长病情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文森牧师，扬马牧师，以及我们的盖亚牧师。”
随后，在司仪的主持下，三位牧师上台发表了对主教赏识的感谢，对维护救济院荣誉的决心。
波特举着酒杯来到费尼身边：“老弟，主教在那边，我觉得你得主动过去敬他一杯。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被说几句。”
主教正在跟一名新来的牧师聊天，勉励他在净化病人的同时多总结经验，多做研究。
费尼端着酒杯，来到主教跟前，说道：“主教大人，这一次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十分抱歉。”
主教拍拍费尼的肩膀：“大教师说，‘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救济院里的兄弟姐妹们应彼此相爱，治疗师之间更需要彼此信赖，而不是特立独行。”
费尼发现，大家的眼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在好奇，主教会怎么处置一个“不听话”的实习生。
“主教，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苦衷的。”费尼希望主教能够详细了解事情始末，了解他这个奋战在一线的实习生的难处。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毕竟，这是你的选择。”主教说完，便走入了人群中。
听着这话，费尼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然后，他听到司仪说道：“接下来，我们请主治心脑部分的组长——”
费尼整了整衣领，他并没有来得及准备发言稿，不过，上台简单说下工作，表达下感谢，这并不难。
“盖亚牧师！”司仪话音刚落，新组长盖亚在掌声中上了台。
组长怎么变成盖亚了？费尼刚刚迈出的腿又缩了回来。
迟疑了一下，费尼追上了主教：“主教大人，这……”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选择，你可以选择是否继续留下，当然，你想去别的救济院，我也有权拒绝写推荐信。还有，寄往学校的评定，我也有权在‘信任’‘服从’和‘团结’这些方面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对了，”主教侧过脸来瞥了一眼费尼，“给你母亲的资助金，是针对优秀人才特别发放的。暂时也停止了。你爱留便留，但是你在救济院的进阶之门，已经彻底关上了。”
费尼怔在了原地，他的耳边传来新组长盖亚的演讲：无论是传统的病痛，还是魔气的侵扰，都是一项复杂的工程，牧师们应该团体合作，集合每个人的力量，才能救人一命……
费尼并非没有勇气离开，只是主教之间都是彼此认识的，如果自己被驱离，也不会有任何救济医院会收留自己。再说，如果评定等级不合格，可就没办法正常从学校毕业了。
费尼走出了利亚救济院，往主教家方向走去。他不是富人家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学费，母亲做了一切能做的活，以至于摔断了腿，为了母亲能安心养病，他决定再试一试。
费尼知道苏珊有去舞厅的习惯，便缩着身子，在她家门前等待，他知道苏珊父女关系很好，让她去说说，指不定主教态度能有所改观。
直到夜深，马车上的煤油灯由远及近，一辆双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主教家门前，车里走下一位披着白色貂裘的女子。
“苏珊！”
费尼走向苏珊的马车：“你能不能帮我跟主教解释下，这件事情……”
费尼不再说了，因为苏珊与他擦肩而过，并没有停下脚步。
“苏珊？”
苏珊走到廊檐下，拿出家门钥匙，顺便从包中掏出手镯：“还你，戴着太冷了。”
费尼就这么看着苏珊捏着自己送的手镯，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珊见费尼没有接，将手镯扔在费尼脚下的雪堆里，打开了家门。从外面可以看见，屋内的壁炉燃得正旺，白色的荧光石散发的圣洁的光投射到廊檐下。
屋内一人在门口迎候苏珊，正是为镇长诊疗的文森牧师，他粗壮的手臂搂过苏珊的细腰，朝着雪地里站立的曾经的组长望了一眼。大门缓缓关闭，费尼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过一天之间，他曾经尊敬的主教不再理会，曾经巴结着他的牧师们也渐渐远离，就连关系如此亲密的苏珊，也已转投他人的怀抱。
研究稿被主教据为己有的前天晚上，费尼记得，自己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足狂奔。而此刻，他缓步走着，任凭积雪浸湿了鞋子和裤脚。雪地里的脚印一步步通向利亚救济院，费尼来到了病房中。
与单人病房的温暖不同，约书亚所在的低矮石头房，是收容穷人、流浪者的病房，不大的病房里，摆放了10张病床，冷风总是能从各种缝隙里钻进来。
中央过道上，燃煤火盆发出持续的光热。不过对于这里的病人来说，供热仍是太过不足，病人们把床四周厚厚的帷幔放了下来，以抵御夜间的寒风。麦秸秆编制的草席上，除了躺着病人，还吸引了很多虱子、跳蚤和其他虫类前来。
费尼在草席上坐了下来，病床前是他刚救治的男子——约书亚。
病人们都已熟睡，约书亚仍在昏迷之中。费尼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来到这个病人跟前，并且跟他聊起了心事。
“……我本来应该是领受了主教的恩惠的，我也一直努力工作来报答，就算他拿走我救治司令的功劳，就算他夺走了我的研究成果。”
冷风沿着门缝使劲往里钻，费尼起身把整个帷幕遮了起来，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只是想挣点儿钱。等我一毕业，我就加入义勇团，做一名军医，运气好的话，去内地，成为王室的一名药剂师。”
说到这里，费尼脑中出现主教笑脸和话语：“我们以前也只是个读书人，牧师也是普通人，哪能天天围着病人转呢？”
费尼忽然双拳紧握，按住两腿，就像是在跟脑中的主教辩论：“不，不是的，治疗师的天职就是救命的！”
他的脑中又想起苏珊美丽的脸庞以及镇定的话语：“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不等价的。”
“不！”仿佛费尼眼前的就是苏珊，他压着嗓子反驳，“就算事实如此，但人的生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贵贱！我没有任何错！！！”
费尼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语气也更为凌厉了，他越想越气：“主教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贪财鬼！他那种人，干脆死了算了！”
费尼说完，恨恨地踢了一脚石墙，至此，他完全将情绪发泄了出来。
隔壁传来病人的声音：“牧师，您这样，我们可没法睡了。”
“啊，不好意思，我知道了，抱歉。”费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些话要是让病人传递给主教，肯定没他好果子吃。不过，事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该离开了，费尼站起身来，对着昏迷中的约书亚说道：“谢谢你。我年龄比你还小一些，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经历这么复杂的事情，我的良心也不会觉醒。为你，我只能做到这些了，接下来的日子，请你好好活下去。”
费尼离开了病房，走回休息室，身后是茫茫夜色。
夜色之中，约书亚蓦地睁开了深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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