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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族(一)

    疾风掠过,一望无垠的草原如海面上的波涛,一层又一层地翻涌着。

    这片草原上有着数不清的生灵,此刻它们在黄昏中享受着远天的安抚。

    只可惜祥和只是表面,那些丝毫未察觉危机到来的猎物,正一点点落入狩猎者的死亡陷阱之中。

    猎物与猎手,收获与死亡,这是世界永恒不变的基调。

    但是在这片充满危机的草原中,有着一个独特的狩猎者。

    寂很好地隐匿在草原中,嘴里咬着一根青草咀嚼着其中的水分,漆黑的瞳孔藏着一抹和谐的白韵,平静地盯着不远处自己的目标。

    他的双手握着两根一端被削尖的短木棍,身着灰色兽皮制成的衣物,仅是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就有着无数道伤痕,遮过鼻梁的长发用草绳随意地捆绑起来。

    整个人好似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一旦找到机会就快准狠地将猎物收入囊中。

    可寂的狩猎对象不是比自己弱小或者相差无几的猎物,而是对比他来说要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刺角兽。

    刺角兽是凶残的杂食野兽,身上披着犹如铠甲一般的深灰色厚皮,头部除了眼睛与嘴巴之外的其余部位几乎被包裹严实,就连耳朵和鼻孔也只是露出一个极小的孔洞。

    比较特别的是它们背部从尾脊一直到头顶会长出一根长角,这根长角尖锐无比,能够轻易破开山石,这也是它们被命名为刺角兽的原因。

    刺角兽的体型越大、刺角越长就代表着越强大,幼年刺角兽的刺角是白粉色,长大之后便会逐渐变成灰黑色,而成年刺角兽的刺角裸露在外的部分就足有三米之长。

    当然,有着这样强大的“盾”和“矛”,其代价就是它们牺牲了大部分听力与嗅觉,并且视野范围也不大。

    寂的目标正是刺角兽群中那几只刺角不足两米长的幼年刺角兽,但哪怕是最矮的幼年刺角兽也足足有四米之高,比起他也要高上将近一米。

    如果他站起身来这片草原的青草能轻松淹没他的头顶,但在刺角兽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些没过脚膝的杂草而已,不过也因此,草原几乎是完美的庇护所。

    寂隐匿在草丛中,唯有当幼年刺角兽远去的时候他才会悄然跟随着移动,一直保持着不被发现却又能观测到目标的距离。

    刺角兽是少数强大且有着族群生活习性的野兽,若是贸然出手必然会引来一整个族群的围攻,到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冲锋都足以将这一片草地踏平,就算是个别强大的生物也不愿意贸然招惹这种集体意识极强的族群,除非有着碾压它们的力量。

    寂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一个契机。

    对于一名合格的狩猎者来说,在捕猎比自己强大的猎物时,除了自身需要一定的实力外,观察力、忍耐力、足够的勇气和一定的运气,这四者缺一不可,寂曾经为此付出过无数惨痛的代价,他身上的伤痕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昏黄的世界寂静而又喧嚣,意外随时而至。

    突然,寂屏住了呼吸,身体一动不动,寒毛耸立。

    就在他隐藏的地方不远处,一只白色的长虫正在不停地蠕动着,土黄的头部对着地面使劲地拱动,通过那身体不时往后涌动的样子可以看出它正在进食。

    寂自然认识这种叫做地穴蠕虫的白色长虫,它以腐肉草叶为食,没有什么太强的攻击性,当然也没有什么攻击力,反而肉质肥腻、水分十足,族群也经常抓这种长虫作为食物储备。

    若是平时,寂当然不介意抓上这么一只地穴蠕虫,但现在他是在狩猎刺角兽,如果地穴蠕虫发现他的存在并惊动了不远处的刺角兽群,那可就完蛋了。

    而且这只地穴蠕虫的动静太大了,不知道是不是食物太美味,它周围杂草的晃动过于猛烈,现在草原的微风显然无法掩盖这样的晃动。

    最要命的是自己离这只地穴蠕虫太近了!

    寂还未多做思考,突然,巨大的黑色影子从天空垂直落下,就像是巨大的岩石从高处被抛下一般,没有丝毫停顿。

    黑色的阴影笼罩寂的头顶,在所有生物都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又冲天而去。

    寂的脸庞滑过数颗豆大的冷汗,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就在刚刚黑影落地的瞬间,那双巨大的羽翼就离他的发梢不到一米的距离,刚刚还在不远处的地穴蠕虫已经不见了踪影。

    反应过来的寂连忙向远处翻滚,直到远离原来的位置,重新找了一个偏远的地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寂微微斜着头向天空望去,得益于自身天赋,哪怕是在一片黄昏中他也能看到那是一只拥有着巨大双翼的黑色猛禽,它的双爪上正是那只地穴蠕虫。

    黑爪鹰。

    死里逃生的寂平复着内心,再次腾挪了一下位置。

    黑爪鹰的羽翼和双爪能够轻易撕碎猎物,按照寂的判断,这只黑爪鹰应该是足以击杀成年刺角兽王的猎杀者。

    刚刚哪怕是被黑爪鹰的羽毛碰到,他都有可能会受伤,因为黑爪鹰双翼外层的羽毛极其锋利。

    寂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黑爪鹰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体又压低了几分,毕竟谁能保证黑爪鹰不会回头或者没有同样存在的猎杀者。

    荒野便是如此,若是一个不小心或者运气极差就有可能丧命。

    刺角兽群因为黑爪鹰的突然出现而迁移了一段路程,所幸的是这片草原足够宽广,刺角兽群也并未打算离开,只不过等到兽群停下时,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

    调整好状态的寂跟在刺角兽群后面,他随手挖了一节草根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着,说实话味道并不好。

    这种苦草根随处可见,它的味道略苦,不仅能够起到提神的作用,同时也能咀嚼出不少水分,这在荒野可是好东西。

    寂带出来的食物不久前已经吃完了,现在完全是靠着吃土与草根,如果今天晚上再没有机会,他也只能收手等下一次来了,不过下次来刺角兽群还在不在都是问题。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间的野兽开始活动,但对于刺角兽来说却没有丝毫影响,能威胁到它们的天敌几乎很少,并且它们具有良好的夜视能力。

    寂眼瞳中的白韵更加浓烈,这可以让他无视黑夜的干扰,哪怕是在完全的黑暗中也不影响视线。

    不知等待了多久,原本在族群中的一只幼年刺角兽突然在一只足有九米多高的成年刺角兽腿部撒娇般地蹭了蹭,并发出一声声吼叫。

    成年刺角兽一开始并没有理会,但幼年刺角兽却一直在它的身体周围环绕,就如同孩童撒泼打滚一般。

    终于,成年刺角兽有些不耐烦地低吼了几声,随后便见那幼年刺角兽欢快地跑出了族群。

    机会来了。

    寂咽下嘴里的草根,他紧紧地跟着那只幼年刺角兽,犹如毒蛇一般游走于草丛中,在微风拂动的黑夜下完美“隐形”。

    渐渐地,一人一兽远离了刺角兽族群。

    寂跟了一会儿,眼睛微眯,望着前方移动的目标,他不打算在继续等待下去了,因为在往前走出草原可就不好隐藏身形了。

    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不然幼年刺角兽的声音会引来族群,到时候可不一定能逃掉。

    想到这里,寂开始逐渐提速,拉近了自己与幼年刺角兽的距离。

    幼年刺角兽此时还没有察觉隐藏在暗处的危机,因为这时的它也还没有完全离开族群的视野范围。

    族群之中,成年刺角兽王望着那远去的孩子,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直到幼年刺角兽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才低下头咬断了一撮杂草,慢慢地咀嚼着。

    突然有些怀念肉的滋味了,看来是时候带族群去觅食了,也顺便锻炼一下族群的幼崽们。

    成年刺角兽发出不满的鼻鼾声,作为这支族群的首领,它很明白族群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因为它就代表着整个族群。

    也正是在成年刺角兽王低头的瞬间,远处,寂从幼年刺角兽的侧面快速撞出。

    寂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乳白色,身体变得极其强壮,健硕的肌肉微微发红,同时一只手中的短棍刺入了幼年刺角兽的眼眶中。

    幼年刺角兽还在飞速奔跑中,后脚刚刚离开地面,前脚还未站稳,寂也正是抓住了这短暂的时机,这是无数次狩猎偷袭总结出来的最佳时机。

    大风起,寂在心中如此想到。

    随着突然而来的狂风,幼年刺角兽被撞翻在地,血花飞溅。

    寂脑海瞬间空白,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但也只是一瞬间寂就清醒了过来,此时他的脸色却苍白了不少。

    慌乱中,幼年刺角兽的一条腿碰到了寂的右腿,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剧痛让寂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忍着右腿骨折的剧痛,就在幼年刺角兽准备叫出声的瞬间,另一只握着短棍的手快速插入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手臂不要被咬断。

    哐!

    感觉到口中有异物入侵的幼年刺角兽下意识咬下,但此时寂的手臂却变得极其坚硬,没有被强大的咬合力所折断。

    嗞~

    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起,寂将自己的手从幼年刺角兽口中强行拔了出来。

    拔出来的时候,整条手臂已经被刮去了两排皮肉,甚至露出森然白骨,显然已经不能活动了。

    寂眼瞳中的白韵忽隐忽现,只觉得喉咙中有一股甘甜涌上,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

    虽然受伤不轻,但是手臂保住了,他的目标也达成了。

    那根短棍被寂留在了幼年刺角兽的喉咙中,被贸然收缩的咽喉折断,短棍中的绿色汁液喷洒而出。

    短棍内装着能够腐烂器官的植物汁液,虽然无法从表面击破刺角兽的铠甲厚皮,但是却能从内部破坏其喉道,足够让刺角兽发不出任何吼叫声,并且寂还在其中加入了大量足以产生幻觉与麻痹知觉的植物汁液。

    寂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握拳,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幼年刺角兽的喉咙处,发出沉闷的锤击声。

    倒在地上的幼年刺角兽胡乱踢踹着,处于地面一侧的瞳孔鲜红如血,很明显致幻和麻痹效果发挥了作用,寂为此可是调试了好久。

    打了几拳,感觉植物汁液已经发挥作用之后,寂就拖着重伤的手臂滚到一旁,身体渐渐变回了原样,他从腰间解下一枚只有小臂长的骨刀,强忍着剧痛开始接下来的工作。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幼年刺角兽虽然正面搏斗足以碾压自己,但是现在,他只需循着腿部找到没有被厚皮所覆盖的薄弱关节,避开胡乱地踢踹,割断幼年刺角兽的脚筋,让它无法在站立与大动静的挣扎就可以了。

    族群中的刺角兽王再次抬头时,狂风呼啸而来,孩子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在了它的视线中,刺角兽王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孩子消失的方向,杂草随狂风胡乱摇摆。

    望了许久,它才缓缓移动到族群之中。

    在漆黑的世界中、草原的边界处,寂的胸膛一起一伏,一只手的皮肉被幼年刺角兽的牙齿刮去了部分,手臂手腕处与几根手指关节甚至可以看见白骨。

    激活了血脉力量的寂在短暂时间内能够强化自身全面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硬扛幼年刺角兽下意识的咬合,但若不是强行将自己手臂抽了出来,现在恐怕也已经被咬断了。

    此时幼年刺角兽的左眼被一根短棍贯穿,嘴中也同样不停地在往外渗透着鲜红的血液,四条腿时不时抽搐一下。

    寂一只手忍痛将自己错位的右腿使劲一掰,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眉头一紧,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缓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捡回战斗开始时扔在一边的衣物,从中摸出一把青黄色的杂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便将汁液涂满受伤的手臂,然后用衣物将其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寂才靠着草坑边缘稍作休息,等待自己的身体能够完全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也舔舐着身上刺角兽的血液。

    野兽的血液能够帮助他快速恢复伤势,同时还能强化自身血脉力量,越是强大的野兽提供的能量也就越多。

    尽管幼年刺角兽挣扎了许久,但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掩盖下,在偌大的草原中也显得极不起眼,除非是某些在天上飞的家伙。

    看上去这次猎杀如此简单,但却也凶险万分,一旦稍有失误便会引来远处的刺角兽群,到时候想要逃脱可就难了。

    而且刚刚幼年刺角兽若是不小心踹在致命部位……不过现实就在眼前,他杀死了这头幼年刺角兽。

    人族很脆弱,脆弱到即使激发了血脉力量也差点抵挡不住一只幼年刺角兽下意识地咬合与胡乱踢踹,但他们拥有野兽没有的智慧与技巧,并且能够使用工具,这是他们的优势。

    挣扎了好一会儿,幼年刺角兽才渐渐不再动弹,失去了活力。

    刺角兽的生命力虽然极其顽强,但到了这种程度也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而且放了这么多血,也该死了。

    吸收掉幼年刺角兽的血液后,寂的右腿已经能够行动了,极强的愈合能力让寂被刮去皮肉的手臂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没有完全地长出肉来,但已经不影响基本的活动了。

    眼瞳中的白韵虽然依旧暗淡,但并不影响自己强大的视野能力。

    寂将幼年刺角兽眼睛中的短棍拔出来别在了腰间,用杂草堵住那些往外渗着鲜血的伤口,随后将幼年刺角兽的两只后脚扛在自己肩膀上背了起来,向着刺角兽群的反方向远去,只留下一片被染红的草地。

    唯有那些隐藏在地穴之中鼻子灵敏的生物,它们寻着血的滋味找到这里,舔舐着残留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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