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命

    当杨逐踹开主管室门的那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瞬间。车间主任渗出肥油的身躯已然在龚芳身上来回磨蹭，而龚芳在墙角早已衣衫凌乱，脸上、身上满是抵抗换来的一道道红印。“哐”的一声将两人一惊，张毅脸色充斥着被坏事被撞破的恼怒与心虚，而龚芳眼底满溢着恐惧、惊吓、羞赧与少许的希冀，两人处于短暂的呆滞望着突然闯入的杨逐。

    杨逐虽早已在龚芳的描述中了解了张毅的兽行，但真正的目睹此情景却也令他怒火燎原般迅速蔓延至头顶。杨逐在怒火焚身之下径直大步冲向精虫烧脑与陷入僵直的张毅，他冲上前一脚势大力沉地将比他体型将近肥一圈的张毅踹翻在地，然后急忙拉着衣衫凌乱，缩在墙角的龚芳向外逃跑。但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因为张峰和一群阿飞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已经绕出工位，迅速追了上来。

    历经一阵仓促而出奇的混乱中，龚芳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她紧紧抓住杨逐的手，嘴唇翕动着却未能发一声。龚芳方离魔掌，双腿都还在恐惧的软弱中，但杨逐几乎拽着她往前突刺，杨逐在急奔中用龚芳可以听见的声音喊道：“跑起来！”龚芳努力地发动着僵硬而软弱的身体齿轮，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在肮脏的巨大厂区里拼命逃亡。杨逐明白自己无法正面对抗这些禽兽，他得想办法找到一个短暂的蔽身地，先暂时摆脱追捕。

    杨逐在亡命中大脑拼命运转着，此刻他脑袋如同在浆糊中行船，所有的理性都被挤压在狭窄的孤舟上，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却难以寸进，无奈中他们在一次次无意识的绕弯改道中来到了工厂一角的储存区域。

    此处是工人们放置废弃物和垃圾的地方。由于工厂规模庞大，垃圾桶数量多且大，生活垃圾诸如废纸烂衣，厨余垃圾譬若残羹冷炙皆倾倒于此，与之并生的是肮脏的老鼠与扭动爬行的蛆虫。

    由于个个垃圾桶体积庞大，且被其他杂乱堆放物品和随意倾倒的垃圾围绕着，这使得它成为了一个相对隐蔽的避难场所。在霎那间，杨逐的目光透过巷道尽头的一片阴影瞥见了这个垃圾桶。尽管它并非用于躲避的设施，但考虑到工厂的特殊性，这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掩护。

    他们匆忙跑向垃圾桶，性命攸关的时刻并没有让他们多想。在追捕的禽兽随时可能发现他们踪迹的危急时刻，杨逐短促的交代了龚芳，随后他们两人不顾一切地往充斥着腐臭的垃圾桶里钻。这垃圾桶虽然大可容下蜷缩的人，但因其本身味道难闻，臭气弥漫，连“久处鲍鱼之肆”的“猪猡”都会绕道而过，以免连腹中仅有的东西都呕出。正因如此，禽兽们绕行到这里或许根本没有考虑靠近，而是象征性地追捕着。

    两人各自躲进了巨大垃圾桶的狭小空间，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垃圾堆中蛆虫爬动，恶心的触感让杨逐和龚芳浑身不舒服。恶臭扑鼻而来，刺激着他们的鼻腔，令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垃圾桶内黑暗湿润，令人毛骨悚然。他感觉垃圾桶被破损不堪的桶身直接接触到他的脊背，冰冷而潮湿。垃圾桶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恶臭与杨逐的呼吸形成了混沌的交织。在黑暗中，蛆虫肆意爬行，触碰到杨逐的皮肤，他可以清晰感受到蛆虫在他身体上爬行，尖细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视野被一片幽暗所包围，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裂缝投射进来，映照出杂乱无章的垃圾和腐烂的食物残留。他感受到一阵刺痛和恶心。他拼命忍受着这种恶心的感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外面的禽兽们。

    与此同时，龚芳躲进了另一个破败的垃圾桶。这个垃圾桶的底部已经完全破裂，龚芳感觉自己的脚步直接踩踏在一片腐烂的食物和烂果皮之中。臭气弥漫，撕裂着她的鼻腔，像是无情地抽打着她的呼吸。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身体周围爬行，触感让她直冒鸡皮疙瘩。龚芳强忍恶心，有时甚至感觉蛆虫爬过自己的脸颊和嘴唇，令她痛苦不已。在黑暗和肮脏的垃圾堆里，她不禁产生了深深的绝望感。龚芳的心脏跳动得像巨鼓一样，每一次蛆虫爬过她的脸庞，都令她不寒而栗。她忍住了想要发出尖叫的冲动，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以防止声音逃离垃圾桶，揭示他们的躲藏地点。

    垃圾堆中的臭气与蛆虫的存在组成了一幅让人难以忍受的景象。两人紧贴桶壁寻求着丝缕安稳，似乎也是为了更靠近亡命的彼此。他们似乎凝视着黑暗如隔深渊中的彼此，时间仿佛变得无尽，垃圾堆里的蛆虫仿佛在他们身上来回爬动。他们的皮肤发痒，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上面爬行。一丝丝厌恶和恶心在心头涌起，但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反应，为了保持隐蔽，他们必须忍受这一切。

    这两个垃圾桶透溢这腐朽与废弃，它们所存在的环境充满了恶臭、蛆虫和污垢。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杨逐和龚芳被迫忍受身心的煎熬，只为了躲避追捕而暂时寻求安全。他们在黑暗中默默祈祷，渴望外面的世界能迅速给他们一条逃生之路，使他们能够早日逃离这个肮脏而可怕的处境。

    未过片刻，杨逐知道时不可待，尽管无法预料外面之人是否会察觉这里，但是在细细倾听动静后，杨逐知道需要立即采取行动找到新的隐蔽点，而非这待毙瓮中。他小心地从垃圾堆中探出双眼，四处扫视一番，快速确定了情况，随后站起，全身是污垢，衣服上体现着蛆虫与垃圾的不断侵袭。

    杨逐迅速敲动龚芳所在垃圾桶并小声呼喊。杨逐察觉到垃圾桶一颤，随后龚芳微抖着从垃圾中钻出。杨逐帮助龚芳从垃圾桶中跨出。随后两人伏下身子，龚芳忽然看向杨逐用惊魂未定的声音迅速说道：“杨哥，我知道个地方，跟我走。”

    工厂的管理人员在规划储藏室时，为了方便工人清理垃圾并且不影响工作流程，将储藏室与垃圾桶相邻设置。

    龚芳便是带杨逐小心地来到了垃圾堆附近的储藏室，储藏室昏暗而拥挤，堆满了空箱子和杂物。两人蜷缩在箱子堆后，尽可能地挤在阴暗角落里。

    他们触摸到了汗水湿透的衣服和颤抖的双手，心跳仍然急速而不规律。龚芳靠在杨逐身边，几乎可以碰到他下颚上汇聚的汗水。

    杨逐抱着疑惑小声问道：“为什么到这里？这不是坐着等死吗，他们迟早找到这里，我们连出去都很可能会被发现！”龚芳却快速说道：“杨哥，我来过，这里有条下水道，可以走！”

    龚芳走到墙角一座纸箱堆积的山下招手示意杨逐帮他清走箱子。两人动作虽尽可能地放轻却仍造成在他们耳中巨震的强音，生怕引来追捕的禽兽。下水道条状的盖早已被红黑的铁锈与暗霉的青苔武装。杨逐用力从条状缝隙中抓起井盖往上提，但井盖似乎早已被锈蚀与固结的污泥所根植。龚芳也迅速凑上用力往上提着。杨逐忽地促急惨叫一声，他急忙抽出手，原来他的手被滋生的铁锈划伤了。但杨逐急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重新伸出手抓住井盖。在两人的竭力下，腐朽多年的废井盖也开始了颤抖，杨逐知道，连结着井周的锈块已经被拉断了，接着杨逐一声下两人一齐用力，井盖被短暂带起并被两人往旁边高出的地面上搭去，随后两人将井盖往地面慢慢挪开。

    昏暗的室内，两人对着昏暗幽深的下水道。在瞬息的犹豫后，杨逐身先士卒撑着井沿将身体慢慢往下放。他很快一喜，虽然水冰冷刺骨，但他触碰到了下水道底，水大约没过他的膝盖，他弯着腰应该能够在其中行走。随后他没有犹豫撑着身体抽出身体，让龚芳先下去，龚芳还欲推让一番，但杨逐却十分急迫地发出了命令，并推着龚芳往井盖去。杨逐看着龚芳顺利下去，龚芳也在井下发出空洞的声音：“杨哥，快下来！”杨逐却没有如其所愿，他把一旁移开的纸箱往下水道前堆叠起来。然而还未堆叠到胸口高度，储藏室门被大力地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打破安寂的热闹，与室外射入的一道道冰冷刺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