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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会师

    翌日。

    天还未亮,一条通体乌黑、皮毛亮泽的土狗爬进了院子。

    老晁喜道:“疾幽!”

    爱犬“疾幽”朝老晁扑了过来,围着他摇尾巴。老晁抱起疾幽,后者哈着气舔他的脸。

    被疾幽的鼻子引着,方找到此处所在,明教从看似无人的空气中发出声音:“它想死你了。”

    老晁做了个“嘘”的手势,抱着狗、领着明教,远离了章敛的卧榻,来到院中方道:“城中情势如何?”

    明教道:“昨晚开始,出城盘查变严。客栈消息,昨日发生凌雪楼袭杀事件,而疑似章大夫徒弟的小姑娘,与衍天宗的一个半仙,昨天傍晚已坐车出城。可晚上,那半仙就让一帮官差拘回衙门了,不知道从何处捉的,也不知道小姑娘如何。”

    老晁冷笑道:“昨天拦咱们那四个,也是那群‘红巾猪’。”

    “红巾猪”,是对凌雪阁刺客的蔑称,就跟“红缨狗”用以蔑称天策府军士一样。无法无天的江湖人、政治上对立的势力派系,都免不了喜欢来这套。老晁既离了庙堂、入了江湖,这些更是嘴到擒来。

    “要么你摸进衙门牢房朝他打听打听?”

    “你对我真好。”明教无语,“你咋不让我直接去自首呢?”

    老晁兵痞子样无赖笑着:“都是兄弟,我怎么会害你!还不是觉得你本领高强,难不倒你嘛。”

    一阵风上了墙头。老晁知道,是明教不想再在这里和他逗闷子,直接告辞了。

    他笑笑,刚准备回屋子继续守护章敛,却听得门竟然被人从外打开了!

    老晁长枪在手,肌肉发力,一个“疾”突进到了门边,便朝来人捅去!

    “啊!”

    瘦小的男孩尖叫一声,老晁赶紧收住了来势,以枪尖抵着他脖间,低声喝问:“哪里来的小贼!”

    谁知这小男孩竟恶人先告状,对老晁怒道:“你又是哪里来的老贼!在我家做甚!”

    这时,已被弄醒的章敛扶着门边望来:“徒弟……”

    小“男”孩脏兮兮的脸现出狂喜:“师父!”

    两人同时叫出声。见这情况,老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收了枪。

    扮了男装的鹿鸣涧飞扑进章敛怀里,一把抱住他。克制着哭腔,她将头埋在师父胸膛蹭了蹭,闷声道:“我躲在你另个宅子,夜里了才敢出来寻你。”

    章敛抚摸着她的脑袋,怜惜地嗔怪道:“长安有宵禁,你要是让官兵捉去了可怎么办。”

    鹿鸣涧咬嘴道:“我聪明着呢,才不像你,随便让人捉去了!”

    章敛还想训斥,鹿鸣涧的肚子却“咕咕”叫起来。

    章敛愕然道:“这是饿了多久?”

    鹿鸣涧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垂着脑袋,小声嗫嚅道:“从前天晚上开始,我就没落着吃东西了。”

    受伤的受伤,熬夜的熬夜,挨饿的挨饿,三人一个个都面有菜色。就着肉夹馍,一起吃了老晁买回的丸子汤,精气神才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鹿鸣涧详细讲述两日种种,最后道司易廷定下计划,将她留在城中,让她在章敛宅中等,若风声过了自会有人接应;然后他自己去城外,再故意失手被捉,对方准会信了鹿鸣涧已经被送走,大概率不会再花力气寻她。

    章敛骂道:“那你怎不听他的话乖乖待着?”

    “那,那我觉得自己轻功还行啊,可以主动找到你的……”鹿鸣涧自知无理,耷拉着脑袋狡辩道,“而且这不是找到了嘛。”

    章敛叹气:“司大哥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这下,我可欠下了他好大的情分。”

    见了章敛,鹿鸣涧重又活泼了,笑嘻嘻道:“可上师说的是,这下你欠了他好大的钱分。”

    章敛道:“钱分是好还的,情分却难还。”

    “这倒是。”鹿鸣涧学着章敛的样子,摩挲着下巴道,“现在想来,师父虽被救出,上师却进了牢房,好像并不怎么划算啊?”

    “那不一样。半仙没有罪名成立,被捉去也只是问话。”老晁正用牙签剔着牙,面目狰狞地含糊道,“况且像你说的,他如此神通广大,想走还不是随便?”

    鹿鸣涧这才放下心:“确实,端看他愿不愿意露这一手就是了。”

    老晁道:“这几日一定风声紧,说不得要有官兵或者凌雪阁来搜人。章大夫,要不你先扮作我的女眷,混过几日?我看小丫头扮男娃子挺像那么回事的。”

    章敛脸皮抽了抽:“……我能说不么?”

    老晁摊手道:“当然能,那咱们就再合计合计别的法子呗。但我觉得,章大夫你这身量、这头发,扮女人就是最简单方便的。万一来了官兵,我将衣服一脱,你将被子一蒙,他们还能掀开了验你不成?”

    疾幽也得到了两颗浑圆的大肉丸子,正趴在老晁脚边“汪汪”叫着,似是在附和主人的话。

    除了使唤小徒弟,章敛惯是不喜给别人添麻烦的,当下考虑了几息,终是咬牙同意了。

    章敛本就有双能造机关的手,做个一般人家已婚女子常见的发式还是很快的,再用老晁买来的胭脂水粉、裙衫罗袜一番遮掩,竟活脱脱是个美貌的青年妇人。

    见他掀开门帘,看似含羞带怯、实则尴尬愤然走出来的样子,鹿鸣涧和老晁都瞪大了眼。

    老晁啧啧称奇道:“章大夫,要不是俺知道你实在是个男子,这可真要忍不住讨你当媳妇了。”

    章敛的脸被粉遮了,不知是红是黑,拳头却实在硬了:“……差不多得了啊!”

    老晁乐得嘎嘎怪笑,朝鹿鸣涧道:“来,叫声爹。”

    鹿鸣涧老大不情愿:“……爹。”

    老晁又指指章敛:“叫声娘来听听。”

    鹿鸣涧愣愣看了看师父,期期艾艾半天,才艰难道:“师……娘。”

    章敛臭着脸举起了拳头,老晁笑得更加放肆,连屋顶上的麻雀都让他吵得飞走了。

    三四日间,还真有两波官兵上门,挨家挨户地问话。

    他们虽未仔细搜查,但也象征性地进屋察看了一番。见女眷很害怕的样子,搂着小孩往里躲,他们身为官兵,当然未想多做冒犯,多看几眼都是不好的,赶紧退出去和男主人攀谈了,询问些诸如“最近有没有见到不面熟的、行为鬼祟的人”云云。

    老晁扮出老实巴交的模样,知无不言、啥也不知,一一打发了去。

    街坊邻居们近几日听老晁外出置办时唠嗑,都道他是外地来的退伍将官,带着媳妇和娃娃买下了这二手宅子,委实是个会心疼人的老实男子,哪会觉出半分鬼祟,被官兵问及类似一伙“贼人”的下落时,也根本联想不到他家身上来。

    如此这般,总算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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