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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亲吻

    “今岁我破关而出,短短三年,师父看起来竟然老了许多。”

    陈迁时语中隐含愧悔与沉痛。

    “我在后山怡然一人,师妹又外出游历,师父身边没了徒弟侍奉孝顺,确实寂寞难捱。”

    隔着毯子扣在后脑的手温热而熨帖,鹿鸣涧就着陈迁时这若有似无的揽她入怀之意,主动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

    感觉到陈迁时微微僵硬,鹿鸣涧笑道:

    “我二师父现在也一个人被我丢在家里生着闷气,做那空巢老人呢。”

    夜色深浓,陈迁时的脸红其实鹿鸣涧根本看不出来,但面皮薄的道人还是清了清嗓子,转开了脸。只是他扣在鹿鸣涧脑后的手,倒也没放开。

    他挑了些利于散热的话题道:“我下了山,调查当年秘境之事,听说悟相和他们那整个帮会的人果然都死了。我自然愤懑难平,决心追查那唐氏姐弟,看看雇佣他们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鹿鸣涧想起当年之事,揪心道:“嗯,我听说的也是他们全军覆没。”

    陈迁时看着鹿鸣涧秀美面孔罕见地染上轻愁,暗骂自己不会聊天,连忙清了清嗓子,带上了几分故作严厉打量她道:

    “且不说此事。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却听说长乐坊主‘墨颠黑白’章放,收了个名唤‘鹿鸣涧’的美貌女徒——我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气你骗得我好苦,还叫我在宫中落下几年喜欢男人的坏名声。”

    鹿鸣涧解了心结,嘴角都要咧到脑后去了,只恨不得一头扎进陈迁时怀里,可又想多看一会儿他害羞的可爱模样。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抿着的薄唇旁边,果然热热的。

    “那丐帮问我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我说不是,你不高兴了。”

    陈迁时笃定道,并且麻利地一把抓住了鹿鸣涧不老实的手指。他掌心因常年练剑结出了薄薄的硬茧,磨得她心痒痒。

    不等她狡辩,他便重重点了下头,语气坚决道:

    “我是。我此次西行,本就是来长乐坊找你的。

    “不过是路上得知了小谷的事,才临时决定插手帮帮那沈军娘。她只说了要救她的朋友,没有说你的名字。

    “可见天道昭彰,你即便逃开,也免不了再入我剑网。”

    鹿鸣涧很不习惯陈迁时这个样子。这顿强势的情话,又俗气又委屈,真不像陈迁时——真不像她回忆里的陈迁时。

    ……哪有人会在表白的时候说你落网了啊!道长!迁时兄!

    可为什么,鹿鸣涧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但嘲笑不出口,还浑身发烫,头顶简直都快要冒烟?

    慌忙间只剩了本能,鹿鸣涧循着平日里一贯的德行回嘴道:

    “你、你之前分明还说甚‘我命由我不由天’,事到临头,又讲什么天道昭彰了!”

    陈迁时被鹿鸣涧逗笑,扣着她后脑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这身子软软的、散发着若有似无药香的姑娘揽向了怀里:

    “‘由我不由天’的意思就是,我需要的时候,天也得由着我。”

    已过经年,鹿鸣涧久违地再次听到了陈迁时那清泉般地声音染上情动的哑,说出着如此狂妄不经的话语。

    深夜宁静的荒漠里,他的轻语,是唯一的震耳欲聋。

    陈迁时吻了鹿鸣涧。

    他偏过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让她不能再说出那些总令他的心儿飞翔的笑话。那些都是很好的,但他需要她的嘴属于他,就此刻,就这么一会儿。

    鹿鸣涧颤抖着,任由着陈迁时裹挟了她,去随便什么死地。

    她整个人、整个心,都陷在了他的臂间唇间。像陷在了缭乱的天风,像陷在了无底的流沙,像陷在了倒悬的星河。

    她闭上眼前,看见了那点鲜红的朱砂。它近在咫尺,它好像活了,正在与她呼吸相闻。

    陈迁时的唇舌笨拙又莽撞,饱含着情怯的渴望,浑不似他的剑刃般灵活和自信。像一个迷茫的孩童,终于寻找到了几年时光的出口。

    在鹿鸣涧的感觉里,这个潮湿缠绵的亲吻,似乎比一生都要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鹿鸣涧双手抵在陈迁时胸口,把他微微往外推着。

    陈迁时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她。鹿鸣涧才看见,他眼尾染上了情动的薄红。

    陈迁时没说话,他在用眼睛问她,怎么了。

    鹿鸣涧微张的唇齿呼着热气,背后披着的毯子早就滑落,取而代之的是陈迁时的手臂。

    “渴了。”鹿鸣涧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又甜又哑。

    陈迁时没说话,拈起毯子给她裹上,人便一跃下了塔顶。他很快就回来,递给鹿鸣涧一囊清水。

    “伙房找不到热的了。”他抱歉道,“现烧水还要好大一会儿,我怕你等急了。”

    “不妨事,我不怕凉。”

    鹿鸣涧捧着水囊仰头喝水,而陈迁时难以将视线从她纤细脆弱的颈子移开。

    水囊剩了一小半时,鹿鸣涧恋恋不舍地把它递到了陈迁时面前:“你喝。”

    陈迁时微笑着摇头:“我不渴。”

    鹿鸣涧的脸偏向了旁边,嘟囔道:“你干得嘴唇起皮,都扎到我了,还在‘不渴’。”

    陈迁时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触手明明温热而湿润。

    “你刚才自己舔了。”鹿鸣涧瞥见了他的小动作,因偷笑而肩膀微微耸动。

    陈迁时接过水囊,凑到嘴边时,却对着那个扁口子发起了呆。

    她刚才对着我的水囊直接喝了……

    陈迁时后知后觉地害羞了,耳朵红到了根子上。

    鹿鸣涧瞧他可爱,揶揄地笑陈迁时道:

    “亲我的时候怎没见你害羞?”

    陈迁时横了她一眼,将水干了,便一把将她环住,抱得紧紧的。果然,她的下巴垫在他肩头,惹人的可恶笑声瞬间停了。

    “亲你的时候怎没见你害羞?”

    陈迁时当然知道她刚才羞得不行,颤抖得像风中落花,此时不过是在故意逗她。

    “刚才太高兴了,忘了害羞。”

    鹿鸣涧鼓着腮帮子,声如蚊蚋地回嘴。

    “这会儿还行。你再亲亲我,我保证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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