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茅坑火炕藏钱粮

    唐朝有个李公佐，描写梦幻中的一个叫“大槐安国”的蚂蚁巢穴，说那里“有郛郭城堞、朱门重楼、彩槛雕楹、几案帘帏，车舆人物，不绝于路”，梦幻醒来，原来是“土穴根洞，上有积壤，有蚁数斛，隐聚其中。”

    处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民国十八年的北方关中农民，也许做过“大槐安国”的梦幻，梦醒时分却永远“像数斛蚂蚁，隐聚在土炕上”，然而这是他们追求的幸福生活。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唐国泰靠着两三代人的劳苦，有幸过上了幸福生活。可是，眼看着大饥荒和世道变化就要临头，犹如烈火马上要烧燎草原，草地上蠕动的蚂蚁又该如何逃得了一条小命！

    唐国泰驾着牛车，跟儿子行驶在路上。路上行人很少，牛拉着车“吭哧吭哧”地小跑着。

    唐国泰说：“今天遇到这几件事，大的心里正为这世事烦闷熬煎哩，让大好好想想，回去和你妈商量个万全之策，总不能事情出来了再后悔。”

    距离里仁邨约莫一里路的时候，天麻茬黑（陕西方言，黄昏的意思），唐国泰叫儿子停住了车，把木桶从车辕下拿上来，倒掉半桶水，坐在车厢里把木桶抱着。

    “得启……嚄…嚄！”唐树春吆喝一声，牛儿又快步加速了。

    从平家洼回来的那天晚上，对于家里还有的三石多麦子和这140块大洋，唐国泰和老婆张灵芝、儿子唐树春冥思苦想，想出了万全之策。

    唐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有围墙圈住了后院的几家之一，关中人把厕所叫茅房，茅房其实是平地挖一个土坑，拉屎撒尿倒脏水都在这坑里。唐国泰三个人把土坑里的赃物起出来，把坑底再挖深些，放进一个装着银元的瓦罐，再把土踩实在，最后又重新把赃物屎尿盖在上面。

    处理粮食比较麻烦。从清朝到民国二三十年代，关中人传统的藏匿办法是砌夹层墙，在夹层墙中间藏东西，但夹层墙的缺点是厚度超常，容易被发现。唐国泰想到了身子底下的火炕。

    关中百姓的火炕是这样砌成的。每年碾晒麦子之后，麦场闲下了，就在麦场上拓泥基，泥基类似于现代人装修地面的瓷砖，人们做一个边长2尺的正方形木模，把麦草与土和成稀泥填满木模，踩实晒干，就是泥基。

    “如果把挨着北墙的一溜泥基拿掉，支撑泥基的土坯腿子换成砖墙，也把紧挨的北墙根部砌上砖，两个砖墙的空间可以装三五斗粮食，还可以防老鼠。”唐国泰把自己的谋划一说，老婆孩子都说“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