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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机锋初现

    清晨的阳光刺破了窗棂,玉奴醒来时,萧楚雄已经不在房间了。

    漱口水、茶水、洗脸水、点心,已经一应俱全放在桌子上。昨日湿透的那件襦裙已经洗好晾干,放在椅背上。梳洗停当,推开窗户,看见树熊正在院内带着兵训练。那日林佐前来闹事的时候,他有想过万一,生怕这些个不善打斗的士兵彻底沦为家丁,他日不能保护玉奴,故此一大早就开始操练起来。而这些往日在后方管后勤的兵们,也正好期待打完仗能有些炫耀的资本,练出一身腱子肉,将来在普通人面前也好炫耀炫耀。此刻正是将帅得意,士兵欢心的大好时刻。有人朝二楼看了看,萧楚雄立刻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玉奴探出窗口冲他笑的样子,觉得整个世界都灿烂了起来。

    雍城的几大裁缝铺子都被叫了来,依次上门给玉奴量了体。老板们得了赏赐,爽快的说让裁缝们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专替玉奴赶制内外各种衣物,下午就能先赶出一套衣服送来。一个铺子一件,先有几天换洗的不成问题。萧楚雄很高兴,“下午就能穿合适的衣服出门了,到时候你先都试试,看哪家的最喜欢,再让他们多做几件。然后我陪你去集市上玩,买些你可心的东西。”

    说到出门,玉奴原本明媚的脸色僵了一僵。昨日市集上遇到巧姑和翠芹的事,让她对原本十分向往的出门,蒙上了一层严重的心理阴影。已经沦为笑柄了,不是吗?如果想自由自在的出门游玩,唯有离开雍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去。这点,无论是否答应萧楚雄,都是最重要的。否则她未来的日子,将如何自处?

    萧楚雄看见玉奴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想她也许怕出门遇到白文启,也许在纠结如何给他答案。没关系,她想怎么样都可以,他可以等,只要她开心,什么都好。

    这时,窗外楼道上传来“哎呦”一声,他忙看去,原来是刚从卧室出去的那个裁缝摔倒了,此刻正狼狈的爬起来,抓起地上把她绊倒的东西一看,是一圈团好的麻绳。萧楚雄起了警觉,迅速回想了一下曾经来过这扇窗的人,站在楼梯口大喝了一声“二子!”

    二子应声前来,看见萧楚雄手里的麻绳,立刻心虚了,扭头就跑。萧楚雄立刻明白了,挥舞着麻绳就追了上去,抽得二子满院子躲。

    二子一边跑一边喊:“将军,不是我!是陈三的主意!我只是想替您分忧啊!”

    萧楚雄听罢,放下已经挨了十几下狠抽的二子,满院子找陈三。陈三就是老陈头儿的儿子,也是个火头军,上阵父子兵,现在父子俩一起鬼哭狼嚎的遭殃。

    那摔倒的裁缝看见这架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一溜烟儿跑了,生怕躲不及也挨几下子。回到裁缝铺,惊魂未定的把这见闻一说,一群裁缝推测几番,大概得出了真相。登时麻利的裁剪缝纫,赶紧做好衣服好给夫人送去,生怕晚了得罪了将军,也被抽个屁滚尿流。

    将军宠妻的名声不胫而走。

    另一边,萧楚雄的这点事儿已经由飞鸽传到了京城。

    骊王的尸体已经由大内密河运到了内宫,姜公公宣了密探来验明正身,确认无误。

    偏殿背光,有点阴冷,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正斜靠在塌上吃着羹汤,一边懒懒的向姜公公问话。

    “萧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萧将军啊,完成任务后,一秒都没多待,就带了几个打杂的,说是回老宅休假去了。”

    “他是当真不贪这骊王宫的财富?”

    “一眼也没看,什么也没拿,不过……当天就抢了个新娘回去,倒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抢新娘?怎么回事?”

    “这个被抢的新娘原本当天拜堂成亲,不想被萧将军截胡了。但是呢,虽然截胡成功,当晚萧将军就被赶出洞房了。”

    “抢来个新娘,还不让进屋睡?”

    “可不?现在雍城都传萧将军惧内。洞房之夜浇了好几桶凉水呢!一大早应付被抢的那家报官过堂,这新娘子借机又给逃跑了。”姜公公一脸戏剧化。

    “跑了?一院子的兵,让一个弱女子跑了?”那人禁不住坐了起来。

    “老臣也觉得蹊跷。不过呀,萧将军能耐,又给寻回来了。手下的使了个心眼儿,把俩人给锁屋子里了。这才热乎了一下午,晚上萧将军就下跪着认错了,据说啊,哭的那可是稀里哗啦的。”

    “下跪?还哭?萧楚雄阵前可是活阎王!要说他娶个女人,两三天弄死了,倒不奇怪,居然还轮到他下跪痛哭?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有多漂亮?”

    “据说天姿国色,但没什么人见过。士兵们只是在抢亲的那天见了一眼,裹着萧将军的衣服,只看见一张脸,有人说貌若天仙,气度非凡。”

    “貌若天仙?还气度非凡?这是野兽配仙女吗?”

    “这女人小时候生长在塞外,回雍城之后寄养在邻居白家,白家小儿子被她迷了心窍,求了亲事,后来就不曾露过真容了,偶尔出门,也都是戴着重重面纱。定亲后更是三年不曾迈出过白家大门。”

    “既然戴着面纱,怎么会被萧将军看上?”

    “说是打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生长在塞外,是胡人吗?”

    “是先锋林佐的女儿。”

    “先锋林佐?是那个娶了帕米尔贵族公主的林佐吗?”

    “正是。”

    “那是一半胡人血统了。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帕米尔王被生擒,是这个林佐的事吧?”

    “档案上写,林佐出城游玩,被帕米尔王率小股精锐势力偷营,幸得随行家人逃回城报信,接应的部队顺势活捉了帕米尔王。”

    “随行家人?查查是哪个家人。”

    “陛下是怀疑?”

    “帕米尔王明明已与我朝和亲,朕送去了谦雅公主,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据说他和谦雅公主感情很好,为什么还想着袭击大周?和这个帕米尔公主有没有什么关系?朕派遣萧楚雄去剿灭帕米尔王养在西域各部的精锐势力,他回来复命,然后就抢了帕米尔公主的女儿,还被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你说朕能放心把骊国交给他吗?”

    “这……陛下难道是想让萧将军接管骊国吗?”

    “好像也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萧楚雄,有勇无谋,调开军师,他就是个莽撞的杀手而已。出身贵族,骨子里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并无什么大志。不会结党营私,也没什么权欲心机,本来再合适不过。可是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个女人,要么这个女人就是帕米尔王埋好的雷;要么,有这个不好对付的女人来牵制他,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明白,沉迷女色,英雄气短。”

    “立刻去查林佐那件事。”

    “是。”

    姜公公离去,塌上那个一脸威严的人站了起来,满面权谋的阴云如重重帘幕一般把一脸俊美荣光吞没的死死的,一身青黑色绣青龙朝服,将整个人的线条严严实实的罩住,只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人,正是大周朝云顶盛世的缔造者——皇帝薛彬。

    命书的另一边,刚被玉奴和萧楚雄的情事嫉妒得眼睛冒火的林握瑜愣了一下。

    虽然他早已知道云之彬此生是人间的皇帝,但是没想到能在玉奴的命书里看见他。监审司司长的话似乎又响起在他耳畔。

    大周开国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起初只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国家,经过数代励精图治,在宏合年间终于版图初步稳定,边疆稳固,幅员辽阔,国泰民安。宏合皇帝薛瑞临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瑾瑜皇后,与其白首到老,成为一段佳话。宏合帝后无所出,传位于先帝最小的儿子,宏合皇帝母后的养子:母亲出身低微的薛福临,是为顺意皇帝。薛福临妃嫔生的儿子皆夭折,唯有两个女儿留下来,直至登基十年后,舞女出身的妃子胡姬怀孕晋升为妃,育得薛彬,升为贵妃,后母凭子贵,获封柔仪皇后。顺意皇帝在位十五年离世。彼时薛彬年仅五岁,在柔仪皇太后和诸位护国大臣的辅佐下登基。他自幼起发愤图强,勤勤恳恳,十五岁即开始独立介入朝政,十七岁全权亲政,娶宰相裴沐的女儿为皇后,二十三岁生太子薛攀。皇后虽不得宠,但家族势力得以稳固。后柔仪皇太后为了牵制裴沐的势力,令国师张集在家族中选一女子入宫封为贵妃,不料想张贵妃美貌,遭了柔仪皇太后忌讳。恐其以色惑主,故自入宫之日起即百般阻挠,使得张贵妃未得一幸。柔仪皇太后于三个月前薨逝,受太后严格训诫桎梏半生的薛彬,丧仪完毕后的第一件事,是通知西线战场收网,慢慢过渡至休战。第二件事,是在宫中建了一座新的宫殿,由姜公公亲自督建,其用意和景致都秘而不宣。第三件事,就是诛杀各路盘根错节的势力了,萧楚雄暗杀的骊王,便是其中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这世上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不止萧楚雄一个,还有一个便是这高高在上操劳半生的孤家寡人。人人都有梦想,薛彬表面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样子全是被生母高压操控出来的。现在柔仪皇太后终于一命归西了,他压抑了近四十年蠢蠢欲动的梦想终于可以得以施展。然而人都有惯性,不管想不想,薛彬都已经被权谋浸淫进了骨髓,不把大局安定、人心掌控于鼓掌,他寝食难安。至于女人,呵,一国之君还愁没有各式各样的女人?

    “皇上,查出来了!”姜公公上气不接下气。

    “慌什么?”薛彬只一瞥,帝王威严便溢于言表。

    “逃回城报信抓帕米尔王的,就是林佐的那个女儿。”

    “林佐回雍城已经十几年了,如果是他的女儿,那当年才几岁?”薛彬心想这是把我当傻子哄吗?

    “正是啊,皇上,才五岁,五岁的孩子,把帕米尔王给唬了!”姜公公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颤抖着递上户籍资料,“皇上您看!”

    户籍册上记录着林佐一家四口的资料,长女林氏的生辰写的清清楚楚,长子林浩翰彼时还未出世。

    “确定报信的不是林夫人?”

    “千真万确啊,林佐当年的部下陈康,就是当年接到报信去救林佐的人。林佐的娘子是个绣花枕头,三天两头生病,连孩子都保不住,小产数次才生出了儿子。那时正在城内养身体呢,她可从来不参与什么打猎的事。”

    “陈康人呢?”薛彬霍然起立,“朕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乱世妖物!”

    “陈康本来在京都就职,后来随大部队去西线打仗,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陛下您看要不要飞鸽传书先问问?”

    “等一下,林佐现在在哪儿?”薛彬忽然想起来。

    “林佐班师的路上先走一步,赶出来一天半的时间,到白家接风的时候就喝多了。第二天女儿被抢了之后,跟白家小儿子找上了萧将军的门,被女儿出来痛骂一顿断绝关系了。此刻已归队,在从雍城往京城来复命的路上。”

    “断绝关系?”薛彬的疑惑越来越多,“这女人跟亲爹断绝关系?我朝有这个律法吗?”

    “正是,而且当众认萧将军为夫君了。而且……而且……”姜公公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而且什么?”

    “而且……白公子当众说……这女人不到14岁就被他破了身了……”

    薛彬一脸不可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忍不住哼出一声:“哈?”

    “大概是这个意思,”姜公公觉得自己说的也不清楚,捋了捋思维:“这女人被寄养在白家,受了白家小少爷欺负,白家顺势就提了亲。但是这女人不愿意,所以被萧将军抢了以后就认贼为夫了。林佐想杀了这个女儿以免有辱门楣,被萧将军挡了回去。这女人就趁势当众宣布和林佐断绝了亲眷关系,跟了萧将军。”

    “我大周还有这样的女人?”薛彬纳罕之至,“自己选夫君?难道是?她知道萧楚雄的身份?”

    “应该是没有。臣想起还有一事容禀。”姜公公想到刚才查资料的当口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何事?”

    “近年来市面上流传了一本风流册子,叫《驯奴记》,作者正是林佐原本的亲家,白家小公子白文启。这两天有风头传出来,说那册子里写的,便是白公子当年轻薄未婚妻的实录,故此林佐的女儿才不肯嫁给他。”

    “无耻之尤!我大周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事儿?禁了这本书!”薛彬一脸鄙夷,“朕还真没想到,查个萧楚雄,查出一段传奇轶事。”

    姜公公一看皇帝不爽了,立刻换了话题:“皇上,藏娇阁外观都已建好,您要不要去看看?”

    “黄药师那里进展的怎么样?”

    “黄药师的方子都是现成的,只是有个别药比较不好找,寻常的也能代替,但若要发挥威力,还是差一点,但寻药有点运气的成分,还在找。”

    “怎知药效如何?”

    “黄药师是会亲身试药的,不过是否能让皇上满意,这个还得等皇上圣裁了。不然?皇上先召幸张贵妃试试?”

    薛彬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姜公公:“是张集给了你好处?还是张贵妃自己急不可耐了?”

    姜公公汗一下子涔涔而出:“奴才断然不敢担这私相授受的大罪!奴才伺候皇上三十多年了,奴才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啊!”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谁都可以自称奴才,姜公公你怎么可以?这偌大的后宫,朕只得一个可以信的人,便是姜公公你啊!”薛彬眼神犀利,“谁都可以让朕失望,独独你不可以!”

    姜公公方才战战兢兢擦了已经淌到下巴上的冷汗:“是,臣知罪!”

    “走吧,”薛彬没事儿一样站起来,“我们去看藏娇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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