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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裁缝铺刚送来一套衣裙,萧楚雄便要玉奴换上了,果然合体的衣裳才衬得她纤秾合度、气质超群。他大手一挥:“走,带你去买几双合脚的鞋。”

    玉奴迟疑了,抬头看了一眼萧楚雄,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总在家里不怕闷?”

    玉奴背转过身,坐了下来。

    一定是什么事让她有顾虑,萧楚雄想,怎么感觉玉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就闷声不语,像个鸵鸟。从前的她不是这样,从前的她会主动面对一切问题。

    他把手轻轻的搭在了玉奴的肩上,凑过去小声说:“怕羞?还是怕闲言碎语?”

    一句话,又让玉奴想到那天偶遇巧姑和翠芹的尴尬。以后若要在这雍城生活,尴尬可能无处不在。

    “我们能换一个城市生活吗?”玉奴问,急急的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我能换一个城市生活吗?”

    萧楚雄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了,你想怎么都可以,想去哪儿都可以。”

    玉奴眼眶红了一下,轻轻的抱住了他。

    “往东三十里地,是江城地界。明天,我一早带你去江城逛集市好不好?”声音分外温柔。

    “树熊,”玉奴抬头看着他,“你真好。”

    萧楚雄笑了,“我们今天下午去后山放风筝吧?”

    空旷的山谷间一个人都没有,萧楚雄带着玉奴赤着脚肆意疯跑了个够。跑累了,坐在大树下乘凉,拿出羊皮袋里的水牛饮一番,一如儿时。

    看着玉奴终于又展现了笑颜,脸上红红的全是汗,萧楚雄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如果玉奴最终不愿意与他做夫妻,那么哪怕是做朋友,做亲人,都是好的,他就想这么一辈子守护着她,看着她开开心心的,也很满足。

    “我有足足三年,没有出来吹过风,没有这样跑过了。”玉奴仰望着蓝天,想着那三年日日夜夜的煎熬,“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抢亲,我今天也许已经死了。”

    萧楚雄伸出手臂把她拥在了怀里。是不是?她已经想好决定了呢?

    “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好怕去面对。”玉奴的肩膀又缩起来了,“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成亲,不想有任何人再碰我一下。”

    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萧楚雄心凉了半截。他轻轻的扳了扳玉奴的肩膀:“不用害怕,我说话算话。玉奴,我不要你再有这样诚惶诚恐的样子了。把肩膀打开,把胸挺起来,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再让恐惧支配你。”

    “可是我做不到。”她终于忍不住,哭了个痛痛快快。

    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有勇气去想发生过什么事。她何尝不想把一切都挥别,开心快乐的开始新生命?可是即便只是撕开梦魇的一个角,就足以令她失控。

    “怎么才能让你不要伤心?我去把白文启杀了好不好?”萧楚雄说的极之温柔。可是玉奴仍被这个“杀”字刺了一下。

    “不要。”她本能的拒绝。她连个蚂蚁都不曾踩死过,何况是人呢?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你打小就太善良,哪怕是别人欺负了你,你也不会去报复。不然,就他那个小身板儿,根本走不出我的将军府。”

    “如果他说的爱我是真的,那么,失去我,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何况死这个游戏,并不好玩。”

    “你死过?”萧楚雄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

    玉奴不答,只是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萧楚雄不禁心口一痛,“我不在的那几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把玉奴整个人就这样团着抱起来,放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双臂把她环抱起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忘掉那些阴影?重新快乐起来?”

    “我挺快乐的,”玉奴抬起头,“真的,今天下午是三年来我最开心的一个下午。”说着,却哽咽了。

    “以后会更好的。我保证。”萧楚雄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玉奴却如此感恩,他简直受之有愧。越发觉得玉奴这些年来一定是受尽了屈辱,性格才大变。那个能骑着他打的野玫瑰,才是本真的玉奴。

    “你不喜欢雍城,我们就去其他的城市逛逛,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安家。”

    “你不是将军吗?难道不是要听调遣才能行动?”玉奴好奇。

    “上阵打仗是迫不得已,不然我家道中落,不去搏命,哪有什么机会再出人头地?更不要说娶到你了。”萧楚雄依旧耿耿于怀当年无法去向玉奴提亲,“现在仗打完了,我主动交出了兵权,就是再也不想打仗了。”他抱紧她,“不想打仗,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家。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来护着你?”

    “不打仗也好,史书上没少写些开国将军被卸磨杀驴的事。自古君王薄情寡义,对武将更是耿耿于怀。你身边的人里,肯定有皇帝的奸细。”

    “让他看着我沉迷女色,不思进取,他才放心嘛。”萧楚雄不置可否。“沉迷女色”这个词一说出来,他的身体便起了反应,玉奴也感觉到了,两个人面色都很尴尬。玉奴想要起身,却被他下意识的抱紧。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如果放任肉体去做,只会推玉奴更远。岂止是天人交战?简直是灵肉酷刑。

    玉奴也很紧张,欲望发作的时候他总像一头野兽,如果不是顾虑这个,和他在一起毫无疑问是无后顾之忧的选择。

    “你是不是没吃药?”玉奴下意识的想要把气氛转化一下,“还是说我们快点回去点香?”

    “谁说的?我早上起来就乖乖吃药了,好苦的,不然才撑不到现在。”他倒是老实。

    “说明郭大夫开少了,以你这么大的块头,应该用三个人的量。”玉奴戳他的脑门。

    “这药吃完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开始琢磨了。

    “是哦,如果明天皇帝赏你几个美女,别不能人事了,丢了将军的脸。”玉奴损他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情。

    “什么美女?我只要你。”萧楚雄挠她的痒痒,玉奴经不住,回手也挠他,两个人哈哈大笑闹做一团,居然就这么把尴尬熬过去了。

    “说到美女,你是不是吃醋了?”萧楚雄厚着脸皮贴上来,“身体这么好的男人,大周可没几个。你确定要拱手让人?”

    玉奴脸一红,急了:“喂!你再说这些混话,信不信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好好好。不说不说。害羞了,脸红了。臭男人都是流氓!”萧楚雄立刻怂了,低声下气,“虽然我的身体很想要你,可是我的心,更想要你。如果你不愿意,只能把一颗心给我,我别无所求。”

    一颗心?那怎么可能?玉奴想,这似乎比只要肉体更让人为难,这世上何时出现过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呢?看似艰难的选择,在出现了更难的选项之后,仿佛都降低了之前选项的讨厌程度。萧楚雄几次三番的强调真心,比肉体的求欢更让她压力重重。按理说女人这一辈子,无怪乎成亲,生子。最幸福的结局莫过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能被爱,被独宠,已经是幸福的极致。对于自幼就极度缺乏关爱,对爱渴求到极致的人来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足以消解大半意志。可是为什么,她有的不是深深的享受,而是满满的感恩呢?

    萧楚雄见她再度沉默不语,也不去逼她,只是拿出压在身后的风筝线轴,慢慢的把线收回来。

    玉奴走上前,伸出手想拽断那风筝线。

    “喂!你当心手!”萧楚雄一下子扔了风筝线,来看玉奴的手。那风筝线很结实,玉奴的手被勒出两道深深的红印。

    “我要不拦着你,你手就出血口子了。冒冒失失的,差点儿又得看医生。”他宠溺的吹着她的小手,“明天,带你买点绵羊油擦手,选个花香味儿的,说不定能把蝴蝶招来停在手上。”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真多。给几个姑娘买过?”玉奴还没见过男人懂这些的,何况是体格像他一样骇人的大块头,居然有一颗极其细腻讲究的心。

    “元宵灯节那次,给你买了一个。不过没送出去。”他低头。

    “元宵灯节?就是你去找我那次的前一天?”玉奴想起来了。

    “你还记得我去找你呢?”萧楚雄惊喜过望。

    怎么会忘?正是那一天,玉奴遭遇了毒手。

    萧楚雄眼见得她脸色又突然阴郁,忙问怎么了?

    “没怎么。”玉奴迅速的遮掩过去,但是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如果你那天直接抢我走,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些……”她再度哽咽失控。

    萧楚雄拥她入怀,让她痛痛快快的再哭一场,那些委屈那些痛苦,恐怕哭多少次都不够。他已然猜到了几分,强烈的压抑着自己想立刻冲回去抡着刀剁碎了白文启的冲动。

    “过去了,都过去了。”他的手哆嗦着,声音也在颤抖:“不要再想已经改变不了的事。无论发生过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纯净最神圣的姑娘,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你相提并论。不过,如果哭出来能舒服点,就好好哭一场,哭到想起来再也不会难过为止。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嫌你烦。”

    玉奴听到哭的更凶了:“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为什么?如果你在我住进白家前就来提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结果。人们在悔不当初的时候总是痛彻心扉,事情发生的时候却油盐不进,一点也不会想后果。若当初萧楚雄贸然提亲,根本记不清他是谁的玉奴,十有八九并不会答应。谁会想到之后发生的是这般可怕呢?以她单纯善良的心智,对世界对人充满善意的想象,断然想不到有人能在体面的外表下藏着足以将人吞噬的恶,且一点也不羞愧。

    她只是在借机发泄对命运的不满,他明白,但他很开心她会这么说。

    “是我的错,我如果早出现,你就不会被欺负,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加倍偿还你,加倍对你好。”萧楚雄一时慌乱无措,只想到这些话,他恨自己不够巧舌如簧,不能哄玉奴破涕为笑。但是这份深深刺激到内心的伤害,哪是笑一笑就能解决的?

    比这更深,但潜藏的最隐蔽的伤害,其实是没有爹娘的爱。确切的说,是泾渭分明的区别对待,这使得玉奴在成长中逐渐的失去了自信,越发自卑起来。萧楚雄能改变这一切吗?

    玉奴哭了很久,萧楚雄心如刀绞。他心中默默立誓:有生之年,一定要让玉奴像过去一样开心爽朗的笑,像一朵嚣张盛放的礼花。

    玉奴在萧楚雄温暖的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像一个孩子一样,面庞依旧那么纯真,丝毫不曾沾染尘埃。萧楚雄爱不释手,吻着她的额,多么幸福的时刻,玉奴可以放心的在他怀中入睡。

    太阳已经走到了西边,渐渐的向地平线走去。母亲的慈爱,玉奴不曾感受过,父亲的怀抱,更是从来没有过,但此刻树熊的怀抱,却让她感到了家的温暖。

    待她醒来时,夕阳正在敛着最后的余晖,红彤彤的火烧云铺满了天空。大自然的壮美,完全掠夺了人类情绪的冲击。

    萧楚雄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递到玉奴的手中,让她把风筝线痛快的割断,看着那只纸鸢欢快的消失在夕阳里。

    “来,把脚丫上的泥冲洗干净,我们回家了。”萧楚雄像照顾一个孩子,拿羊皮袋里的水给玉奴冲脚丫,冲完了玉奴蹬着腿把水甩甩干,他却一把拉过玉奴的脚,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干,然后给她穿上那双略大的鞋子。玉奴从来没有被这么照顾过,心不由自主的化了。

    两个人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在玉兔东升下踏上了归家的路。

    “将军,有密函。”刚一进门,守在门口的文书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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