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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潮涌

    薛攀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继承人而已。有这继承人在,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不用为繁衍后代烦忧。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实际上连睡不睡、生不生都不能自由。他表面上是薛彬,内心已经是云之彬,这些人间的背叛血统只需要差不多走个过场。薛彬发现被戴了绿帽子怒不可遏,放火烧宫,他云之彬还要多谢皇后自觉自愿让位出去,好让他虚位以待!

    萧楚雄和玉奴在雍城建流民所、女子公寓的事,他都知道。但他更详细的掌握着玉奴每一天的情绪、生活习惯、与谁来往,远近亲疏、细到有多少人见过玉奴的脸。这些细枝末节,左右着他的决策,他像一只匍匐在草丛里捕食的猛兽,小心的分析着面前的每棵草会造成多大的阻力和影响。

    从中秋到九月底,薛彬完成了将朝中势力重新分配的新布局。曾经枝繁叶茂的裴沐朋党无声无息间分崩离析去了各个新势力集团。掌控朝政20年的宰相,如今在天牢里是个一文不名的犯人。云之彬既已觉醒,便不会像薛彬这个凡人一样为了朝政痛下杀手。仙家即使没了魔力,也会因为了知因果业力的运转和轮回转世的衡量标准,少杀一个是一个,积点德平衡一下未尽的梦想。仙家才没有盲目,他们对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清醒的很。

    刘四一已经将谦雅公主的感恩转达了,帕米尔大王子已经以夏之衍的名字在临夏公主府与母亲团聚,小儿子也顺势以夏之韫的名字相称。没了野气冲天的名字,两个人都是谦谦佳公子,在等候朝廷的封赏。

    说到谦雅公主和亲一事,当年也是薛彬心中的痛。宏合年间,大将穆怀玉将频繁作乱的整个西线平定,双方议和的时候,大臣按惯例许下和亲一项,递上朝堂议事的时候,被瑾瑜皇太后冲进大殿愤而斥责,史官记载下来那一幕,在内宫史册上熠熠生辉:

    “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今天不干政,就代表我大周女人给你们大老爷们儿说几句话。

    我大周男儿,英武伟岸,平定蛮夷,战场上置生命于不顾,血肉之躯饱受摧残,为的是什么?是保护我大周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女人和孩子就是他们所捍卫的、他们宁可赌上生命也要保护的国之延续!过去打了败仗,只能送无辜的女人去换来国家的安宁。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离家万里,去到异国他乡,没有人可以说知心话,没有一口合口的饭菜,没有人可以掬一把同情泪,没有亲人朋友,有的只是蛮夷肆无忌惮的凌辱。你们问问大周的妓女,有没有人愿意去和亲?连妓女都不肯做的事,你们选一个势单力薄无力反抗的内宫姑娘,给她戴上民族大义、家国天下的高帽子,让她孤身一人去那蛮荒苦寒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嫁给一个话都说不通的老头儿,老头儿死了还要嫁给他的儿子,一代一代直到死。你们这些读过圣贤书的朝臣们,自己贪生怕死,要一个弱女子去换你们的高枕无忧!你们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如果打了败仗,为了万民疾苦,这女子尚且可以安慰自己是个英雄。如今天降神将穆怀玉,我大周明明大获全胜!你们这些当狗熊当惯了,吃败仗吃惯了的软骨头,居然还要祸我大周女子!你们对不对得起自己身上大周女人的血?!我身为大周皇后,空担一个母仪天下的名头,如果护不住我大周的女子,这和亲,就送哀家去!”

    薛彬小时候翻到这一截,记忆犹新,几乎能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故此当年,帕米尔小股势力一骚扰,柔仪皇太后就要以和亲来平息战事时,薛彬坚决不允,搬出瑾瑜皇太后的这套朝堂激辩,力主迎战。无奈当年他才16岁,势单力薄,远房表妹谦雅公主嫁给了已届中年的蛮夷帕米尔王。这算是他人生中一个惨败的痛点,故此奋起夺权,17岁亲政,终于到了26岁,帕米尔王偷袭林佐的时候被生擒。他终于得了机会洗刷当年不能掌控的耻辱,用帕米尔王把谦雅公主换了回来。谦雅公主当初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一岁,故此上书请奏留在西域。但薛彬那时只想着雪耻,哪管儿女私情,直接批复说你把孩子都带回来,我大周又不是养不起封赏不起?有了孩子,帕米尔王更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确实是个好招儿,纵然谦雅公主只带回来了一岁大的小儿子,帕米尔王也再没进犯过大周。西域国家众多,帕米尔不来,突厥匈奴也都会来,明面上有骑兵作战,私下还有各种精锐之师,能少一战,毕竟少些消耗。大周在各方面的经营下,终于国富民强。薛彬不愿做瑾瑜皇太后口中的狗熊,如同云之彬不愿意做玉奴眼中的文弱废柴。

    既然许了封赏,就要兑现,但兑现也是有前提的。夏之衍和薛彬的条件,一来二去,也算是谈妥了。他终于解了一个关键的扣儿,密诏拟完,伸了一个懒腰,打算舒口气。

    姜鹏海一脸晦气的进宫报告:“皇上,那什么……又死了。”

    “什么又死了?”薛彬被这没头没脸的一句搞糊涂了。

    “太子选的妃,刚才来报,吃鱼被刺卡了喉咙,昨晚没的。”

    薛彬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

    “所以攀儿是个天煞孤星吗?”薛彬也忍不住迷信了。

    “反正现在的大臣都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宫做太子妃了。”姜公公已经不想再去看那些大臣的脸色了。

    “那就拖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自己都是孤家寡人,太子没媳妇算什么大事?没有太后皇后催婚等着抱孙子,他才不急着看这孽种再生个小孽种。

    “雍城百姓的请愿书您忘了看,百姓已经把请愿书传到大臣手里了。”

    “今年已经封赏了这许多,哪还有功夫?她们王宫改建已经把今年的份额都花完了。再说了,王兴传来的消息,明明玉奴……明明林氏不想要什么封赏,一心只想着盖房子赚钱养流民所的事儿。这些百姓,就会拉大旗作虎皮。传令下去,雍城建流民所有功,已经脱离流民身份的人免课一年税。京城效法建同样的流民所,国库出钱。”

    “皇上圣明!”

    这老太监确实是陪着他长大的,但知道的太多,反而会让薛彬不安。好在满朝没什么人有能力觊觎皇位,也就不必担心他投靠谁。但那也不能让他察觉出来自己在惦记着臣子妻的事儿。薛彬做事缜密严谨,从不失手。

    “你还站着干什么?”薛彬看他还不走。

    “有一个事儿……”姜公公想了想,还是得说啊,不然已经让刘四一也去查了,别最后变成了自己知情不报。

    “就是您让查的那个贱人的事……”姜公公看着薛彬的脸色。

    薛彬心里暗笑,姜鹏海一直说没查到,薛彬觉得其中有诈,顺手就布置给了从临夏回来的刘四一。于是乎,不到半天功夫,姜鹏海就说找到了。

    薛彬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惊天秘闻,让姜鹏海宁可瞒着也不上报。

    “那个贱人,和情夫还有接应的家丁,一路跑到了城东的一个破庙里,因着身上没什么银子,就……”姜公公还是不敢说。

    “就什么?”薛彬被他说的更好奇了。

    “就……针对来往路过的人,做了……暗娼。”姜公公说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薛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下意识又问了一句:“什么?”

    姜公公以为薛彬没听懂,只好老实不客气:“她做妓女了。”

    薛彬这才真的明确了,“哼,还真是给她憋坏了。”

    “皇上您别担心她说什么,真说什么也会被当成是疯话。”

    “她知道自己死了吗?”

    “知道,也知道家人流放了,裴沐还在监牢里,所以才不敢说什么。”

    “那你办好监管的差事,别让人给我惹事儿。”薛彬警告道。

    “皇上仁义,臣一定尽心尽力。”姜鹏海点头哈腰。

    薛彬给百姓请愿的批复,让玉奴大大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这个皇帝还满上道,没白当窥视狂,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封号束缚着。还免了税,在京都也推行了。“我的好主意连京都的乞丐都救了,如果京都做的好,是不是全国的乞丐都不用露宿街头了?”想到这儿,玉奴止不住赞了皇帝一把:这才是最懂行的封赏。我林玉奴缺什么?有钱有闲有帅哥,就缺有人助我完成这泽被后世的宏愿。至于被人挂在嘴里念着敬着,大可不必。小小一个凡人,别以为自己有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的待遇,活在风口浪尖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皇帝老婆死了,就把贵妃也打发去宗庙做尼姑了。还真是个痴情种,不好女色不乱来,真心不错!

    十月,雍城下了第一场雪,玉奴和萧楚雄带着王兴和宫人开心的在雪里打着雪仗,堆了一头熊样的雪人。萧楚雄给她做了一件红色灰鼠皮里的大氅,镶着银狐的毛,在雪地里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又美丽又温暖。那小熊的暖炉此刻正被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进了寝宫,围着火炉吃冰冻柿子,有说有笑。

    “今年冬天,雍城的大街上一个乞丐都没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都没有。不仅如此,百姓变得热心了许多。看见有醉酒躺在街上的,一定会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整个雍城的人都在变得越来越温暖。”玉奴特别开心的给萧楚雄说着她的见闻。她每个月会悄悄的出宫一两次,戴着帽子和面纱,微服私访。谢天谢地暂时还没惹出什么乱子,没被人发现行迹。

    萧楚雄拿手抹了一下她唇边沾的柿子,舔了一下手指,“还有什么想做的,你就放手做,尽管做。”

    “过几个月春节了,今年想号召大家放炮仗的时候小心一点,放完要把纸屑打扫一下,不要到处都是鞭炮花,万一有没熄灭的火种,容易乐极生悲。”玉奴做事十分仔细,因着爱民如子,所以分外操心。

    “元宵节的时候,你想看烟花吗?”萧楚雄不禁想到那一年元宵灯会,晚上才见过,第二天他等到白家门口,玉奴就出了事。他怕元宵也让玉奴留下阴影。

    “放烟花,百姓会高兴,但是人多混乱,要留心不要有人趁乱拐卖妇女小孩儿。城门应该关闭,待一天后盘查了没有人口走丢才开城门。”玉奴已经把心思转移到具体的操作细节上了。

    “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萧楚雄纳罕。

    “你是贵公子嘛,自然不会知道百姓的疾苦。小时候有个叫小六子的,就是在元宵节的时候走丢的。后来有人说看见陌生人抱走了,应该是被拐的。他母亲哭了几年,眼睛瞎了,人也疯了。他爹满世界找,最后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记的好深啊,一直都不敢忘。还有那些好看的姑娘,也许上一秒还在湖边对湖照影,下一秒就被人捂着嘴抢走,不知道卖到哪个城市的青楼。这样的事情,只要发生一个,就足以让一群人悲惨一生。”玉奴心里隐隐作痛,“树熊,你是王,你有义务庇佑你的百姓。”

    “我明天就在城门设立岗哨,凡进出城门的人,必须登记下户籍,尤其是出城的人。带妇女孩子的必须要妇女孩子皆清醒、且核查身份,不允许任何人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拐带我雍城的子民。”萧楚雄立刻布置了下去。

    “夫君,你真好!”玉奴抱着萧楚雄,抬头献上深情的一吻。

    “是我太幸福,有你这般美艳又贤德的妻子!”月光洒在萧楚雄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金。时下,正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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