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莽金莺夸口漏风声 慧紫鹃警觉识算计

    再说，北静王两口子回到王府，两人喝茶聊天，北王问王妃：“小娴，你这次怎么执意要我认林姑娘为妹呀？”北王妃抿嘴一笑，“我倒是想认她做妹妹，还想让你两个结秦晋之好的，可是人家没有看上你”北静王闹了个大红脸，“你胡说吧!”“怎么就胡说了，前段时间我和她要好，还义结金兰了，有一天我流露出爱慕她的才华，觉得你和她非常般配，希望她能够做你的侧妃，在府里我也就有了可依靠的妹妹，人家坚决不从，说今生绝不夺姐姐之爱，反倒希望我们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很让我感动，慢慢我又了解到她绝不做小的清高心思，那我要成全她，只能让她认你做哥哥，这样她又得了保护，我又得了可以陪伴的人，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抱怨我没有把林姑娘留给你”北王捻指一笑：“她父亲曾经在太子府给我和当今圣上当过老师，我敬仰老师人品，绝不可能娶她做小来唐突轻慢老师和师妹，倒是你，鬼灵精怪的。让我觉得很是尴尬，我和她都不熟悉。”王妃立马起身，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水溶的额头：“可见是亲兄妹了，她呀我呀的，不想让她做小，我让出位置来，让她做大如何？”水溶一把把她抱住：“好酸！”又用嘴去堵住王妃欲说不休的嘴。丫头们都低头退出去了。

    林黛玉回到潇湘馆有几日了，知道自己不久要搬到北府去，就让丫头们慢慢清理收拾自己的东西，吩咐一定不能带走贾府的一针一线，以免留下把柄给二舅妈。虽然以郡主身份住进北府，终究还是寄人篱下，在贾府住了将近六年，除了外祖母百般疼爱，姐妹们相处和睦外，二舅母的冷淡和下人们的闲话，如风刀霜剑严相逼。记得父亲去世，自己奔丧返回后，有一天雪雁去舅妈处领人参，丫头们以二太太还在午睡为借口，足足让雪雁等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每次去都要等，有时候等了都拿不到。表面看，是下人们懒痹，但人人都看出当家主母对她的冷漠和排挤，下人们看主母的脸色行事，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渐渐地，府里还传出林姑娘孤苦无依投奔贾府，现在一草一纸都是贾府供养，更加是很多东西都不到位了，幸好贾母格外给些银钱，又把潇湘馆的仆人从大到小都换成自己房里的人，贾母又总在公开场所有意透露出黛玉花的都是林家自己的钱。凤姐也多方照顾潇湘馆上上下下，才好一些。这些年外祖母更显老迈，府里诸多事情，王夫人竟然都不报给贾母，府里上上下下都欺瞒着老祖宗，凤姐和姊妹们虽然明白，也不能违了王夫人去。黛玉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这时候出现的北静王府，倒是让黛玉松了口气，心中打定主意，到了北王府自有话去和北王王妃商量。

    这日，紫鹃正出园子去贾母处，走到沁芳桥，听见桥边树林中有人在说话，一看是几个丫头在叽叽喳喳聊天，特别听见一个声音说：“林姑娘当然漂亮啊，我家姑娘还为她画过一幅画像，让我家大爷送到宫里去，希望能够参选，不然，她哪里能够入得北静王的眼呢！”紫鹃一听，大吃一惊，听出这是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的声音，脑海里闪现出忠顺王事件。紫鹃悄悄走开，去贾母处取燕窝，又悄悄跟鸳鸯说了这件事，鸳鸯也惊骇不已，让紫鹃先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她找机会跟贾母讲这件事。

    紫鹃回到潇湘馆，因为这件事魂不守舍，黛玉喊她几次都没有听到，黛玉笑起来：“罢！罢！罢！紫鹃姑娘人大心大了，不知道有了什么心事，魂儿都没有了！”说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去弹到紫鹃脸上，紫鹃一激灵，回过神来，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大笑，她也没有听清黛玉的话，只好跟大家一起笑，结果旁人笑得更厉害了。雪雁摇了摇紫鹃的手臂：“姐姐你是怎么啦，从外面回来就丢了魂儿似的，大家笑的就是你呢！”紫鹃不好意思起来，又知道这事还不能说，只好急的脸通红，又怕黛玉细心，看出端倪，徒增烦恼，于是装作没事人一般：“园子里不知哪来一条哈巴狗，见我就追，吓得我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的狗啊？”这事就这样敷衍过去了。

    原来，莺儿说的这事，正是薛姨妈和王夫人做的，两姊妹为了促成金玉良缘，感觉最大的障碍就是林黛玉，于是哄骗宝钗给黛玉画像，说是让姨妈带到宫里给元妃娘娘，娘娘非常想念。宝钗何等聪明，哪里是元妃要看，一定是姨妈在打黛玉的主意，但那是自己的姨妈，又一定是为自己好，也就假装不知，画了黛玉的画像，交给妈妈。人人都知道惜春擅画，却不知惜春只是擅长几笔水墨写意，宝钗却是擅画工笔人物的，自是把林黛玉画的栩栩如生！宝钗是一个用道德规范约束自己的人，自然而然会给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她边画边祈祷，也许这画像一出去，黛玉真的找到幸福，自己不就是大功一件，这样为妹妹好的事情，做起来也应该是开心的。

    再说紫鹃心中一直装着心事，也不知鸳鸯有没有跟老祖宗说起，不知道这个事情会不会引起更加严重的后患，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有小丫头来报，说是北静王妃过府来看望林姑娘，老太太让林姑娘到前面去。紫鹃心中一喜，忙忙给黛玉梳妆打扮一番，扶着黛玉到贾母的房中，看见满屋子的人，北静王妃和贾母分主客坐在上面，下面贾母手下一溜椅子，坐着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尤氏等，末尾坐着薛姨妈，王妃手下一溜椅子，第一张椅子空着，第二张椅子开始，依次坐着探春惜春和宝钗，看见黛玉进来，王妃竟起身走下来，亲挽住黛玉的手，并不让她坐下面，而是硬拉着挨自己坐下：“这么许久，想妹妹的紧，所以来看看，你王兄说端午节后，就可以搬回家了。”黛玉听她说“回家”二字，眼眶就有些湿润，贾母看在眼里，一阵心疼，自己终究没能让玉儿有家的感觉。大家坐下开始谈天说地，凤姐在中间插诨打科，很是热闹，紫鹃走到王妃贴身丫头冬竹的身边，悄悄地说了句话，王妃转过头笑问：“你两个又做什么？”紫鹃忙到王妃面前跪下：“王妃容禀，姑娘前些日子给王妃绣了一副坎肩，今日走得匆忙，没有带来，我想约冬竹姐姐一起去取来，送给王妃。”黛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紫鹃，因为信任紫鹃，知道一定有缘由，于是就说：“就她多事，本来要等到过节才给姐姐的，她现在就急慌慌地，像献宝似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入姐姐的眼呢”紫鹃自是和冬竹去取了东西来。这里王夫人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看大姑娘手巧心灵，只是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究的，自是该称王妃做王嫂，哪里还姐姐妹妹地乱叫，失了体统，让人笑话的”黛玉一行楞在那里，还未开口，王妃却开口了：“这也不算越礼，说起来还是我先认妹妹的，只是王爷跟我争，都想要这个妹妹，我让给他罢了！我喜欢妹妹喊我姐姐，王嫂王嫂多生疏啊！”说完笑呵呵拍着黛玉的手。贾母也说：“一家子这样喊着亲切些，看看宝玉姊妹们不是也喊凤丫头做姐姐吗？要是喊什么琏儿嫂子，听着就不亲！”凤姐于是哈哈大笑：“我也不喜欢弟弟妹妹们叫我嫂子，嫂子嫂子，都少了多少东西啊，我不想少，什么都多多的才好呢！”贾母指着凤姐笑起来：“就这个猴儿皮厚！尽是投机取巧的”大家又一阵笑，宝钗插话道：“老祖宗宠得凤丫头没边啦，说道巧，我来了这些年，看着凤丫头再巧，也巧不过老太太去！”贾母忙笑嘻嘻说：“我哪里巧啊，笨笨的又聋又哑，好些事情都看不见了，听不见了，还好你凤姐姐心细乖巧，让你姨娘轻松不少。真要说巧，我们家现三个女孩子，两个孙媳妇，在巧劲儿上，都不如宝姑娘巧啊！”薛姨妈连忙站起来说客气话。王妃这次倒是很注意地看了看宝钗，见她穿着橘色丝绣的衣裳，头上插着玳瑁发钗，低调稳重，却目光炯炯，知道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和旁边的二春相比，差了些大家女子的单纯。北王妃微微一笑：“老太君谦虚了，满京城谁不知道贾府的姑娘个个赛天仙，又知书达理的，不用说宫里的元妃娘娘，就是这身边的这几个，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我们府上是有福气啦，得了林妹妹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王爷高兴得什么似的，天天催赶郡主府的工期，希望妹妹能在端午节之前搬进去才好。”贾母笑道：“你来跟我争玉儿啊，我还想着过了端午再让玉儿迁新居呢！”王妃笑道：“老太太就别和我争了，您看您身边儿孙绕膝，我们北府就我跟王爷，冷清的很，就希望妹妹早早过去才好呢！”

    大家聊了一阵，北王妃倒是要回去了，起身告辞前，她又拉着黛玉的手说：“你也不需要带太多的东西，只带自己打紧的，你哥哥都准备好了的，”才依依不舍跟黛玉和众人告别。上了轿辇，冬竹又把紫鹃告诉她的事情跟王妃细细说了。王妃沉默了一阵，“郡主搬迁那天，你和管嬷嬷一起过来一起收拾东西，不要让那些人欺负了去”于是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