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贾太君雷霆护弱孤 王夫人尴尬遣豪奴

    第四回贾太君雷霆护弱孤王夫人尴尬遣豪奴

    时光如梭，眼看端午节就要到了，这几日潇湘馆分外繁忙，北王府也提前三天就派了宫里的管嬷嬷和大丫鬟春苗，带着一对人马进了潇湘馆，协助黛玉收拾，又怕人多吵杂，影响郡主的休息，十几个人倒是借了贾府一个空置的小院住着。白天帮着收拾东西，晚上离开潇湘馆另处休息。黛玉倒一点没有受影响。

    黛玉过两日就要离开贾府，贾母吩咐凤姐，在园子里选个宽敞的地方，给黛玉践行，王熙凤知道黛玉特爱凸碧山庄，就安排把酒席摆在那里，贾母又邀请薛姨妈和宝钗，又去接回迎春，又接了湘云，让大家乐一天，只有王夫人称病未到。

    这天黛玉穿了淡绿色梅花窄肩衫，下身月白色绵裙，上面绣了淡绿色的竹枝，纤纤细腰系着那条淡绿竹叶暗纹的腰带，娉娉婷婷，如扶风弱柳。贾母看在眼里，仿佛看见自己的敏儿走过来，不禁泪流满面，黛玉见状，快步走过去，拜倒在贾母怀里，也是满眼泪花，在座的人或喜欢黛玉的灵秀、或爱慕黛玉的才情、或怜悯黛玉的柔弱，无不落泪。熙凤也擦了擦眼睛，笑着说：“老祖宗，今儿该高兴，妹妹站上凤凰枝头，我们都替她开心不是？”贾母忙收了泪，看见孩子们都系着那条蜀锦腰带，唯独宝钗黛玉没有，宝钗系了条湘妃色的腰带，和她穿的浅粉色衣裙倒也搭配，就默默点了点头，“宝姑娘和玉儿倒没有系那条腰带，那腰带颜色是艳丽了些”宝钗忙起身说道：“今早起时，是要系的，结果不小心被莺儿端的茶水污了，只好换了一条别的，实在是拂了老太太的好意。不过颦儿怎么也没有束呢？”

    黛玉从贾母怀里直起身子，笑着说，“还说那条腰带，早起紫鹃到处找都没有找到，记得我去法华寺之前，喊丫头们熨洗了放在盒子里，回来就不见了，丫头们个个都摇头不知，紫鹃气得让他们跪了石板，只是就没有找到”贾母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不过是一根腰带，到不必罚了，只是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还有其他不见的东西了没有？不要出现了贼。”黛玉连忙起身跪在贾母面前，“都是玉儿不好，没有管教好下人，让老祖宗操心，其他倒是没有发现丢失。”贾母让鸳鸯把黛玉扶起来送到自己身边，抚摸着黛玉的手说：“你小孩子家的不懂，偷东西有一回就有二回，紫鹃处理的好，只是不够严厉，”然后拿眼看看琥珀，“去把潇湘馆罚跪的一干人都给我带到这里来”大家见老祖宗动怒，都不敢多言，一盏茶功夫，潇湘馆大大小小十几个丫头婆子都齐刷刷跪在外面，紫鹃见了，忙上前跪在贾母面前请求责罚。贾母又让鸳鸯扶起紫鹃，对着外面跪在地上的人说：“我信任你们。才把林姑娘交给你们照顾，你们竟然托大，这样不经心，你们说，是怎样看管屋子的？！”

    大家都低着头连声说“不敢”，贾母话锋一转：“这样，林姑娘去庙里祈福这几天，有哪些人去了潇湘馆，你们说一说。”

    所有的人都垂着头不出声，贾母轻轻瞟了一眼一脸淡定的薛姨妈，心里哼了一下：“说出来大家安身......不说，那好，凤丫头，那院子里跪着的，除了你林妹妹带来的和王府过来的，一律打五十大板撵出府，永不律用！家生子的，全家都撵出去！”贾母话音刚落，跪在前排的一个小丫头就哭起来：“老太太饶命！不要撵我出去！我孤身一人，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啊！”

    “那你快跟老太太说，有哪些人去了潇湘馆！？”王熙凤柳眉倒怒，厉声说道

    “林姑娘去祈福前一天，紫鹃姐姐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叮嘱我们好好看管园子，我本就是负责打扫姑娘的房间的，姑娘走的当天下午，周奶奶就来到潇湘馆，说是前几天姑娘们在这里玩耍时，宝姑娘的腰带不见了，来找一找，我和另外几个丫头就让她找了，但是她说没有找到，兴许是在别的地方掉了，我们就没有在意....”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宝钗就急忙站起来申辩：“老祖宗，我没有丢过腰带，这可不能乱说，腰带于衣衫多么重要，是不系好就可以出门的吗？周姐姐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去把周瑞家的给叫来！”王熙凤气得红了眼

    周瑞家的很快被带来，跪在贾母面前，全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贾母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用手指着王熙凤，王熙凤大喊一声：“掌嘴！”旁边的一个老妈子上前就是二十个耳光，把个周瑞家的打得像个猪头，王夫人也闻讯赶来，进门就对贾母行礼：“老太太生气，都是我一向身体不好，交给凤丫头管理，才出了这样的事，请老太太责罚，也要问一问这周瑞家的，问什么要去拿大姑娘的腰带。”王熙凤一下子楞在那里，这是个什么意思？我的责任吗？自己的亲姑妈要让我背锅吗？

    贾母冰雪聪明，还不知道这是王夫人的指使？不过这次决不能手软，杀鸡儆猴也要杀只大鸡：“随便拿主子的东西还要讲理由？哪门子的规矩？周瑞家的，说实话吧！”

    周瑞家的一路匍匐爬到贾母椅子下，泣不成声：“都是奴才手贱！奴才那天看见姑娘们的腰带好看，想着给自己家的女儿也做一条，可哪来那样好的锦缎啊！刚好林姑娘不在家，我就鬼迷心窍，扯谎骗了这些个小丫头。”

    “很好！鸳鸯，着人跟去周瑞家，叫她女儿拿出来！把她女儿一并带来，交给官媒卖到楼子里去！”

    “外祖母，那个腰带子我不要了！”林黛玉小声地说。

    “你当然不能要了，也不能留在这样的下流痞子手中。”贾母安慰着黛玉，目光狠狠地盯着王夫人。

    “老太太饶命！”周瑞家的一听女儿要被卖到那些地方，一声大叫，“腰带不是我女儿要的，是太太叫我拿的！太太！太太！您要救我！我是按照你的指令去办事的！你不能不管我！我女儿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周瑞家的喊叫声让全场一片寂静，连过来拖她出去的婆子都楞在那里。贾母缓缓站了起来。大家一看贾母站起来，立马齐刷刷跪倒一大片，连邢王二夫人和薛姨妈都不例外。整个大厅静得落针动能听见，沉默片刻，贾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对跪在身后的李纨说：“珠儿媳妇带你妹妹们先回园子吧。”李纨连忙起身，走到贾母身边牵起黛玉的手，又唤探春惜春，探春迟疑地看着王夫人，耳边却传来贾母严厉的声音：“探丫头也回园子去！”

    姐妹几个都沉默地跟着出了凸碧山庄，黛玉内心非常的难过，没有想到二舅母这样的算计她，她心里明白，二舅母的此举是在寻找父亲留给自己的那点东西，幸好紫鹃聪明，把父亲留的银票缝在了贾母给的这条月白竹叶腰带里。

    这边贾母大动雷霆，着人从王夫人处找到两条腰带，其中一条已经拆得乱七八糟，无法复原。王夫人只好从实招来：她怀疑贾母把林如海留给黛玉的银票缝在了腰带里，贾母为了遮人耳目，又给每人都做了相同的腰带。于是就趁黛玉离府的这段时间，暗地里去潇湘馆潇湘馆寻找，几次都没有能够得手，只好让周瑞家的出面明抢。周瑞家的却不敢明着抢夺，于是就编了个谎言，拿走了黛玉的腰带。王夫人拿到腰带后，本来想细细拆开，取走银票后再缝回去。哪知道鸳鸯的女红细密，不易拆开。她又性急，直接把腰带剪坏了，无法修复。只好求助薛姨妈，要了宝钗的腰带，准备找时间偷偷放回去。哪里知道东窗事发。

    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当家主母做了这样下着的事，传出去总是丢贾府的脸。贾母没有想到王夫人如此卑鄙下着，又看到宝钗跟他们沆瀣一气。把原本对宝钗的好印象又灰了大半。想到现在家族的后辈男子不思上进，在外不能光宗耀祖，当家主母愚蠢无能、德行不正，难道贾家百年基业眼睁睁毁在自己这一辈手中？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国公爷？一想到这里，贾母嚎啕大哭。上下人等一片惊慌，也跟着嚎哭，惊动了在外的贾赦贾政兄弟俩，也连连赶来问安。贾母暂停了王夫人的管家权利，交由邢夫人和王熙凤代管，本来王夫人要被禁足祠堂一个月，又看元妃的面子，只禁足在自己院子里。

    谁知这天夜里，贾母因忧愤过度病倒了，夜间不好的很，急招了太医院的王大夫，却是轻度的中风了。贾府上下一阵忙乱，黛玉离府的事情又被推后了些日子。期间元春又口谕召见王夫人，王夫人被解禁，元春又谕旨帮王夫人拿回了管家的权利，同时，贾元春又请旨皇上，派了最好的御医为贾母诊治。等到贾母脱离危险，整个五月就要过完。

    贾母冷眼看着贾府里没有变化的变化：王夫人还是那样低眉顺眼的管理贾府，周瑞家的又回到王夫人身边，如鱼得水。贾母婉拒了王夫人等一家老小每日的请安，拒绝每日儿孙辈孝敬的饭菜，只按自己的叫鸳鸯安排每日用度，大家也猜不透贾母的心思，只有鸳鸯和她低言细语，体会她的意图。虽然贾母不让大家请安，可是王夫人还是日日到上房请安，并说，老太太是精神不济，晚辈却还是要有晚辈的样子。

    看看五月就要过完，于是北府那边提出次日接走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