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斯卡罗尼
天快黑的时候，马尔蒂尼来接他，他这才想起和斯卡罗尼吃饭的事，来不及回体育中心换衣服，就匆匆上车走了。
车上只有马尔蒂尼和博班，刘翰章问：“马萨罗和巴雷西呢？他们不去吗？”
马尔蒂尼摇摇头：“这种苦差，都是我和佐尔来应付。他们一般不和上面直接接触。”
“真好啊。要能把我也放过就好了。”
“你没戏，第一个有人倒霉，那也得是你。”
“斯卡罗尼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言以蔽之，商人。”
“商人？”在中国，所谓“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商人是排在最后，最不受待见的。可刘翰章没想到，听欧洲人提起这个词，依然有一股掩盖不住的鄙夷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能用足球的思维理解他。他如果提出要求，你就听着，不管能不能做到，都尽量先答应，日后再慢慢转圜。但愿今天能平安无事。”
汽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突然离开公路，转入一条小径。前面出现一座庄园，远远地看到一座宏伟的欧式建筑，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汽车开到一扇铁门前，上面的监视器扫了他们一下，门就自动开了。他们开进院子，在一条绿树掩映的小路上缓慢地行驶着。刘翰章问：“我们是到了凡尔赛宫吗？”马尔蒂尼和博班笑而不语。
他们开到大楼前，在喷泉旁边停了车，有人帮他们打开车门。刘翰章这才发现有七八个侍者一直在楼前等着他们。下了车，有一个年老的侍者说：“斯卡罗尼先生在餐厅等你们，请跟我来。”他领着三个人进了大楼。刘翰章发现大楼内部光线昏暗，墙壁由裸露的青石砌成，脚下的石块也有些凹凸不平，显得十分有历史感。
侍者领他们走进一间极其阔绰的餐厅，餐厅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长餐桌。也许是因为房间实在太大了，尽管天花板上吊着三组顶灯，餐桌上点了五架烛台，房间里还是显得昏暗。侍者进门后鞠了个躬说：“马尔蒂尼先生、博班先生和刘先生到了。”刘翰章尽力望去，才发现餐桌远端正坐着一个秃顶男人。在庞大餐桌的映衬下，他的脑袋小得像是摆在盘子里的一颗苹果。“都过来坐吧。”他用低沉的声音发着号施令。
几个人走过去，沿着他的右手边坐下，马尔蒂尼离得最近，刘翰章最远。侍者走上前来，为他们摆上食物。斯卡罗尼面前的盘子里有半根香肠，看来他已经开始吃了。他刚才一直在看一本书，直到三个人在他身旁坐下，他才把书放了下来。
斯卡罗尼，第27任AC米兰球队主席，国际石油巨头埃尼集团总裁，罗斯柴尔德银行副总裁，伦敦证券交易所集团非执行副主席，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监事会成员，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常务副主席，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基金会监事会成员，在整个欧洲的经济、文化领域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此时，他正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刘翰章，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尝尝香肠怎么样，我让他们用布雷堡瘦猪肉做的，每根香肠里放了一粒半黑胡椒，吃的时候最好再配上一点带皮的香瓜。”
刘翰章看到旁边的盘子里盛着一些切成了小块的带皮香瓜。他用刀子切下一小段香肠，叉起来放进嘴里，猪肉的香味和黑胡椒的火辣顿时在口中刮起一阵旋风。他赶紧又吃了两块香瓜，香瓜的凉爽与甘甜缓解了口中的灼热，三种味道混合成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刺激着他贫乏的味蕾。尽管刘翰章在吃上不怎么讲究，可也明白这是一道上等的美味佳肴。
马尔蒂尼说：“很棒，看来你的新菜品实验成功了。”
“刘先生觉得呢？”
“这是我到米兰以后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那就好。上午的发布会我看了，效果还可以。”
虽然只是两句简单的肯定，但似乎对马尔蒂尼和博班意义重大，他们顿时显得轻松了不少。刘翰章一直觉得在这样的一座古堡里，吃着如此考究的食物，他们应该会谈一些骑士团和教会的问题。听斯卡罗尼谈到足球，他不禁感觉有些别扭。
“刘先生，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保罗和佐尔会告诉你，我对球队的事务从不过多插手。你们总爱讲足球有自己的规律，没问题，我虽然是外行人，可我尊重足球。你们专业人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哲学，我会放手让你们打理球队。可我作为球队主席，必须对投资人负责。也就是说，别的问题我都可以不管，但钱的问题我要管。今天请你过来，也是想和你谈一谈球队的财政问题。
“你知道，欧足联的财政公平法案把我们折磨得苦不堪言。上赛季我们和欧足联达成了和解，用放弃参加欧联杯为代价，赢得了一年的财政自由。可这并没有缓解我们的窘境，我代表董事会向你下达一项最优先的任务，就是维持球队的收支平衡。当然，这里有一套很复杂的算法，概括起来就是，不要超出我们为你提出的财政预算。今年我们只能向你提供一千九百万欧元的转会费，包括签字费、经纪人佣金都要包含在里面。工资支出全年不得超过一亿两千五百万欧元，目前我们的工资支出是一亿一千二百八十四万欧元，空间不大，希望你能严格把控。另外，出售球员的收入有百分之三十会划入你的转会预算，但是出售重要球员必须提请董事会，他们是球队的重要资产，我们必须确保每笔交易都是划算的。”
刘翰章说：“上任前我就知道这些情况，虽然条件很严苛，可有什么办法呢？我的任务不就是帮助球队度过困难期吗？”
“我再强调一遍，这里没有商讨的余地，董事会要求的是，必须完全做到。”
“我明白。”
“好，那就再谈谈另一件事。关于这个赛季的引援，董事会希望尽可能引进23岁以下的球员，30岁以上的球员最好不要考虑。你知道，年轻球员工资低，而且升值空间大，这符合球队的长期发展规划。”
刘翰章没有马上回答，他又吃了一点香肠，利用这点时间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想好以后，他说：“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引进年轻球员，但是他们的身价不仅没有上涨，反而全体下降了。唯一身价上涨的是博里尼，可他并不年轻。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球队的成绩不理想。年轻球员必须维持住进步的势头才能维持住身价，如果23岁时和21岁时的表现没什么区别，那身价还能保持不变吗？不，会大幅下降。所以即使是引进年轻球员，也会冒着很大的投资风险。因此我觉得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引进哪些球员对球队的实力提升有帮助。我们的年轻球员已经足够多了，最能提振球员身价的方法不是继续囤积希望之星，而是尽快提升成绩，让队内现有年轻球员的潜力表现出来。那就不是一个人的身价提高，而是全体球员的身价都会提高。特别是，我们的球员普遍缺乏经验，如果能够引进一两名老球员，会让球队的稳定性大大增强。因此我希望对于引援目标的限制再放宽一些，让我能买到有即战力的球员。”
斯卡罗尼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他说：“刘，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作为球员，你只能了解足球的一小部分；作为教练，你会了解足球的大部分；只有成为管理者，你才能了解足球的全部。你的话或许在战术层面有一定道理，可董事会要考虑的东西比你多，他们的要求是为了球队的整体利益着想。”
“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提高球队的成绩，这样才做出更大的蛋糕让大家分。可现在球队阵容存在一些明显的缺陷，不进行改善的话很难走得更远。本来一千九百万的转会费已经非常有限了，如果还要限制引进球员的年龄，我们在市场上就几乎不可能有所作为。”
斯卡罗尼有些不耐烦，他一边吃着香肠，一边听完了刘翰章的这番话。“刘教练，我们不妨这样说，董事会并不认为我们的球队阵容还需要增强。今年夏天，我们已经尽全力留住了去年的一线队成员，你现在接手的这支球队，比去年詹保罗接手的时候更强。我们的球员身价，在意甲联赛中也是名列前茅。如果你真是一名优秀教练的话，完全可以用这套阵容取得一系列胜利。我们给你一千九百万的转会预算，也并不指望你能为球队引进什么重量级球员，而是希望你能为球队的未来做几笔投资。如果你觉得那对球队没有任何帮助的话，就不妨把钱省下来，也许明年还能用得上。”
“我不否认，我们的球员身价很高。可是我们在防守型中场这个位置上的人员配置却捉襟见肘。比格利亚的对抗能力不足，凯西不是标准的防守型中场，本纳赛尔又要承担中场枢纽的职责，自从巴卡约科离开后，我们就没有了能扫荡中场的球员。在我的战术体系中，这样一个角色是极其重要的。也许不需要一名球星，只要签一个有身体，有硬度，能勤勤恳恳地干脏活累活的球员，就能给球队带来帮助。”
斯卡罗尼显然对刘翰章的顽固十分恼火，他用严厉的口气说：“董事会并没有把这项要求当做强制命令，但它仍然是一项要求。你可以理解为，如果你违犯了，并不会马上让你丢掉饭碗，但会大大降低董事会对你的评价，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保罗和佐尔，你们的意见呢？”
马尔蒂尼说：“董事会的要求当然很重要，但我认为和刘的看法并非不可兼容。既能满足董事会的年龄要求，又能提升中场硬度的球员大有人在。我回去以后会通知球探团队，尽量在这两个条件的交集里寻找一些目标。”
博班说：“我同意保罗的看法，不妨先听听球探团队的意见，如果能两全其美那就最好了。”
斯卡罗尼点点头，但表情依然凝重。刘翰章的抗命让他恼火，他虽然很有涵养地没有直接发作，可怒气还是反映在了他涨红的面孔上。他说：“显然马尔蒂尼先生和博班先生更明白董事会意见的重要性。你们是球队的直接管理者，具体问题还是要靠你们来监督。我放纵过你们一次了，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刘，知道我刚才在读什么书吗？”
刘翰章摇摇头。
“这是你们中国的一本书，叫《史记》。我刚才读到这么一句话，印象深刻。”说着，他又把书拿起来，翻找了一会儿，说：“这里原文写的是：‘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不用我过多解释，你一个中国人应该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希望你把它牢牢记住。不要忘了，是谁给的你这份工作。你们慢慢吃吧。”说着，他站起身来，怒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回来的路上，马尔蒂尼和博班都埋怨刘翰章不该那样和他说话。马尔蒂尼说：“也许你不知道，对任命你为主教练这件事，斯卡罗尼一直是不同意的。他怕任命你会降低球队的市场估值。我们坚持很久才促成了这件事，也要感谢斯卡罗尼没办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足球上，所以才打了个马虎眼。你今天这样顶撞他，他一定觉得任命你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的天啊，告诉我我的敌人还有谁？是不是服务员给我端的水都不能随便喝？”
“我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但你的朋友只有我和佐尔，我们是支持你的。巴雷西和马萨罗还没有表态，他们会根据你的工作表现来做决定。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对你没有成见，这两个人只会用足球的逻辑来思考问题。”
博班问：“斯卡罗尼从书上念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谁给你发工资，你就应该替谁卖命。”
“哈哈哈，这真是所有资本家心目中的理想员工。”
“好了，盟友们，把这个夜晚忘了吧。不管斯卡罗尼是什么态度，我们都只能先干好自己的工作。我建议，明天我们碰个面，我有一些想法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好吧，我们上午过来？”
“上午我要给队员们上第一节训练课，还是下午再来吧。”
汽车把刘翰章送回了他之前下榻的酒店，然后离开了。刘翰章不知道马尔蒂尼和博班住在哪里，也不想问。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床上。这是他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他就会搬到内洛基地去住，博内拉帮他安排了一间宿舍。他还考虑过在基地附近租一套公寓，他目前的薪金完全支付得起。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先撑过前两个月再说吧。上个赛季，詹保罗只带队打了七轮联赛就下课了。不知道自己带队的成绩能不能好过詹保罗，但就目前四面楚歌的境地来看，恐怕是比他凶险多了。况且，詹保罗是带着自己的团队上任的，而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一切都要从零做起，眼前的一大堆工作让他压力倍增。想着想着，疲惫感涌了上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车上只有马尔蒂尼和博班，刘翰章问：“马萨罗和巴雷西呢？他们不去吗？”
马尔蒂尼摇摇头：“这种苦差，都是我和佐尔来应付。他们一般不和上面直接接触。”
“真好啊。要能把我也放过就好了。”
“你没戏，第一个有人倒霉，那也得是你。”
“斯卡罗尼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言以蔽之，商人。”
“商人？”在中国，所谓“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商人是排在最后，最不受待见的。可刘翰章没想到，听欧洲人提起这个词，依然有一股掩盖不住的鄙夷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能用足球的思维理解他。他如果提出要求，你就听着，不管能不能做到，都尽量先答应，日后再慢慢转圜。但愿今天能平安无事。”
汽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突然离开公路，转入一条小径。前面出现一座庄园，远远地看到一座宏伟的欧式建筑，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汽车开到一扇铁门前，上面的监视器扫了他们一下，门就自动开了。他们开进院子，在一条绿树掩映的小路上缓慢地行驶着。刘翰章问：“我们是到了凡尔赛宫吗？”马尔蒂尼和博班笑而不语。
他们开到大楼前，在喷泉旁边停了车，有人帮他们打开车门。刘翰章这才发现有七八个侍者一直在楼前等着他们。下了车，有一个年老的侍者说：“斯卡罗尼先生在餐厅等你们，请跟我来。”他领着三个人进了大楼。刘翰章发现大楼内部光线昏暗，墙壁由裸露的青石砌成，脚下的石块也有些凹凸不平，显得十分有历史感。
侍者领他们走进一间极其阔绰的餐厅，餐厅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长餐桌。也许是因为房间实在太大了，尽管天花板上吊着三组顶灯，餐桌上点了五架烛台，房间里还是显得昏暗。侍者进门后鞠了个躬说：“马尔蒂尼先生、博班先生和刘先生到了。”刘翰章尽力望去，才发现餐桌远端正坐着一个秃顶男人。在庞大餐桌的映衬下，他的脑袋小得像是摆在盘子里的一颗苹果。“都过来坐吧。”他用低沉的声音发着号施令。
几个人走过去，沿着他的右手边坐下，马尔蒂尼离得最近，刘翰章最远。侍者走上前来，为他们摆上食物。斯卡罗尼面前的盘子里有半根香肠，看来他已经开始吃了。他刚才一直在看一本书，直到三个人在他身旁坐下，他才把书放了下来。
斯卡罗尼，第27任AC米兰球队主席，国际石油巨头埃尼集团总裁，罗斯柴尔德银行副总裁，伦敦证券交易所集团非执行副主席，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监事会成员，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常务副主席，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基金会监事会成员，在整个欧洲的经济、文化领域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此时，他正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刘翰章，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尝尝香肠怎么样，我让他们用布雷堡瘦猪肉做的，每根香肠里放了一粒半黑胡椒，吃的时候最好再配上一点带皮的香瓜。”
刘翰章看到旁边的盘子里盛着一些切成了小块的带皮香瓜。他用刀子切下一小段香肠，叉起来放进嘴里，猪肉的香味和黑胡椒的火辣顿时在口中刮起一阵旋风。他赶紧又吃了两块香瓜，香瓜的凉爽与甘甜缓解了口中的灼热，三种味道混合成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刺激着他贫乏的味蕾。尽管刘翰章在吃上不怎么讲究，可也明白这是一道上等的美味佳肴。
马尔蒂尼说：“很棒，看来你的新菜品实验成功了。”
“刘先生觉得呢？”
“这是我到米兰以后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
“那就好。上午的发布会我看了，效果还可以。”
虽然只是两句简单的肯定，但似乎对马尔蒂尼和博班意义重大，他们顿时显得轻松了不少。刘翰章一直觉得在这样的一座古堡里，吃着如此考究的食物，他们应该会谈一些骑士团和教会的问题。听斯卡罗尼谈到足球，他不禁感觉有些别扭。
“刘先生，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保罗和佐尔会告诉你，我对球队的事务从不过多插手。你们总爱讲足球有自己的规律，没问题，我虽然是外行人，可我尊重足球。你们专业人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哲学，我会放手让你们打理球队。可我作为球队主席，必须对投资人负责。也就是说，别的问题我都可以不管，但钱的问题我要管。今天请你过来，也是想和你谈一谈球队的财政问题。
“你知道，欧足联的财政公平法案把我们折磨得苦不堪言。上赛季我们和欧足联达成了和解，用放弃参加欧联杯为代价，赢得了一年的财政自由。可这并没有缓解我们的窘境，我代表董事会向你下达一项最优先的任务，就是维持球队的收支平衡。当然，这里有一套很复杂的算法，概括起来就是，不要超出我们为你提出的财政预算。今年我们只能向你提供一千九百万欧元的转会费，包括签字费、经纪人佣金都要包含在里面。工资支出全年不得超过一亿两千五百万欧元，目前我们的工资支出是一亿一千二百八十四万欧元，空间不大，希望你能严格把控。另外，出售球员的收入有百分之三十会划入你的转会预算，但是出售重要球员必须提请董事会，他们是球队的重要资产，我们必须确保每笔交易都是划算的。”
刘翰章说：“上任前我就知道这些情况，虽然条件很严苛，可有什么办法呢？我的任务不就是帮助球队度过困难期吗？”
“我再强调一遍，这里没有商讨的余地，董事会要求的是，必须完全做到。”
“我明白。”
“好，那就再谈谈另一件事。关于这个赛季的引援，董事会希望尽可能引进23岁以下的球员，30岁以上的球员最好不要考虑。你知道，年轻球员工资低，而且升值空间大，这符合球队的长期发展规划。”
刘翰章没有马上回答，他又吃了一点香肠，利用这点时间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想好以后，他说：“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引进年轻球员，但是他们的身价不仅没有上涨，反而全体下降了。唯一身价上涨的是博里尼，可他并不年轻。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球队的成绩不理想。年轻球员必须维持住进步的势头才能维持住身价，如果23岁时和21岁时的表现没什么区别，那身价还能保持不变吗？不，会大幅下降。所以即使是引进年轻球员，也会冒着很大的投资风险。因此我觉得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引进哪些球员对球队的实力提升有帮助。我们的年轻球员已经足够多了，最能提振球员身价的方法不是继续囤积希望之星，而是尽快提升成绩，让队内现有年轻球员的潜力表现出来。那就不是一个人的身价提高，而是全体球员的身价都会提高。特别是，我们的球员普遍缺乏经验，如果能够引进一两名老球员，会让球队的稳定性大大增强。因此我希望对于引援目标的限制再放宽一些，让我能买到有即战力的球员。”
斯卡罗尼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他说：“刘，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作为球员，你只能了解足球的一小部分；作为教练，你会了解足球的大部分；只有成为管理者，你才能了解足球的全部。你的话或许在战术层面有一定道理，可董事会要考虑的东西比你多，他们的要求是为了球队的整体利益着想。”
“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提高球队的成绩，这样才做出更大的蛋糕让大家分。可现在球队阵容存在一些明显的缺陷，不进行改善的话很难走得更远。本来一千九百万的转会费已经非常有限了，如果还要限制引进球员的年龄，我们在市场上就几乎不可能有所作为。”
斯卡罗尼有些不耐烦，他一边吃着香肠，一边听完了刘翰章的这番话。“刘教练，我们不妨这样说，董事会并不认为我们的球队阵容还需要增强。今年夏天，我们已经尽全力留住了去年的一线队成员，你现在接手的这支球队，比去年詹保罗接手的时候更强。我们的球员身价，在意甲联赛中也是名列前茅。如果你真是一名优秀教练的话，完全可以用这套阵容取得一系列胜利。我们给你一千九百万的转会预算，也并不指望你能为球队引进什么重量级球员，而是希望你能为球队的未来做几笔投资。如果你觉得那对球队没有任何帮助的话，就不妨把钱省下来，也许明年还能用得上。”
“我不否认，我们的球员身价很高。可是我们在防守型中场这个位置上的人员配置却捉襟见肘。比格利亚的对抗能力不足，凯西不是标准的防守型中场，本纳赛尔又要承担中场枢纽的职责，自从巴卡约科离开后，我们就没有了能扫荡中场的球员。在我的战术体系中，这样一个角色是极其重要的。也许不需要一名球星，只要签一个有身体，有硬度，能勤勤恳恳地干脏活累活的球员，就能给球队带来帮助。”
斯卡罗尼显然对刘翰章的顽固十分恼火，他用严厉的口气说：“董事会并没有把这项要求当做强制命令，但它仍然是一项要求。你可以理解为，如果你违犯了，并不会马上让你丢掉饭碗，但会大大降低董事会对你的评价，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保罗和佐尔，你们的意见呢？”
马尔蒂尼说：“董事会的要求当然很重要，但我认为和刘的看法并非不可兼容。既能满足董事会的年龄要求，又能提升中场硬度的球员大有人在。我回去以后会通知球探团队，尽量在这两个条件的交集里寻找一些目标。”
博班说：“我同意保罗的看法，不妨先听听球探团队的意见，如果能两全其美那就最好了。”
斯卡罗尼点点头，但表情依然凝重。刘翰章的抗命让他恼火，他虽然很有涵养地没有直接发作，可怒气还是反映在了他涨红的面孔上。他说：“显然马尔蒂尼先生和博班先生更明白董事会意见的重要性。你们是球队的直接管理者，具体问题还是要靠你们来监督。我放纵过你们一次了，希望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刘，知道我刚才在读什么书吗？”
刘翰章摇摇头。
“这是你们中国的一本书，叫《史记》。我刚才读到这么一句话，印象深刻。”说着，他又把书拿起来，翻找了一会儿，说：“这里原文写的是：‘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不用我过多解释，你一个中国人应该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希望你把它牢牢记住。不要忘了，是谁给的你这份工作。你们慢慢吃吧。”说着，他站起身来，怒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回来的路上，马尔蒂尼和博班都埋怨刘翰章不该那样和他说话。马尔蒂尼说：“也许你不知道，对任命你为主教练这件事，斯卡罗尼一直是不同意的。他怕任命你会降低球队的市场估值。我们坚持很久才促成了这件事，也要感谢斯卡罗尼没办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足球上，所以才打了个马虎眼。你今天这样顶撞他，他一定觉得任命你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的天啊，告诉我我的敌人还有谁？是不是服务员给我端的水都不能随便喝？”
“我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但你的朋友只有我和佐尔，我们是支持你的。巴雷西和马萨罗还没有表态，他们会根据你的工作表现来做决定。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对你没有成见，这两个人只会用足球的逻辑来思考问题。”
博班问：“斯卡罗尼从书上念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谁给你发工资，你就应该替谁卖命。”
“哈哈哈，这真是所有资本家心目中的理想员工。”
“好了，盟友们，把这个夜晚忘了吧。不管斯卡罗尼是什么态度，我们都只能先干好自己的工作。我建议，明天我们碰个面，我有一些想法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好吧，我们上午过来？”
“上午我要给队员们上第一节训练课，还是下午再来吧。”
汽车把刘翰章送回了他之前下榻的酒店，然后离开了。刘翰章不知道马尔蒂尼和博班住在哪里，也不想问。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床上。这是他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他就会搬到内洛基地去住，博内拉帮他安排了一间宿舍。他还考虑过在基地附近租一套公寓，他目前的薪金完全支付得起。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先撑过前两个月再说吧。上个赛季，詹保罗只带队打了七轮联赛就下课了。不知道自己带队的成绩能不能好过詹保罗，但就目前四面楚歌的境地来看，恐怕是比他凶险多了。况且，詹保罗是带着自己的团队上任的，而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一切都要从零做起，眼前的一大堆工作让他压力倍增。想着想着，疲惫感涌了上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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