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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阳关道易走,独木桥难过

    吃饱喝足,也不顾绾绾强留,木萧萧径直往城外破屋走去。许是因为受了伤中了毒,从绾绾那儿回到破屋,足足花了她比以往三倍还长的时间。

    木萧萧刚拐过破屋墙角,就瞧见芷儿站在屋外,她身着紫棠色裙衫,披了一条乳白色披风,将披风上那个宽大的帽子扣在头上。木萧萧本不觉天冷,见芷儿如此穿着,竟莫名从脚底生出一丝凉意,嗖嗖两下窜到头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快速将自己的破旧衣衫往身上裹了裹。

    芷儿手挎一食盒,正四下张望,像是有些心急,当她将头转向这边,瞧见畏缩在墙根的木萧萧,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之色,她踏着碎步向木萧萧走来,直到走到木萧萧跟前也没有将眼中的怒意收回去,而是瞪着眼睛看着木萧萧,问道:“你去哪儿了,怎的这许久才回来?”

    “去城头溜达了一圈。”木萧萧绕开芷儿径直往屋里走去。

    “我不信”

    “随你”

    芷儿扯住木萧萧衣袖往后一拽,又是一股狠劲将她往地上一推,木萧萧一屁股坐到地上竟也不觉痛。

    “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芷儿丧着脸问。

    木萧萧将憋在胸口的闷气长长吐了出来,撑着地爬将起来,面如土色,道:“是啊,我又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少跟她来往,你为什么就是不听,非要往那肮脏地里钻?”芷儿怒道

    “我去,自然有我的原因,与你何关!”

    “原因?什么原因?是没饭吃呢还是没钱花?还是说,你想和她一样做些不要脸的事!”

    木萧萧觉得可笑至极、心寒至极,可她偏偏不想于芷儿解释什么,也懒得和她解释,只麻木的听着芷儿怒气横生不断侮辱着自己。芷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木萧萧依旧毫无反应,才住口幽怨的盯着她,半响,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那个女人,我活得有多艰难,你们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少羞辱你知不知道?我不嫌你是一个乞丐,可你为什么非要往妓女窝里钻,你知不知道那绾绾有多脏,她被多少男人睡过你不知道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芷儿脸上,她捧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木萧萧,眼里含着点点晶莹的泪光,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脏?你饥寒交迫快要死的时候,你为何不嫌她脏?你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命悬一线之际,你又如何不觉她碍眼?”木萧萧心痛至极,她闭目叹息片刻,继续道:“绾绾她是风尘女子,可那又如何,她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她有什么错?是,你有这样不堪的过往都是因为我,若我当初没有犯那菩萨心肠将你带回来,也许你如今就不会被人看低被人侮辱。可是,若不是我和绾绾,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怎么只是嫁了个有钱人,就学会了虚荣刻薄,还学会了忘恩负义,好高贵的城主夫人啊!”

    芷儿还是捧着脸,带着哭腔道:“我虚荣刻薄,我忘恩负义.......”

    “行了”,木萧萧打断她,“既然你觉得我丢了你城主夫人的脸面,那我们便就此决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木萧萧闭上眼睛不再看芷儿一眼,只听见她那此起彼伏乱麻般的呼吸声和踩着愤怒远去的脚步声。一阵冷风袭来,木萧萧全身发冷,靠着墙根蹲下,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到自己怀里,就这样晒了许久的太阳才觉背上有丝丝暖意。

    就在此时,一个一袭白衣,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立在木萧萧身前,木萧萧只感觉乌云出来了,将太阳藏了起来,让她觉得全身一冷,“不要遮了我的太阳。”她无力的说道

    “嗯”,白衣男子往旁撤了一步,将挡住的阳光重新放了开来。

    “刚刚是不是有人回答我?”木萧萧泛起嘀咕,“难不成云真的听到我的话了?”木萧萧噌一下抬起头来看个究竟,却正好与白衣男子四目相对。

    “走吧”,白衣人道

    “去哪儿?”木萧萧茫然问

    “你是我的丫鬟,不好好干活,倒拿了我的银子跑这里来晒太阳,该罚。”

    木萧萧想到那天确实是因为一些事情忘了把酒壶给这人送回去,之后也再没找见那装满酒的葫芦,她也就没有去找过他。后来她思考了一下,自己根本不记得弄坏了他的玉佩,怎么能仅凭他和那小二的几句话就让自己背负巨债,于是甩甩头,道:“不去”

    “既然如此……”白衣人停顿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欲将木萧萧提起,“我听说培城往南五百里开外有座山,山中奇珍异宝无数,要不我把你送过去,你到山中找些出来给我,还了债,我就放过你?”

    木萧萧想到那日自己进了无度山不过十几里地就差点命丧当场,谁知道里面是真有宝贝还是有吃人恶魔,若是再深入山中,定是有去无回的,所以她断然摇了摇头。至于这培城,木萧萧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想法,既然有机会离开这里,她又何必再纠结,“丫鬟就丫鬟吧,我跟你走。”说罢站起身,跟在白衣人身后。

    白衣人听到木萧萧的话,顿感心境舒畅,心中暗喜,面上却意气自若。

    两人去到一处马庄,白衣人在那儿挑选马匹,而木萧萧则思绪万千,“我们这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我好像没有牵挂了,但心里又好像满满都是遗憾。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芷儿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当真是我看错了人,但不是看错了仓缈,而是看错了芷儿。我一直认为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万万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年,竟让她变得如此…...如此的恨我怨我......更是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走到了如今这地步......可现在,我却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理由,而我,也一样。或许,我只是想远离这座城,亦或许,是想给自己找个依靠。”

    “你可会骑马?”白衣人远远的问,打断了木萧萧理不清斩不断的思绪。

    “不会……”她茫然摇摇头。

    最后白衣人只选了一匹马牵着朝木萧萧走过来,轻声道:“走吧”。

    木萧萧有些无措地跟在白衣人身后,竟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自己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他,还要去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白衣人似是看出了木萧萧的犹豫,对她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木萧萧问

    “此去山高水远,怎么,你是怕了?”

    被他这一激,木萧萧脑门一热,刚才的种种思绪全都被抛之脑后。

    “谁说我怕了,你只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跟你去。”

    “明明是你非要跟着我,怎么现在反而成了我让你跟着我?”

    “我...我怎么就非要跟着你了,明明是你要我做你丫鬟。”

    “明明是你欠我钱。”

    ……

    两人一路南下,翻过了几座山、踏过了几条河、经过几个村庄城镇木萧萧都记不清了,她也没想过要好好记住些什么。这一路行来,她只觉自己吃了大亏,感觉那匹马买了就是浪费,除了偶尔能给她用来歇歇脚外,就没有发挥它真正的本领用途,从来也不见白衣人骑着它奔驰过,也没有让自己骑着奔驰过,歇脚的时候都是白衣人牵着的马。

    木萧萧坐在马背上前后摆动双脚,像是在荡秋千一样,“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木萧萧唉声叹气地问。

    “照这般速度的话,起码还得十天。”白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十天!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还要十天,难不成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南海观世音菩萨那儿!”

    “你嫌慢?”

    “你觉得很快吗?”木萧萧反问他。

    白衣人二话没说,飞身上了马,坐在了木萧萧身后,双脚往马身上一踢,马儿就开蹄狂奔起来。

    木萧萧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她只好紧闭双眼,任凭大风从周围掠过。除此之外,她还能感觉到白衣人在她耳边呼吸,温热的气息规律的冲击着右边耳朵,木萧萧有些不自觉的僵直了身体。

    “你紧张什么?”白衣人问

    “我哪有紧张,只是因为风太大,吹得我不舒服。”木萧萧慌忙解释,害怕承认自己紧张这件事,好在他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可就真的又要丢脸了。

    二人一路狂奔,累了就原地休息,饿了就随便寻些东西充饥,吃住都是极简极简。

    如此快马加鞭三天后,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

    “这是……”木萧萧看着眼前连排的山高耸入云、巍峨矗立……

    “邙山”,白衣人从容道

    听到邙山二字,木萧萧惊讶异常,邙山乃当今武林拥有赫赫威名的四大正派之一,自己居然跟着这人来到了此地,那他……青白衣衫、培城、邙山……木萧萧还来不及说出心中惊疑,就有邙山弟子前来接候白衣人,“师尊”

    “师尊?你是若痕!”木萧萧惊呼。虽然她从不曾真正跨入过江湖,但常年累月混迹在培城之内,江湖之事还是听过不少,像若痕这般大名鼎鼎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你这么惊讶,是因为害怕呢还是后悔?”若痕笑意盈盈看着她。

    “因为害怕所以后悔。”木萧萧表情木然,这次她没有担心被他嘲笑自己怂,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所以毫不掩饰的说出了内心所想。

    若痕见她这副德行,哈哈大笑起来,双手背在后腰朝前走去,“后悔来不及了!”

    “不是说这邙山若痕冷若冰霜的吗?为何会现出这般放荡不羁的笑,还是说他只是在外人面前装孤傲清高,在自家门口就原形毕露。”木萧萧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断很有可靠性,于是快步跟上邙山弟子的步伐,问道:“哎兄弟,奇不奇怪?”

    “什么?”那人一脸疑惑反问她。

    “就是你家师尊这种行为奇不奇怪?”木萧萧继续道

    听她如此说,那弟子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点点头:“确实奇怪,平时很少见到师尊笑得这般不羁。”

    此话像一块巨石一样猛的压到木萧萧的心上,让她害怕到一口气卡在胸口,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现在我可是以这若痕丫鬟的身份来的,以后定是有的苦给我吃了,他会不会因我犯下一个小错就直接将我杀了……”想到这儿,木萧萧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又被她给否定了,以若痕的能力,杀死自己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且就算他在培城将自己灭口,也没有人会过问的,他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非得把自己弄到邙山才动手,更何况,自己还欠着他这么多钱……他定不会轻易将我这苦力弄死的......安心些安心些......

    木萧萧反复宽慰自己,好让自己胸口的压力小一些。她快步追上若痕的步伐,争取不在自己和若痕之间拉出距离,只是邙山这路真的过于难走,除了山脚那一小段距离是很正常的坦路之外,往上几百米之后就全是阶梯,从下往上看去,一层层的石阶铺向远方,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天上,看着就让人双腿发软。

    木萧萧跟着若痕爬了近两个时辰的山,那路的尽头依旧藏在白茫茫的大雾中,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木萧萧只觉脚底生疼,每跨一步都要费好大劲,实在走得累了,她索性伸手扯住若痕的袖子,借他之力爬山,他倒也不拒绝,任由木萧萧扯着。只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弟子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生怕木萧萧一口吃了他们的师尊。想出手阻止,可他们的师尊都不曾开口拒绝,不出手又害怕这乞丐惹恼师尊,最后殃及池鱼。所以他们个个屏息凌神,远远地跟在二人后面,坚决不快走一点。

    木萧萧从小到大,不是被人追着打就是被狗追着咬,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早就练就了一身飞奔逃命的本领,自认为走路已经非常厉害了,根本不会有被累倒的一天,没成想只是这一截上山路,就把自己累的够呛。

    木萧萧默默下定决心,往后要谨言慎行,太不靠谱的话就不要轻易说出口,免得有朝一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徒增尴尬。

    “你们邙山的路怎么能修成这种?”

    木萧萧累得虚脱在地,手还扯着若痕的衣袖,若痕则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慢悠悠地回答道。

    “你是邙山掌门,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木萧萧气喘吁吁

    “虽说这路坎坷得紧,可也并不影响赶路之人。”

    “怎么可能不影响,你看我都快累死了。”木萧萧继续埋怨,“反正我走不动了,你也别想走!”

    她将若痕的衣袖紧紧拽在手里不松开,心道:“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背你……”

    若痕说完便转身到木萧萧身前,做出半蹲的姿势,木萧萧不可思议的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又看看几台石阶下的弟子,他们已然由大眼瞪小眼变成了大眼瞪大眼。

    这人怕不是吃错了药,在培城的时候还那般嫉恶如仇,对谁也不见客气的,还说让自己到这儿当丫鬟干苦力,可这刚到邙山待客就如此这般,他这性情变化得也太大太快了吧!

    惊讶之际,木萧萧也没放过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顾不得多想,轻轻一纵身就跃到他背上,搂着他的脖颈,让他背着自己上山去了。只留下台阶下的几个邙山弟子,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不知道这个乞丐打扮的女子是什么人,师傅为什么会将她领上山来,又为何会屈尊主动背她一个乞丐上山,实在是不可思议!

    刚上邙山,木萧萧就被安排住在“踏雪”,这是一间临近悬崖的屋子,开窗就能看到几棵歪脖子树坚韧不拔的扎根在崖上,往下就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和对面同样巍然屹立的山峰遥相呼应。

    木萧萧趴在临崖的窗边,感受着崖底冒起的凉风,风吹得发丝和长而卷翘的睫毛搭在一起,让她难以睁眼,于是她索性将双臂交叠搭到窗台,托起下巴,闭目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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