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柳

    乌城南部,郊野某个庄园里。

    白须老人正一边捻着胡子一边看着一本书,不时拿起笔写些东西,忽然他听到身后的屋子“吱哑”一声,门被打开,接着就是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不消说他也知道是谁来了,赶忙就把手中纸笔放下,端起桌上的酒水,站起回身。

    “大哥,怎么闭关了八天就出来了?”

    鹰钩鼻的瘦高男人接过酒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哼了一声。“我再不出关,你我便要改名叫做安屠山两卦妖了!”

    “这,莫非那几个家伙?”

    鹰钩鼻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这些个废物都不顶用,吃酒误事,玩耍误事,就在我闭关当日,那小鱼便死了,这就是她不听话,非要在外玩耍,不过三日,又死个赤蟒,过两天又是蜜蜂,这些个不顶事的东西,我教他们一同去对付那凌志,他们倒这时候死一个那时候死一个,自己本事不成还要坏了大事,我若是再不出来寻上一两个补上这先天八卦阵的缺口子,我们哪年哪月才能不怕仇敌?”

    他越说越急,白须老人赶忙上来为他倒酒,话语殷勤。“大哥,万一是旁的妖魔鬼怪争抢地盘,将它们误杀了,那些人又没什么本事,也未必就是他们不听大哥的话啊。”

    鹰钩鼻出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若是这样我更要去看看,找些强些的妖怪拉进来入伙,我们兄弟的实力才会更强。真是,若是让孙家的小姑娘不满意,我上哪去找那么好的资源。”

    。。。。。

    烈日当头,今日的右柳镇的镇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摘下头上的斗笠,长长出了一口气。

    “居然会被这种事耽误行程,真是的……”

    这人正是凌志,在告别土豆大哥之后,他又奔波两天,终于来到了右柳镇,接下来他就要继续他的工作了。

    “劳驾,请问这里的馆驿怎么走?”

    凌志随意找了个路人问路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笑着问道。“小哥可是出来公干?这小小的镇子没有公家的馆驿,但只要有公文出示,寻常吃饭睡觉也没有店会要你的钱,不过若是来了这右柳镇,小哥还是往镇南走,去那白家宅子的好。”

    “白家宅子,他那里怎的好?”凌志问道。

    “白三别白老爷以前是知县,如今回家颐养天年,家里有的是花不完的银钱,老爷一生为乌城尽忠,但凡有公干的人往来,老爷必要赏金犒银,好酒好菜。再加上这几日白家刚刚除了妖孽,又是高兴的时候,更要大气。”

    现在的凌志对于“妖”这个字可谓是极其敏感,立马就弹直了身子,眼神中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那路人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妖孽?!”

    “嗨,你这人怎么不好好说话,胡乱吼什么!”

    路人被吓以后又恢复过来,在那边站着。凌志看他不回答自己的话,也知道是自己吓着了他,便自己往镇南去了。

    右柳镇算是比较大的镇子了,凌志一路跑到城南也用了两刻的时间,白家的宅子都不能说是不难找,而是非常显眼。宅门不但广大,还热闹非凡。众多家丁杂役来回出入着,凌志来到门前,立马就有家丁迎接上来。

    “客人到此贵干啊?”

    “啊,我是路过的人,听说府上闹妖精,特意来……”

    凌志突然卡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他没有感应到宅子里有那种与震川相似的妖气,那路人也说闹妖精是几天前的事了,想来应当平定了才是,不然也不会这般热闹。急切间,却看到另一个家丁从门内跑了出来。一看见他倒是很亲切地上来作了个揖。

    “哟,贵客您来啦,道爷都说了,快快请进吧!”

    来人极客气地将凌志领进门,来到待客大厅,方看到主座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客座是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男人,再往下一位是个年轻的道士,见到他来了,便对那中年男人说道。“李大人,你的差事来了,快快迎接去吧。”

    李大人向凌志一拱手,边上的下人在老人的示意下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凌志坐了。接下来场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道士,等他的解答。原来刚刚他们三人正在屋中说话聊天,是道士忽然说门外有贵客前来,叫下人去接他进来。如今凌志进了门,接下来当然要他给个解释。

    道士微微一笑,向凌志打个稽首说道。“在下临渊,不知阁下大名。”

    凌志抱拳还礼道“我叫凌志,请问……”

    临渊直接摆手打断了凌志的话,开言说道。“我看凌兄身上有未消散完的妖气,看来是最近与妖邪之辈交过手。凌兄这等装束打扮又像长途跋涉之人,体内真气与那城主怀箴,又有大同小异之相,想来是有公干,要走遍这乌城十万疆土?”

    这一番话出口,不由让在座几人都吃了一惊,白三别所惊的是妖邪,李大人所惊的是怀箴,至于凌志所惊,则是他一能看透那数日前的妖邪事,二还能看透自己的真气。至于他见没见过怀箴,倒成了不那么大的小事。

    “啊,这位小哥……”

    李大人直接站了起来,又被不知什么时候离席的临渊按了回去,然后他直接看向白三别。“我说老先生,咱的酒宴也快好了吧,人家一路赶过来,不得边吃边聊吗?”

    “啊是是是,道长言之有理。”

    过不了一会,酒席便摆了上来,几人依次入席,临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凌志则是真的饿了,还不待菜上齐,便极“认真”的吃了起来。那白三别李大人倒是有话想问,可看他们吃的专注,一时也不好开口,只好举着筷子看着这两人风卷残云。

    “大伙不妨各自认识认识,讲讲过往,也好认得生熟。”

    临渊吃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旁边就有懂事的小厮上前说道“我家老爷啊……”

    “诶,先讲临渊道长之事。”

    白三别摆手打断他,小厮立刻改了口。

    “唉,这好端端的,怎么老爷就害了病啊!”

    整个白宅随着老爷子的病倒乱成了一锅粥,镇上的郎中都拿车拉遍了,还是瞧不出问题来。老管家急得眼睛都发红——分明老爷只是和自己赏了一夜雨,一向身子健壮的老爷就害了病,也不发烧,身子也不冷,就是晕在那里起不来,有知觉但身不能动,眼能视但口不能言。

    老管家正在急,忽然来了个院工要向自己告假,说是家里的老娘也得了这病,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整个右柳镇,得病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都是一般的症状。镇里的医馆将老祖宗留下来的书稿翻了个遍,都恨不得将老祖宗请出来问问了,也还是没个结果。所幸这病症不影响吃喝,有老夫人带着丫鬟们在边上伺候着,老爷目前还算性命无忧。

    。。。。。

    这是第五日的凌晨,老管家这夜又没怎么睡着,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去看望老爷。看着床上的老人,他的悲伤几乎无处安放——他年轻时就跟着他,眼看他学文习武,眼看他步步高升,眼看他守护一方太平,眼看他卸官任职,颐养天年。却不想如今只能躺在这床上,吐不出心中言,显不出英雄胆。

    “有救啦有救啦,老爷有救啦!”

    门外的小厮吵吵嚷嚷,但在管家听来却犹如天籁之音。他急忙往门外走,正好在半道撞见一个人,那人正是五天前找自己告假的人,一见是他,管家更喜。他的母亲得的病与老爷一样,如今他回来了,必然是母亲无虑,那老爷必然也要好了。

    “好小子,我来问你,你告假回去侍奉你母,如今怎么样啦?”

    小厮的笑脸忽然凝固,握住老管家的手说道。“我娘,我娘她……”

    老管家不免心里咯噔一下。

    “我娘她醒了之后连喝了三大碗米粥,又下地行走,磨坏一双草鞋啊!”

    老管家一下也笑起来,一掌轻轻拍在小厮头上。“你这小子”。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约是二两。“拿回去买米买草鞋,快快对我说,你娘是怎么好的。”

    小厮急忙将银子揣好,然后才对老管家说道。“老爷子您可别急,仙姑已经在路上啦,等她来了,老爷的病就好了。”

    老管家哪等得了,带了几个家丁,问清了方向便上路了,刚上大路不久就看到几个百姓抬着一个简易的小轿,便急忙带人围了上去。

    “这,这轿里坐的,可是仙姑啊?”

    当中一个抬轿的也是机灵,指挥众人放下轿子,迎上前去道。“您可是白府的大管家,我们几个都是小四叫来帮忙,将仙姑请到白府给老太爷治病的。”

    小四正是先前那人的名字,老管家急忙掏出些银两将这几个百姓送走,接着让自己的家丁们抬起轿子,把仙姑送至白府内。

    仙姑下了轿,众人才看清这位慈眉善目,年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只见她摘下手上柳枝一片叶子,对管家说道。“叶子泡水与你家老爷喝了,当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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