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

    凌志与李然就这么上路了,出镇子,走大道,离人烟。一路上凌志都闭口不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走到申时。

    “英雄,别多想了。”最后还是李然先开了口。“我从前在军中,有时抓到了间谍探子拷问,他们明知是死路一条,有的就会信口胡诌;那妖怪狡诈卑鄙,什么话都能胡扯出来。你若是信了他,往后远离百姓,怎么去救护他们?”

    这话倒让凌志心里一松,也不必仔细计较,总之是能降低他心中的负罪感就好。

    “李大哥。”他说道。“不要再叫我英雄了,那妖要害我性命,我不过自保而已。你叫我凌志便好。”

    二人边交谈边赶路,李然忽然伸出手向前指,说道。“凌志兄弟,你看那边。”

    凌志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再要什么值得细看的就没有了。

    “哈哈,别找了凌志兄弟,我说的就是那山。”李然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可知那山是何山?”

    “这……我怎么知道?”凌志慢慢地说,待到看到李然脸上的笑意后又拉长了音说了一句。

    “总不能是叫——白花山吧?”

    李然的笑脸忽然凝住了,长久后才抖动了片刻,说道。“兄弟知道?”

    凌志笑而不语,自从和临渊相处几日后,他就发现了做个谜语人的快乐。怀箴给他的那副图都画的明白,这乌城哪一山哪一水,哪一府哪一镇他都记得分明,此刻拿出来逗逗李然还是不错的。

    “既然凌志兄弟知道这白花山,山上的贼人也不必我说了吧。”李然接着说道。

    “贼人?”凌志不解。“这乌城的贼寇不是大多都叫怀箴荡尽了么?”

    凌志这句认真的询问在李然耳中就是个大笑话。他笑起来,笑得中气十足。

    “兄弟,怀箴出现是三年前的事,区区三年,这乌城有尽百万的土地,她如何荡尽?她不过是将本城附近的盗匪驱散罢了,到了此处,她怀箴的威慑力就没那么强,盗匪们虽然不敢明面上与官面相持,但暗地里的事官府也不去管,只能说是保持一个稳定罢了。此处还好,你若是再向西走,去到草原地界,那里表面上说是隶属乌城,实际都是当地游牧部落和马贼们的天下,乌城连个府都分配不过去,更起不得城墙,建立不了统治。”

    凌志忽然想到他在队长那本输书中看到的内容,赶快出言问道。

    “那乌城再向东行是何地界?”

    李然咂咂嘴。“咱乌城就是大锋的北疆了,再往东就是百东城了。”

    凌志想起队长给过他的那本书,那里头的大锋疆域图花的清楚——乌城之东,百东城之西就是他们新纪城。

    “李大哥,百东城往西点,乌城本城往东。”

    李然思考了一会,皱起了眉头。

    “那里,那里是……”

    嗖!

    一只响箭忽然射了过来,凌志急忙抬头看,只见七八匹马正载着些蒙面穿甲的士卒们向这里奔来。

    李然顾不上再想,按了按腰刀,驾马上前几步挡住对面问道。

    “几位好汉,在下是柳门府府尹麾下来往信使,有公务在身。”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还望各位给个面子。”

    对面为首那人一把接过银子,看都不看一眼就收在怀里。“老爷们不要银子,偏偏要他胯下那匹马。你是来往信使,这人可不是吧。”他一指凌志。

    李然皱起眉头。“各位好汉,我二人乃是一同受命,耽搁不得。若是误了公事,叫府尹大人知道,难免要动起刀兵,好汉们这白花山怕是不得安生了。”

    “啊哈哈哈!”对面那人笑起来。“我等不是白花山的好汉,是路过此处眼馋这白马的江湖客,是来买马的。”

    李然的脸沉了下来。“这马不卖,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各位让开吧。”

    “诶诶诶,且住!”

    为首的蒙面男人一招手,几匹马便将李然围在一起。接着他又说道。“着急不是?叫我们兄弟与这小哥换马不就行了,你说呢,信使兄弟?”

    三人以掎角之势将李然围住,余下四人便向凌志去了。

    “小哥,下马吧。兄弟们也不亏你,多送你些银钱。啊?”

    凌志看了一眼众人,翻身下了马。还不待他们高兴,只见凌志一脚跺向地面,四轮小阵图出现在他们四人的马匹下,随着阵图运转,四匹马都发出不安的嚎叫,马上的四人忽然觉得被一股力量推在胸口上,尽数摔了下来。

    “凌志兄弟,莫下杀手!”李然被围在中间,还不忘朝凌志喊话。

    凌志本就没有要杀的意思,这时候他端坐在马上,地下以他为中心亮起一个足够围住几人的阵图,将那四个小阵图也揽入其中。那四人站在阵法内,忽然就有一种自内心而生的对眼前人的恐惧感。

    “你……你是恶鬼!!”

    其中一人的声音都在发抖,但好在还能出声。他一边后退一边颤抖,慢慢退了几步,然后大喊着跑出阵图的范围。其他三人也陆续先后跑出。

    “大……大哥,他是恶鬼啊!”

    为首那人抓着马缰绳的右手忽然握紧了,但还是保持着沉默。

    “哈哈哈,几位‘江湖客’,点子硬,我看倒不如扯呼?免得——你我在此争斗起来,打扰了这白花山上的山大王啊!哈哈哈哈!”

    那人又沉默了一会,才微微拉一下马缰绳,将正面让出来。边上两人也跟着让在路边,不再阻拦李然。凌志见状,也收了阵法,来到李然身边,等李然在说上几句占便宜的客套话,两人便接着赶路了。

    走过这段路二人便进了白花山,说是有强盗,但二人走大道一路行,连一点阻拦和恐吓都没有遇到。待到两人离开白花山又走出一段路,李然才看向凌志问道。“兄弟,你可知先前那批抢马的是何人?”

    “额——白花山的强盗?”

    先前凌志倒也没想那么多,但是有人问了,他自然要联系着想一想,但表面还要表现得像早就知道一样。

    “不错。”李然点点头。“正是他们这伙贼人。他们不会光明正大的劫我这样的信使,但若是见我带了什么贵重财物,便会扮些江湖客。把财物抢了去。只要他不是动起大兵拦我,府尹大人那里也不好发作。这种与贼人互相的妥协,也算是一种默契了吧,唉……”

    凌志自然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无奈与屈辱。似他这种的血性男儿,却也要加入这场苟且两全的交易。虽然他没有出过手,但凌志从他的气息状态不难判断出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至于那些拦路的小卒,实在是不够看,凌志也不过是想试试那精神威慑法,却将他们几个胆都要吓破了。

    “刚才领着手下围住我的人。是这白花山上的三当家。常人只知道白花山上有两大当家,因为这三当家平日里干的就是白花山不出面的脏活。因此,他是有当家之权财,却无当家之名份。”李然接着说道。“我与他有数次交手,皆是不分胜负。这些人也常常给我带信,邀我上山坐把交椅。有时候我也想,干脆心一横上山去了,却又忍不住想到——这柳门府内的众人。府尹大人确实是个好官,悉心为民,只是财力兵力实在不足,才不得不对这些盗匪妥协。有我和周兄弟在,这些贼人还时不时要探探水,试试底线。若我真落草了,这百姓们的日子怕是还要比现在苦上几倍不止。啊,凌志兄弟,等到去了本府,我便把周兄弟介绍给你认识。他是我们府数一数二的枪法好手,又有领兵的本事,比我这匹夫之勇不知强了多少。”

    李然还在那里说着,凌志却听得皱起了眉,他忽然想到那日与队长对阵宋淮之日,那贼匪屠村的暴行,心里不免就有一股无名火起。

    “李大哥,你说什么胡话?”他直接打断了他。“天下有恶人土匪,那剿匪便是。若实力不足,那便蛰伏静养,再到兵强马壮,就将土匪一一扫清,还天下太平清白。我先前看你心中烦闷,以为你必然是牵挂天下百姓,恨自己不能扫除贼人,现在看来,你竟然也有为匪的打算!我凌志没什么大本事,却也没有苟同贼匪之心。既然你我二人心术不合,便不必同路而走。柳门府本府之路我自认得,若是再有劫匪拦路,我杀了就是。你我二人就在此处分别,告辞!”

    凌志说完便运起真气,将一个简单的逐风阵法画在马身上,策马疾驰而去。任凭身后的李然如何呼叫也不为所动,李然想来追,可凌志所骑白马本就是难得的宝马,又有阵法加持,只一瞬间便只剩一地烟尘了。

    。。。。。

    在某个黑暗的山洞中,一块大石忽然放起了光,仔细一看,是闪烁着的八个大字。

    “成与不成,皆要速回。”

    幽幽蓝光闪耀在漆黑的山洞里,映照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看了一眼大石,将手中端着的小碗送到嘴边喝一口,声音里好像带着埋怨。

    “叫他们都去打斗,偏偏叫我速回?”

    她放下手中的碗,借着石头上的光看了眼山洞伸出地上睡着的一小团物体,嘴角向上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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