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活纸人

    通宵达旦,点灯奋战,齐青崖上次这么努力的时候还是高考前三天。

    二十三对童男童女已经扎好,红男绿女,摆的整整齐齐。

    只剩下点睛了。

    齐青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走到了香案前。

    刚刚停步,屋外三声鸡鸣如约而至。

    点香提笔,一气呵成。

    随着青烟虬曲,《仿人图》也泛着熟悉的青光。

    和画匠还魂时一模一样,代表着没有危险。

    这下齐青崖心里就轻松多了。

    面朝悉悉索索活起来的纸人,隔着三米,找了个椅子坐着。

    翘着二郎腿,桌子上摆着白天去干果铺子买的瓜子。

    不过右手始终是把金针握着。

    纸人凹瘪处逐渐丰满,直至与活人无异。

    渗人的双眼看着齐青崖,突然发癫了似的开口大叫。

    “那将军夫人是个鬼!!!”

    破嗓子吓得齐青崖一哆嗦,手里瓜子都抖出去了些。

    “慢点说,慢点说。”

    还魂之人,正是安家铺子的大当家,安福堂。

    得知将军夫人死讯后,安福堂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

    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将军的心头爱。

    前些年将军还没回到京城执掌禁卫军的时候,曾奉命镇压南疆叛乱。

    他和夫人,就是那时认识的。

    之后军功卓越,一路腾达,官拜神武大将军,就从来没打过纳妾的主意,简直成了卫国的佳话。

    这么疼爱的将军夫人死了,那将军在治丧这块儿能不舍得么?

    安福堂赶忙运作起来。

    虽然说安家铺子是京城第一大的扎纸铺子,可该打点的,一样也不能少。

    送给将军府管家的纸人纸马里塞满了银子。

    于是给夫人扎纸的生意,就名正言顺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抛开成本和送出去的银子,这单生意足够他吃上三年。

    安福堂斥资买了上等的白纸,一丝草屑都看不见,不过里面还是枯竹秸秆。

    该省省,该花花,表面功夫要到家。

    当晚便吆来了所有伙计,埋头扎纸人。

    也是二十三号人给力,这么大的阵仗硬是完成了一大半。

    眼看着鸡鸣三声,安福堂一边吩咐伙计继续扎剩下的几十对童男童女。

    一边提笔点睛。

    到这时还一切正常,青烟笔直朝天。

    可刚点了一对眼睛,事情就不对劲起来了。

    那纸人逐渐丰满,分明是要还魂。

    安福堂见状心中暗自窃喜,要是能帮夫人给将军带上两句闺房情话,那银子还不得翻倍的赏?

    可接下来纸人的话,却让安福堂如坠冰窟。

    “我死不瞑目!”

    安福堂对纸人还魂的事儿门清,若是安安静静说事儿的,那表达完愿望也就主动离去。

    但一上来就怨气冲天的,不用想,肯定是死后成了鬼,借着纸人之躯要害人性命。

    安福堂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头皮一麻,握着金针就要去戳纸人的七窍。

    可夫人是你小子想戳就能戳的?

    眼前一黑,安福堂连同着其余二十二个伙计,就像腊肉一样被挂在了梁上。

    ......

    齐青崖嘬着牙花子,有些头疼。

    安福堂说了这么多,只知道将军夫人满怀怨气变成了厉鬼,其他的都是些废话。

    也是,不是每个反派都喜欢杀人之前把话说清楚。

    齐青崖叹了口气,看着安福堂。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安福堂摇了摇头,一家人整整齐齐,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齐青崖见奖励还没到位,心里面想着是不是这厮话太少了?

    于是琢磨着,开了口。

    “我就多一句嘴,你爱听不听。”

    “今儿是你外甥来买的纸人,啧啧,这孝心。”

    安福堂一愣,没想到是那个投奔而来,不受自己待见,介绍去酒楼跑腿的外甥给安家送终。

    眼见着垂头丧气,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安家铺子西北角,有块地砖是空心的,里面有...”

    齐青崖挥了挥手,打断了安福堂的话。

    “我帮你把话带到。”

    说到这里,安福堂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小纸人,和昨夜的毛笔一样,嗖的一下没了影。

    《仿人图》里,扎纸铺子门口的旌旗上多了一线金丝,添砖加瓦,雕梁画柱,丰满了好些细节。

    就连宅院都肉眼可见的高阔了些。

    “活纸人?”

    齐青崖感受着新得到的能力,眼睛都亮了起来。

    作为阴门营生,横死那是家常便饭,扎纸人传承至今,不知道断了多少脉,一些技艺不可避免的丢失。

    没想到安福堂的纸人手艺,竟然是帮齐青崖学会了一项失传的绝活。

    那便是活纸人。

    纸人活过来的传说在民间并不少见。

    寻龙分金的老胡他爷爷便是用活纸人哄来了娶媳妇的钱。

    学会了这门手艺,只要施加在纸人身上,就能让它活过来。

    唯命是从,言行举止和常人无异。

    普通人看不出来丝毫破绽。

    活纸人分为阴活和阳活,阴活只能存在于夜里,见光死,算是一次性消耗品。

    阳活则是只要不遭受外力破坏,就能一直存在。

    纸人本质仍在,遇水则溶,遇火则燃,锋锐铁器也挨不得,需要小心使用。

    齐青崖这下心里面有了打算。

    扎出来的纸人,若是能代替自己提笔点睛的话,那自己就能拉开距离,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说干就干,齐青崖趁着取纸人的外甥还没来,麻溜的扎了个阳活纸人出来。

    他是花了些心思的。

    不像童男童女那般只有半人高,这个纸人足足有一米七。

    齐青崖刚刚得到的丹青之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眉眼如黛,琼鼻似玉,樱唇点绛。

    身材苗条,婀娜多姿,他可没少塞稻草,前凸后翘的。

    点睛之前,齐青崖还专门找了一件自己的袍子出来给她罩上。

    看着该遮的地方都遮好了,这才给纸人画上眼睛。

    然后阳活之术发动。

    蕴蕴红光闪过,纸人颤颤巍巍的活了过来。

    眸子波光流转,仿佛落叶坠入后的湖面,涟漪阵阵。

    一开口,声音糯的就像是江南的猪油糕,沁人心脾。

    “主人...”

    ......

    安福堂外甥来取纸人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齐青崖身边的女人一眼。

    虽然穿着粗布袍子,看起来不太合身,但并没有因此遮掩了她的美丽。

    眼尾上挑,眸子水灵,又长又弯的睫毛好像一把雉尾扇,秀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唇线分明的嘴巴,脸颊吹弹可破。

    只不过皮肤有些过于白皙,和这浑浊的世道有些格格不入。

    外甥一愣神,只觉得她漂亮的不像人。

    “安福堂让我给你稍句话。”

    齐青崖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安家铺子西北角的空心砖里,有给你留的东西。”

    外甥来京城本就是想要跟安福堂混口饭吃,对扎纸行当并不陌生,知道还魂之人所说不会有假。

    看了一眼齐青崖,戒备之心一闪而过,又被他压回了眼底。

    要是齐青崖有歹心的话,又何苦告诉他这件事?

    真诚道过谢,外甥用竹竿挑着绑好的纸人,又多看了一眼扎纸铺里忙着打扫卫生的女子,然后吃力的离去了。

    齐青崖揉了揉肚子,熬夜的人早上最容易饿,今儿也不例外。

    吃个饭,再睡个回笼觉。

    朝着那活纸人摆了摆手,一副大爷模样。

    “小白,关门。”

    “喏。”

    齐青崖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昨天那个早点铺子,赶巧又遇上了那两人。

    “那刘家上下九口人也全死了。”

    语气紧张,和昨天看热闹的心态截然不同。

    “我听说恶鬼到了头七煞气最浓,这几天扎纸匠挡了灾,到时候别治不了,害了全城百姓啊!”

    “开什么玩笑,有阳秋山的高功呢?”

    “你别说了,我听闻就是大将军带着夫人去了一趟阳秋山之后,夫人才莫名暴毙的。”

    “嘘,这话你也敢说!快闭嘴!”

    齐青崖有些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

    哪里来的这么灵通的消息,你俩一天不干正事尽瞎打听去了是吧?

    肉馅的包子肥瘦合适,发面擀的包子皮蓬松白光,上锅蒸足点儿,油汪汪的渗了皮儿。

    一张嘴,烫的直哈气,嘴巴鼻子里面就满是香味。

    国人有个骨子里的好脾气,那就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只要有一口美食,心里面就会安稳不少。

    心满意足的搞定温饱,齐青崖踱步回去。

    刚拐个弯,就看到铺子前热闹非凡。

    三人扎堆站着,穿着打扮各有不同,都眼巴巴望着街口。

    “齐师傅,你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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