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家凤命女
风乍起，吹过深深庭院，繁叶回廊。
吹的顾宸心里凉飕飕的。
今天的热闹都是老王给的。
顾宸爪爪握的极紧。
请问，没有梳理好兵权前，他在放什么奴？王家部曲怎么看？王家更低等的奴隶怎么看？不怕全跑了？
而且……
顾宸回头看去。
一群婀娜多姿的美人各自看书，略显粗糙的书页衬得美人十指纤纤，肤白如玉。
顾宸心里滴血：这也能当大夫的？不怕路上被别人抢了？
不行，整理部曲得提上日程了。
“小郎君？”知绿察觉到被顾宸看了一眼，放下书本，垂眸间神情懊丧，“妾身没有方向。”
这些医书皆是王氏洞藏，可汗牛充栋，学完一部不知多少精力，也许皓首穷经都未能完全掌握。
知绿看了这些，才知道小郎君气在何处，学医的老大夫，尤其神医，这也能碰的吗？更不论以之泄愤，轻易糟践。
纵然知绿一直有些心气，此刻也禁不住心中呐喊，更是愤愤不平：
那些所谓贵人怎的如此暴谴天物？还惹得郎君生气。
屋子里，被所有人等待的上位者微微颔首，继续抄录史书典。
“先编书，治疗急症流血的列一册，外面土匪流民甚多，若遭遇不幸，也能尽快救治，至于其他痼疾，一人整理身体一个部分的所有相关，分工合作，看见哪本书有相关的疾病与方子，就交给那人抄录编纂，日后便精研这一节，当然，要试过，如果遇到核对不上的，再整理一册错漏，免得流毒后世。”
一阵无声的窒息，屋内生生静了几分。
整理史书的顾宸迷惑抬头。
一群美人全愣住了，好似木石偶人一般。
顾宸迷茫了一瞬，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这任务很难吗？
待她目光扫下来，又各自垂首，开始窃窃交谈起了分工。
女子们的声音放的又轻又缓，连翻书开竹简的声音都轻了起来。
“我看疡医。”
“你看颈，如何？”
声音已经足够的轻，唯有她们自己，以及彼此知晓，都是带出了几分怯意的：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
王朗都顾不得世家风度，提着衣摆快步穿过小院，及至麒麟子的小院。
什么？
他一个父亲多次来见麒麟子不合体统？
开玩笑，麒麟子手里都是大事，这是耽误得起的吗？
王朗心头一团热血沸腾的火热，带的衣摆也振出意气风发。
眼前的门一重重打开，王朗快步走进去。
及至最后一重。
九岁的孩童静静跪坐，素衣雪衫如一捧轻雪，端看书本，面容沉静。
王朗：…
王朗脚下一滞，几乎疑心自己原先莫不是听岔了，也许，不是什么大事？
“麒麟子？”
孩童恍惚回神，依旧恭恭敬敬行礼，“父亲大人。”
王朗眼疾手快俯身托了一把，目光瞄到案上书卷，《史记》，定了定心，轻声询问，“麒麟子，真的吗？”
“有秦贵族樗里疾，此人足智多谋，但患有瘿疾。秦国人觉得他脖子上的囊袋里都是智谋，因此称其为智囊。”
秦贵族，关中老秦。
顾宸神情飘忽。
瘿瘤，用个普通的称呼就是，大脖子病。
智囊团长这样吗？
一排大脖子病？比比谁脖子那瘤更大？
现在关中的山区都什么样啊？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猜。
王朗豁然直起身。关中多瘿瘤他是知晓的，从前只以为穷山恶水，也未在意，反正他们东部的门阀鲜有这样的恶疾。
还有《神农本草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藻，主瘿瘤结气。
他看见了！
他看见他沿海的世家，集体卡住了关陇世家的脖子。
真！卡脖子！
大家分给河南道的十几个医学博士，竟还没他家中养的姬妾来的可用。
王朗手打入掌心，回头，“麒麟子，我们去信其他沿海世家？”
“嗯，还要备兵。”
王朗懂：
都是世家，谁不知道彼此都什么东西，堂而皇之养山匪劫杀的也多了去了。
“至于去信关中，上奏陛下的事，有劳父亲大人费心，只望朝廷把修路尽快安排上，道路不平，空耗靡费，成本增加，实在影响海物利润，这送过去，不止穷苦百姓买不起，恐怕连寒门庶族也要哀叹价贵的。”顾宸抿了口茶润润喉咙，微微叹息。
王朗：…
王朗整个身形卡住了，转身回头，“麒麟子，卖啊？”
顾宸拈着杯子的手卡住了，想了想，点头叹气，“是孩儿错了，关中的高门世家未必肯在这上面花心思，浪费再多又如何？能彰显财力岂不美哉，便宜东西，哪里配得上他们的身娇肉贵。”
“还有陛下，他还要抽调兵力粮食拓边西部，恐怕瞧不见现在的小事。”
生活不易，顾宸叹气，想她被踢出穿越行列前，是混仙侠的，翻山倒海，一剑寒霜，人均靓男美女，现在混古代，就老是能见到各种人间真实。
古人治病怎么就这么消极呢？脖子上有个瘤，好看吗？好受吗？
重点是，她在哪儿？临海的琅琊，明明她手里有海，她不卖出去她亏心啊，谁见过坐拥金山还能穷死的？谁见过海还卖不出去的？这没道理。
让250那智障统子嘲讽她家里没矿，靠海的世家家里还能没矿？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顾宸想了想，饱含希望的眸子抬眼看去，“父亲大人？”
王朗：…
在麒麟子眼巴巴的目光下，王朗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了，死死掐了一把，没让眼泪浮上来，“父亲想办法找个名头，至于怎么修，麒麟子你来。”
顾宸：…
顾宸失去了表情。
所以她今天是给自己找乐子的？她一直在干活，她都没停过。
……
还没到冬日，已经瞧不见绿意，风扬起干裂的沙土，扑在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身上，他们正排着长队，木然向前。眺望着尽头一处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棚，他们腹中空空，饥饿烧的肺腑发慌，就期盼着那一口热粥落腹。
他们还不算流民，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那义仓，粮食还够吗？”一个老人拿着碗，双目混浊的对着那个方向，哆嗦着嘴唇，问着前头同样衣不蔽体的老妇。
给予他的回应只有摇头。
老人家垂头看了眼抱着肚子饿的发慌，却乖觉一句话不说的孙儿，哀哀的就发出了一声低哑的悲鸣，捂着脸老泪纵横。
自打大家登基起，老天爷就一直在摧残他们。大旱大水各州不绝，接着又来了皇令，叫他们按田交粮食，填满义仓，以备不测。听说北边霜冻，又有大水，西边还有大旱，甚至连他们刚入秋的期待，也全被蝗虫给吃了。
家里青壮基本上都出去参军了，打仗了，封妻荫子，全家才能有活路。
他大小也是个士族，从前哪里想过，还要跟一群庄稼人一起排队等食。
原来，不测是真的能备上的。
可他们还等得到青壮回来吗？
一群着甲的兵丁走过。
老人垂首不敢看。
也不知是哪里的王公氏族，反正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庶族能看的。
却忽听后方传来惊呼。
老人回头。
这才发觉兵丁竟是把他们围住了。
“你们干什么？！”有人高呼，过度的压力之下，隐隐流露出些疯癫之状。
“没事，都继续排队，别乱，等分粥。”前头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响，“过会儿跟俺们走。”
周围的甲兵也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一个个递下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
干瘦的老人失魂落魄的搭了搭小孩子的肩膀：有活路了，青壮有活路了，大抵是买奴呢，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小孩子，也有活路，这孩子…这孩子，怪他命不好，当不了郎君。
走到前头，才发现往日里赈灾的官差早就已经没了，换了甲兵。
瓮声瓮气的壮汉瞅了眼爷孙俩，接过递来的碗，大勺在锅里绞上一绞，一碗厚实的凉粥递了回来，指了个方向，“你们去那儿吃，大夫看着，别吃出毛病了。”
老人接过粥碗，怔怔顺着指点的方向撩拨走了几步。
不多远，就见老弱的百姓们都蹲在那里拿着碗喝粥，也不急着喝，探头探脑好像在看着稀奇。
从前哪儿有这样的事，没有碗的百姓就靠双手捧着活命粮，还要快快吃掉，免得被别人抢了。
老人顺着他们的视线投去目光。
一身洁净粗布的老者手搭着一个孩子额头，对一身青衣的戴幕笠女子言说什么，女子执着纸笔记录。
吹的顾宸心里凉飕飕的。
今天的热闹都是老王给的。
顾宸爪爪握的极紧。
请问，没有梳理好兵权前，他在放什么奴？王家部曲怎么看？王家更低等的奴隶怎么看？不怕全跑了？
而且……
顾宸回头看去。
一群婀娜多姿的美人各自看书，略显粗糙的书页衬得美人十指纤纤，肤白如玉。
顾宸心里滴血：这也能当大夫的？不怕路上被别人抢了？
不行，整理部曲得提上日程了。
“小郎君？”知绿察觉到被顾宸看了一眼，放下书本，垂眸间神情懊丧，“妾身没有方向。”
这些医书皆是王氏洞藏，可汗牛充栋，学完一部不知多少精力，也许皓首穷经都未能完全掌握。
知绿看了这些，才知道小郎君气在何处，学医的老大夫，尤其神医，这也能碰的吗？更不论以之泄愤，轻易糟践。
纵然知绿一直有些心气，此刻也禁不住心中呐喊，更是愤愤不平：
那些所谓贵人怎的如此暴谴天物？还惹得郎君生气。
屋子里，被所有人等待的上位者微微颔首，继续抄录史书典。
“先编书，治疗急症流血的列一册，外面土匪流民甚多，若遭遇不幸，也能尽快救治，至于其他痼疾，一人整理身体一个部分的所有相关，分工合作，看见哪本书有相关的疾病与方子，就交给那人抄录编纂，日后便精研这一节，当然，要试过，如果遇到核对不上的，再整理一册错漏，免得流毒后世。”
一阵无声的窒息，屋内生生静了几分。
整理史书的顾宸迷惑抬头。
一群美人全愣住了，好似木石偶人一般。
顾宸迷茫了一瞬，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这任务很难吗？
待她目光扫下来，又各自垂首，开始窃窃交谈起了分工。
女子们的声音放的又轻又缓，连翻书开竹简的声音都轻了起来。
“我看疡医。”
“你看颈，如何？”
声音已经足够的轻，唯有她们自己，以及彼此知晓，都是带出了几分怯意的：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
王朗都顾不得世家风度，提着衣摆快步穿过小院，及至麒麟子的小院。
什么？
他一个父亲多次来见麒麟子不合体统？
开玩笑，麒麟子手里都是大事，这是耽误得起的吗？
王朗心头一团热血沸腾的火热，带的衣摆也振出意气风发。
眼前的门一重重打开，王朗快步走进去。
及至最后一重。
九岁的孩童静静跪坐，素衣雪衫如一捧轻雪，端看书本，面容沉静。
王朗：…
王朗脚下一滞，几乎疑心自己原先莫不是听岔了，也许，不是什么大事？
“麒麟子？”
孩童恍惚回神，依旧恭恭敬敬行礼，“父亲大人。”
王朗眼疾手快俯身托了一把，目光瞄到案上书卷，《史记》，定了定心，轻声询问，“麒麟子，真的吗？”
“有秦贵族樗里疾，此人足智多谋，但患有瘿疾。秦国人觉得他脖子上的囊袋里都是智谋，因此称其为智囊。”
秦贵族，关中老秦。
顾宸神情飘忽。
瘿瘤，用个普通的称呼就是，大脖子病。
智囊团长这样吗？
一排大脖子病？比比谁脖子那瘤更大？
现在关中的山区都什么样啊？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猜。
王朗豁然直起身。关中多瘿瘤他是知晓的，从前只以为穷山恶水，也未在意，反正他们东部的门阀鲜有这样的恶疾。
还有《神农本草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藻，主瘿瘤结气。
他看见了！
他看见他沿海的世家，集体卡住了关陇世家的脖子。
真！卡脖子！
大家分给河南道的十几个医学博士，竟还没他家中养的姬妾来的可用。
王朗手打入掌心，回头，“麒麟子，我们去信其他沿海世家？”
“嗯，还要备兵。”
王朗懂：
都是世家，谁不知道彼此都什么东西，堂而皇之养山匪劫杀的也多了去了。
“至于去信关中，上奏陛下的事，有劳父亲大人费心，只望朝廷把修路尽快安排上，道路不平，空耗靡费，成本增加，实在影响海物利润，这送过去，不止穷苦百姓买不起，恐怕连寒门庶族也要哀叹价贵的。”顾宸抿了口茶润润喉咙，微微叹息。
王朗：…
王朗整个身形卡住了，转身回头，“麒麟子，卖啊？”
顾宸拈着杯子的手卡住了，想了想，点头叹气，“是孩儿错了，关中的高门世家未必肯在这上面花心思，浪费再多又如何？能彰显财力岂不美哉，便宜东西，哪里配得上他们的身娇肉贵。”
“还有陛下，他还要抽调兵力粮食拓边西部，恐怕瞧不见现在的小事。”
生活不易，顾宸叹气，想她被踢出穿越行列前，是混仙侠的，翻山倒海，一剑寒霜，人均靓男美女，现在混古代，就老是能见到各种人间真实。
古人治病怎么就这么消极呢？脖子上有个瘤，好看吗？好受吗？
重点是，她在哪儿？临海的琅琊，明明她手里有海，她不卖出去她亏心啊，谁见过坐拥金山还能穷死的？谁见过海还卖不出去的？这没道理。
让250那智障统子嘲讽她家里没矿，靠海的世家家里还能没矿？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顾宸想了想，饱含希望的眸子抬眼看去，“父亲大人？”
王朗：…
在麒麟子眼巴巴的目光下，王朗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了，死死掐了一把，没让眼泪浮上来，“父亲想办法找个名头，至于怎么修，麒麟子你来。”
顾宸：…
顾宸失去了表情。
所以她今天是给自己找乐子的？她一直在干活，她都没停过。
……
还没到冬日，已经瞧不见绿意，风扬起干裂的沙土，扑在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身上，他们正排着长队，木然向前。眺望着尽头一处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棚，他们腹中空空，饥饿烧的肺腑发慌，就期盼着那一口热粥落腹。
他们还不算流民，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那义仓，粮食还够吗？”一个老人拿着碗，双目混浊的对着那个方向，哆嗦着嘴唇，问着前头同样衣不蔽体的老妇。
给予他的回应只有摇头。
老人家垂头看了眼抱着肚子饿的发慌，却乖觉一句话不说的孙儿，哀哀的就发出了一声低哑的悲鸣，捂着脸老泪纵横。
自打大家登基起，老天爷就一直在摧残他们。大旱大水各州不绝，接着又来了皇令，叫他们按田交粮食，填满义仓，以备不测。听说北边霜冻，又有大水，西边还有大旱，甚至连他们刚入秋的期待，也全被蝗虫给吃了。
家里青壮基本上都出去参军了，打仗了，封妻荫子，全家才能有活路。
他大小也是个士族，从前哪里想过，还要跟一群庄稼人一起排队等食。
原来，不测是真的能备上的。
可他们还等得到青壮回来吗？
一群着甲的兵丁走过。
老人垂首不敢看。
也不知是哪里的王公氏族，反正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庶族能看的。
却忽听后方传来惊呼。
老人回头。
这才发觉兵丁竟是把他们围住了。
“你们干什么？！”有人高呼，过度的压力之下，隐隐流露出些疯癫之状。
“没事，都继续排队，别乱，等分粥。”前头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响，“过会儿跟俺们走。”
周围的甲兵也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一个个递下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
干瘦的老人失魂落魄的搭了搭小孩子的肩膀：有活路了，青壮有活路了，大抵是买奴呢，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小孩子，也有活路，这孩子…这孩子，怪他命不好，当不了郎君。
走到前头，才发现往日里赈灾的官差早就已经没了，换了甲兵。
瓮声瓮气的壮汉瞅了眼爷孙俩，接过递来的碗，大勺在锅里绞上一绞，一碗厚实的凉粥递了回来，指了个方向，“你们去那儿吃，大夫看着，别吃出毛病了。”
老人接过粥碗，怔怔顺着指点的方向撩拨走了几步。
不多远，就见老弱的百姓们都蹲在那里拿着碗喝粥，也不急着喝，探头探脑好像在看着稀奇。
从前哪儿有这样的事，没有碗的百姓就靠双手捧着活命粮，还要快快吃掉，免得被别人抢了。
老人顺着他们的视线投去目光。
一身洁净粗布的老者手搭着一个孩子额头，对一身青衣的戴幕笠女子言说什么，女子执着纸笔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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