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家凤命女

    今天的常参官们并没有见到君主。

    今天的常参官们集体激动了。

    天蒙蒙亮起床,趁天黑上朝,结果君主迟到了,这合适……呸。

    常参官们整理着袖子,酝酿着长篇大论,准备好了应对接下来一场恶战。

    须知,君主素以善于纳谏知名,广开言路,除了玄武门事变,送父皇当太上皇,纳了弟弟的王妃……等等,其实真的难得送上几件可以义正辞严开撕的缺陷,重点是,那远比他们善于挑刺的魏征老贼今日不在。

    在朝为官也是要讲究能力的,任何该出风头都绝对不能放过,毕竟太过泯然于众的话,谁还记得他们?

    好事,今天有话题了,有些激动的常参官兴高采烈的撕掉了蜀王携诸世子爬墙窥探冒犯民女的腹稿……

    虽然失魂落魄的蜀王,同样失魂落魄,肩上还带脚印的世子们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个,不,这不重要。

    当然,重点是……君主在哪里?

    然而问过垂眉耷眼的侍从,反手就是一瓢冷水泼了过来:

    天牢。

    *

    身量纤细的少女穿了一身纹饰寥落的青色素服,静静立在那里,端庄的拢提着袖,因着雪白的幕笠,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天牢不知何处而来的风一吹,雪色的纱拂动漫卷……卷的余光扫到她的人悉数飘飘欲仙,心都凉透。

    阴冷黑暗的天牢里,点着烛火,有不少拿着画笔的官员,各自坐在木板后,审量扫过一眼再缩起来,用画板藏住自己惊魂未定的情绪,甚至抖到极处还要握紧自己手腕扶一把。

    屏声静气抵制着涌动到鼻尖的浊气,冷汗湿透了背部衣服,黏连出一阵透凉。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会画画?还要连夜被拉出来画死囚,还强调一定要像,要跟拓下来似的差不多,谁要是敢独特一下自己的个人风格……羽林禁卫没往后说。

    被羽林禁卫请出来的时候,说的好听,送他们青史留名,早说清楚多好,别客气,这与众不同的机会他们保证让给别人。

    尉迟恭脚步微微往那个方向挪,挪不几步,就被羽林禁卫挡住了。

    尉迟恭:……

    尉迟恭抚拍着自己胸口顺气,叹气,微微提声,“为,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

    听起来五行谶纬很有道理啊。

    单系相克不说了。

    而一块土地上,有光,有水,有木生长,也有木凋落入土,助长土地肥沃,生地火反哺土地肥沃,生金,金被淘换出来,作为工具改造土地上的所有。

    五行繁盛处,方有风调雨顺,四时和安。

    尉迟恭这样的大老粗都被说服了。

    他信这个。

    比那劳什子奇奇怪怪的一个朝代顶一个五行的德行,要摸得着的多,毕竟连道士都无法说解为什么秦朝是水德。

    最后那常常仙风道骨行走于宫廷内的老道只憋出来一句,“因黄帝土德,五行流转,至秦水德。”

    一句话说完,不说老道脸白了。

    那会儿周围都白了。

    问题显而易见。

    黄帝的土德又是什么意思。

    生死攸关面前,有道士发狠,直言,“秦隋皆为水德,大兴土木,二代而亡。”

    结果就是被好几个老当益壮的国公快速锁喉,堵嘴拖了下去。

    隋到底怎么亡的,他们能不知道吗?引动这个存在讲点不好听的,他们还能活吗?

    幕笠后的人看不清神情,只是微微垂首,“大概是垄断,也就是禁榷。”

    幽幽的女声响起的一瞬间。

    无数人提起了耳朵加以注意。

    “禁榷?”尉迟恭疑惑,他懂,盐铁酒都官营,自古以来的规矩,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女声顿了顿,沉吟片刻,“举个例子,我等高门世家,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会收拢各种书籍,限制他人获取知识,寒门士族辛苦获取的书本,也不会与其他人分享,毕竟只要我得到的知识你不知道,我就赢了。”

    “啪”有不少笔接连掉落在地,泼出粘连一把墨痕,快速捡起来弹弹灰再用。

    无数官员默然瞥了眼那个方向,吸气呼气,直到最后憋气,那尉迟恭他怎么就是个国公呢?!那尉迟恭他的话怎么就这么多呢?!

    尉迟恭微微抽气,懊恼的恨不得自打嘴巴,怎么就忘了,这个半点不想当人呢?

    真摸上嘴,卡住了,就手抹了把脸,脖颈一卡一卡,几乎像是僵硬一般,迟滞的转过去,“所以……”

    “所以,也许是有些更聪明的存在,想到了更完美的办法。”少女声音很冷,还点了点头,她叹息着说,“真完美。”

    尉迟恭:……

    无数将官:……

    尉迟恭是个胆大的,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虽然立刻被天牢浊气顶了肺,呛得咳了出来,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牢狱,又别了开来。

    耳边就萦着那声叹息,“真完美”。

    那可不完美?学的是错的东西,还死定了……这怎么抢?谁不说一声完美?

    浑身毛毛的,跟一个羽林禁卫微微靠近,对方也没躲,尉迟恭垂首,死死瞅着他那握刀挂箭的手……

    瞧瞧,都捏白了。

    这胆子真小,这能守好麒麟吗?

    “那个……额,家中藏有几本书。”

    “如此……”少女轻掸袖摆,“不如找个时间地点彼此验看核对吧,听闻医书匠作就勘误了不少。”

    *

    书房。

    有郎君抱着书籍,失魂落魄的立定在屋里,又有些不死心,“父亲,也许她只是……”

    “放肆。”正在拿书的人高声呵斥,打断他的言语,回头间虎着脸,不悦的看着自家傻儿子。

    恨了几恨,到底是自家的,捶胸顿足片刻,一眼斜过去,又伤眼似的别开了头,压低了声音,“长安主收长安书,岂由你置喙?”

    郎君愣愣看着父。

    父更又恼又气,瞅着他拍案,似是恨不得拍上他脑袋,“知不知道什么叫无为而治?”

    250愣愣浮出一行字:“宿主,你登基了?什么时候的事?”

    正在吃饭的顾宸一口噎住:……

    默默环顾周围。

    诺大一个院子空空荡荡。

    假山嶙峋,鱼池水声泠泠,鱼儿碰撞荷叶残枝摇曳,九曲回桥临于水上,棕黄色的落木萧萧也是盛景。

    就是没有半点人影。

    琅琊郡那边送给她的使女部曲,不管来了多少人,一直在路上,往来琅琊郡和长安城之间,都没停过。

    至于这宅邸内,只有每日扫洒收拾的人凌晨悄悄活动。

    早年大明宫还特地送过各种匹配她身份的绫罗华服,胡装男装都有,并钗环首饰各种帽,大抵是嫌她穿的磕碜,毕竟不说颜色,连宽袍广袖的风格都是沿用两晋,根本跟不上盛唐贵女的时尚。

    不过谁让她装的是悲天悯人的盛世白莲花,为了坚持人设,她只能继续一身丧葬风走天下,成为整个权贵圈最出名的素崽,听说早先整个世家圈差点把琅琊王氏踢出去,就是嫌弃她不懂规矩,丢人。

    不过久而久之……还是给她换了。

    别说婢女,她连禁卫都看不见多少,只能每天打开小地图看看密集的绿点安安心。

    恕她直言,若是天黑,哦,还要再加上她,拿去客串鬼屋也是可的。

    顾宸在心中报以一声冷笑:“对,我登基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我是250国国王。”

    系统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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