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混淆黑白
灵枢教众人来势汹汹，领头的是一位干瘦修士，身上是名贵的霞光线织就的缁色法袍。
此人被周围的弟子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而时月明和唐莹二人则被排挤到了人群边缘。
外来赶鬼市的修士们，见鬼修们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安静下来。
原本就没什么吆喝声的鬼市，此时更是寂静到只能听见风声。
吴法暗自猜想：如此排场，约莫这位，就是被时月明和唐莹忌惮着的“傅长老”吧？
傅长老懒懒地抬眼看了一圈，似是很满意鬼修们的忌惮，开口咳了一声，身旁立马有弟子上前，掏出一张信纸来，朗声念诵：
“太宁镇上报有人失踪一事，经查纯属谎报……”
一片哗然。
昨夜就又有五位失踪，加起来已经没了一百八十四位鬼修了，灵枢教却偏偏说是谎报，难道这些鬼修是觉得好玩自己藏起来了不成？
“嗯？”傅长老散出威压。
合体境中期，足以震住镇西几乎所有的人鬼，甚至有几个修为浅薄的鬼修，当场被压散魂魄，一命呜呼。
吴法有师父罩着，没受什么压制，一旁五大三粗的那位鬼修，身形肉眼可见地虚了不少。
念信纸的那位弟子擦擦汗，又继续念诵道：“……纯属谎报，太宁镇无一‘人’失踪！我教对太宁镇已十分宽宥，太宁却混淆是非黑白，浪费教中人力，其心可诛，需罚！”
“故今年岁贡增收三番，阴阳镜使用价格翻倍，望太宁能反省自身，谨守规训！”
何其可笑，他们不承认失踪的鬼修是“人”，宣布惩罚却要到镇西来。
无非是太宁镇里，只有鬼修才交得起岁贡，而镇东的凡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顶多从地里刨出点粮食来上贡。
还没等鬼修们有什么反应，就见一六旬老妇拿着柴刀冲出来，惨叫着扑向傅长老。
傅长老看都没看她一眼，旁边自有人挺身而出，一掌拍在老妇额前印堂。
那老妇被击退数十米，当场没了声息。
出手的灵枢弟子脸色也变了，他以为对方是个鬼修，这一掌自然用了全力打出，但落到对方印堂上，才发现她只是一个凡人。
“我杀人了？！”那弟子说话都变了声调。
却听傅长老淡然道：“怕什么？她是凡人，魂魄不灭，死了也就是投胎转世，再说这太宁镇不是修鬼么，说不得你这还助了她早日修炼，功德一件呀。”
“李大娘？”挎着空篮的六娘烧完纸钱，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倒在墙角的李大娘。
头颅碎裂，红白交织，却仍死不瞑目，空洞的双目望向灵枢教一行人。
她老伴儿和儿子都失踪一个多月了，半点消息没有，于是想来探听一下灵枢教的调查结果，就听到灵枢教说他们谎报，还要罚。
到底是谁混淆黑白？公道何在？
她不甘啊！
灵枢教的众人却不管她是否瞑目，宣布过消息，转身便走。
吴法离开了师父的保护阵法，走到李大娘身边，原想开口用天宪挽回，或许能救回一条命。
可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来。
与之前父亲死亡，他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的情况何其相似。
那声音时隔许久又在脑海中响起：
“法条可判人死，却不能判死尸复生，天宪同样如此。”
吴法哽住，蹲下身去，合上了李大娘的双眼，“您放心，我会查出鬼修失踪真相的。”
这叫，道义。
脑海中的声音似是懒得再提醒他“别瞎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一旁的六娘还在低声哭着，就见一道法术施来，李大娘碎裂的头颅竟恢复成了完好无伤的样子。
回头一看，是那位时月明姑娘。
时月明低眉，无奈地笑笑，“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就算肉体恢复如初，魂魄也依旧回不来。
“月明，”那傅长老回头瞥她一眼，“还不快走？圣女大选举办在即，你是想要弃权了？”
时月明抿唇，回身，见唐莹着急地看着她，简直想上前来拉着她走。
但她仍是固执道：“我在太宁镇还有事，请傅长老先行，若月明不能及时赶回教中，圣女大选……就当月明弃权了吧。”
傅长老冷哼一声，径自架空而去。
其余弟子也纷纷御器离开。
唐莹咬咬牙，正准备留下来，又听时月明道：“回吧，和师父报个平安，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我回去和师父告状去！”唐莹愤愤扔下这么一句，也御剑离开了。
时月明一直目送到看不清她的身影，才收回视线，结果就见吴法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咳了声，问道：“小公子为何看着我出神？”
吴法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举动，移开视线，“只是觉得，时前辈与灵枢教其他人的所为，不大相同？”
时月明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灵枢教的教义是：人生天地之间，生死皆有定数，万事万物，有始必有终。而鬼修，让人生一世没了‘终’，故而教内上下都比较反感鬼修，也是在所难免……”
这教义在傅长老掌权后，越发极端，已经不少弟子认为：既然生死皆有定数，那不论我做了什么，对方若死，这就是他的命。
她难以苟同，却也无能为力。
原本市上的鬼修，见时月明是灵枢教弟子，还有所不满，欲动手泄愤。
却见她施法修复李大娘的遗容，再加上吴法的那一句话，鬼修们才意识到，这女修大约与方才那伙人并不是同道中人。
这才纷纷收回目光。
元胜见到了自己徒弟为李大娘合眼的举动，暗赞一声，上前来将李大娘的遗体收殓，问六娘道：“这位善人家住哪里？总得通知家人。”
六娘愣愣回答道：“她没家人，老伴和儿子都成了鬼修，还失踪了，农活她也做不动，也就捡些草叶，编点蛐蛐之类的小玩意儿，上集市卖了糊口……”
她不自觉得话多起来，越说越觉得李大娘实在凄惨，又哭起来。
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把她埋到中心街尽头的坟地里，或许，李大娘也能成鬼修呢？”
吴法灵光一闪，“阴阳镜那里？”
六娘擦着泪，应声答道：“就是那面大镜子后面。”
此人被周围的弟子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而时月明和唐莹二人则被排挤到了人群边缘。
外来赶鬼市的修士们，见鬼修们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安静下来。
原本就没什么吆喝声的鬼市，此时更是寂静到只能听见风声。
吴法暗自猜想：如此排场，约莫这位，就是被时月明和唐莹忌惮着的“傅长老”吧？
傅长老懒懒地抬眼看了一圈，似是很满意鬼修们的忌惮，开口咳了一声，身旁立马有弟子上前，掏出一张信纸来，朗声念诵：
“太宁镇上报有人失踪一事，经查纯属谎报……”
一片哗然。
昨夜就又有五位失踪，加起来已经没了一百八十四位鬼修了，灵枢教却偏偏说是谎报，难道这些鬼修是觉得好玩自己藏起来了不成？
“嗯？”傅长老散出威压。
合体境中期，足以震住镇西几乎所有的人鬼，甚至有几个修为浅薄的鬼修，当场被压散魂魄，一命呜呼。
吴法有师父罩着，没受什么压制，一旁五大三粗的那位鬼修，身形肉眼可见地虚了不少。
念信纸的那位弟子擦擦汗，又继续念诵道：“……纯属谎报，太宁镇无一‘人’失踪！我教对太宁镇已十分宽宥，太宁却混淆是非黑白，浪费教中人力，其心可诛，需罚！”
“故今年岁贡增收三番，阴阳镜使用价格翻倍，望太宁能反省自身，谨守规训！”
何其可笑，他们不承认失踪的鬼修是“人”，宣布惩罚却要到镇西来。
无非是太宁镇里，只有鬼修才交得起岁贡，而镇东的凡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顶多从地里刨出点粮食来上贡。
还没等鬼修们有什么反应，就见一六旬老妇拿着柴刀冲出来，惨叫着扑向傅长老。
傅长老看都没看她一眼，旁边自有人挺身而出，一掌拍在老妇额前印堂。
那老妇被击退数十米，当场没了声息。
出手的灵枢弟子脸色也变了，他以为对方是个鬼修，这一掌自然用了全力打出，但落到对方印堂上，才发现她只是一个凡人。
“我杀人了？！”那弟子说话都变了声调。
却听傅长老淡然道：“怕什么？她是凡人，魂魄不灭，死了也就是投胎转世，再说这太宁镇不是修鬼么，说不得你这还助了她早日修炼，功德一件呀。”
“李大娘？”挎着空篮的六娘烧完纸钱，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倒在墙角的李大娘。
头颅碎裂，红白交织，却仍死不瞑目，空洞的双目望向灵枢教一行人。
她老伴儿和儿子都失踪一个多月了，半点消息没有，于是想来探听一下灵枢教的调查结果，就听到灵枢教说他们谎报，还要罚。
到底是谁混淆黑白？公道何在？
她不甘啊！
灵枢教的众人却不管她是否瞑目，宣布过消息，转身便走。
吴法离开了师父的保护阵法，走到李大娘身边，原想开口用天宪挽回，或许能救回一条命。
可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来。
与之前父亲死亡，他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的情况何其相似。
那声音时隔许久又在脑海中响起：
“法条可判人死，却不能判死尸复生，天宪同样如此。”
吴法哽住，蹲下身去，合上了李大娘的双眼，“您放心，我会查出鬼修失踪真相的。”
这叫，道义。
脑海中的声音似是懒得再提醒他“别瞎说”，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一旁的六娘还在低声哭着，就见一道法术施来，李大娘碎裂的头颅竟恢复成了完好无伤的样子。
回头一看，是那位时月明姑娘。
时月明低眉，无奈地笑笑，“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就算肉体恢复如初，魂魄也依旧回不来。
“月明，”那傅长老回头瞥她一眼，“还不快走？圣女大选举办在即，你是想要弃权了？”
时月明抿唇，回身，见唐莹着急地看着她，简直想上前来拉着她走。
但她仍是固执道：“我在太宁镇还有事，请傅长老先行，若月明不能及时赶回教中，圣女大选……就当月明弃权了吧。”
傅长老冷哼一声，径自架空而去。
其余弟子也纷纷御器离开。
唐莹咬咬牙，正准备留下来，又听时月明道：“回吧，和师父报个平安，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我回去和师父告状去！”唐莹愤愤扔下这么一句，也御剑离开了。
时月明一直目送到看不清她的身影，才收回视线，结果就见吴法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咳了声，问道：“小公子为何看着我出神？”
吴法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举动，移开视线，“只是觉得，时前辈与灵枢教其他人的所为，不大相同？”
时月明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道：“灵枢教的教义是：人生天地之间，生死皆有定数，万事万物，有始必有终。而鬼修，让人生一世没了‘终’，故而教内上下都比较反感鬼修，也是在所难免……”
这教义在傅长老掌权后，越发极端，已经不少弟子认为：既然生死皆有定数，那不论我做了什么，对方若死，这就是他的命。
她难以苟同，却也无能为力。
原本市上的鬼修，见时月明是灵枢教弟子，还有所不满，欲动手泄愤。
却见她施法修复李大娘的遗容，再加上吴法的那一句话，鬼修们才意识到，这女修大约与方才那伙人并不是同道中人。
这才纷纷收回目光。
元胜见到了自己徒弟为李大娘合眼的举动，暗赞一声，上前来将李大娘的遗体收殓，问六娘道：“这位善人家住哪里？总得通知家人。”
六娘愣愣回答道：“她没家人，老伴和儿子都成了鬼修，还失踪了，农活她也做不动，也就捡些草叶，编点蛐蛐之类的小玩意儿，上集市卖了糊口……”
她不自觉得话多起来，越说越觉得李大娘实在凄惨，又哭起来。
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把她埋到中心街尽头的坟地里，或许，李大娘也能成鬼修呢？”
吴法灵光一闪，“阴阳镜那里？”
六娘擦着泪，应声答道：“就是那面大镜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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