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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自投罗网

    不过翟嬋还是很疑惑,瞅着矶锐问道:“祀夫什么意思啊,告诉緈太后趁早处里?他为什么不下令让禁卫军直接到石颇家里去抓呢?”

    “这就是祀夫精明的地方了。”矶锐解释道:“他的目的要维持社稷稳定,而不是挑动社会动荡。如果公开派禁卫军到石颇家里抓人,消息马上就会扩散出去,而且百姓看见禁卫军出动,会以为石颇果真反了,一定会惊恐万分地往城外逃,那么大梁城会更加混乱。反过来,这消息也会传到石颇耳朵里,如果他狗急跳墙,公然反抗,说不定还真就反叛了。所以,他要悄悄地抓石颇。”

    “悄悄的抓?怎么个悄悄法啊?”翟嬋心寒地问道。

    矶锐摇了摇头,道:“他让宦官樊渍去了石颇宅邸,对石颇道:宫里的在建的慈宁殿今天上梁。緈太后懿旨,着副大将军及司空大夫石颇入宫祭祀,家属不得从。

    由于与樊渍是石颇的拜把兄弟,石颇不疑有他,换上了祭祀礼服,随樊渍进了宫。

    上梁祭祀结束以后,他们正要出宫,发现宫门已经关闭了。

    随后石颇便被宫廷卫队摁在地上拿下,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押往诏狱监押。”

    往宫外走的路上,石颇感觉很委屈,他绝望地一路走一路大声地喊屈。不料,喊声惊动了丽王后和春王后,她们愤怒地指挥身边的太监对石颇一阵拳打脚踢,将他打得鼻青眼肿。

    说就是因为石颇,才弄得昭王御驾亲征,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翟嬋记起来了,当初姬遫的这两个夫人也曾随王后闯进东宫,差点没把自己给打死。她们一定是因为自己与石颇是老乡而愤恨石颇,才借口御驾亲征的事报复、痛打石颇。

    这么说来,石颇与自己是一条藤的瓜哦。

    想到石颇以及他与自己的关系,翟嬋不由地心悸起来。

    唉,可怜的石颇,一个曾经手握御林军重兵的人,手握这么一副好的牌,竟然打的稀碎!如今身陷囹圄,众叛亲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活命……她又落下了痛心的泪水,凄凄地问道:“那个樊渍不是与石颇称兄道弟的么?怎么会出卖石颇?”

    “唉,所谓出卖,不就是背叛么?”矶锐恨恨地道:“这个年头,有奶便是娘哦。”

    是这么回事。翟嬋不由地惶惶不安起来:“那祀夫打算怎么处置他啊?他认罪了么?”

    “他当然不认罪,一直在喊冤。但是,这有什么用呢?祀夫已经将石颇交给司士郎逍大夫了,让他组织三司会审,等监国上任后交监国定罪。”矶锐叹了一口气:“可惜,郎逍很孤傲,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不怎么好说话,在宫廷里几乎没有朋友知己,与石颇友好也就是看在昭王的面子上。这次石颇落在他手里,奴才判断是凶多吉少……”

    郎逍负责会审?翟嬋心头一动。她不赞同矶锐对郎逍的分析,从他热心帮助无忌回宫这事看,她认为郎逍也是个火热心肠的人,只要把石颇与单颖之间的恩怨给郎逍讲清楚,他自然会看穿单颖诬陷石颇的目的是报复,他死了也要拖石颇垫背。

    她想好了,趁这次见郎逍把他们的恩怨给他好好说一说,他一定会听进去的。她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一点,幽幽嘟囔道:“昭王不过是失踪,昭王如果哪天回宫,见他器重的臣子遭受如此的冤屈,该不知道是如何的伤感哦。他们就不忌惮昭王算账么?”

    矶锐对翟嬋的这番话很感慨:“唉,如果都想嬋娘娘这般心善思索事情,就没有这些烦心事了。真的,照现在的进展速度,昭王回宫时恐怕一切都为时已晚,石颇是见不到了……”

    翟嬋无奈地道:“这要看天意了。”

    “是的,看天意。嬋娘娘,难得你这么有情有义……可惜与主子的情分太浅……唉,希望主子大吉大利,早点回宫才好。”矶锐凄凄地道。

    “嗯,相信老天会保佑昭王的。”翟嬋坚定地点点头。

    “娘娘打算在大梁城呆多久啊?大梁现在不宜久留哦,太子监国会推出新政,难免要大肆清理一番的,对旧人不会留情,他的祖母緈太后现在更是不可一世……”

    唉,緈太后,一个躲不掉的人,她心里永远的恨!听矶锐提起緈太后,翟嬋的心更忐忑了。

    她抬眼接着矶锐毫不犹豫地道:“不打算久留,既然昭王没有消息,呆着也没有意思,我就回义渠郁郅去了。”

    “哦,那就好。”矶锐想了一下,道:“但是,太子已经着手召集自己身边的宦官来伺候他,我们这批奴才恐怕以后不能在宫里随便行走,也出不了宫了,奴才就不能为你送行了……”

    翟嬋假惺惺地道:“不用了,我这就走的。太子新政,也是要用人的,你别灰心,小心着点伺候太子,也许会有机会……”

    “蒙娘娘关心。”矶锐摇摇头,满腹怀心事地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是一朝天子一朝奴啊,我们的命运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不奢望了。”

    “唉,都不容易,好自为之吧。”翟嬋附和着站起身来:“矶公公,谢你了。你保重,我就告辞了。”

    “哎。嬋娘娘,您也保重……”

    出了食铺,翟嬋信步走去。

    石颇走到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说实话,他对自己还是真诚相待的,虽然能力有限,却很愿意帮助自己。她对石颇这份情是感激的,所以她想拉他一把。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条街口。站定,发觉是石颇家所在的街。

    想起上次来石颇家被人跟踪的情景,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查看四周,庆幸距离石颇家尚远。

    她摇头,苦笑着转身离去。看来自己对石颇还是心存挂念,藕断丝连哦。

    她惶惶地坐上了一辆马车,按郎逍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郎逍家所在的街,只见郎家院门口有两个家丁肃立,院门口很平静。

    但是,想起无忌的担忧和矶锐对郎逍的评价,她性忽然有了一阵惊悸,心“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翟嬋没让马车停车,从郎逍宅邸前直接走过,回客栈去了。

    见翟嬋安全归来,白莹和无忌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见翟嬋面色落寞,白莹关切地问道:“姐,没有找到郎逍家么?要不我再去找一找?”

    “不,我找到了。”翟嬋摇头,对白莹道:“妹子,郎逍被祀夫安排出门找昭王去了,不在家。但是,我想明天带无忌去郎逍家拜访一下,你就别去了,留在客栈吧。”

    “可是姐,我心很不安,你们就这么去了,我一个人在客栈……害怕。”白莹忐忑地道。

    “没事,我只是趁他不在去探探底,很快就回来的。”翟嬋也很忐忑。但是,想起郎逍不在府里,她稳下神来:“你就放心吧。”

    “无忌说,我们不是郎逍肚子里的蛊虫,知道他怎么想的呀?人心叵测哦。”白莹惶惶地道。

    翟嬋看了一眼无忌,想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就租一辆马车去,你打扮成马夫的样子把我们送到他家门口,然后等我们出来。”

    有防备总比莽撞地上门强。无忌默认了翟嬋的安排。

    她感觉从矶锐那里了解的情况很重要,就全部告诉了无忌。

    无忌听了很是忐忑,那单颖都已经是死了的人,岂能拉石颇去垫背?分明是被祀夫算计了哦。

    翟嬋说完在榻上躺下了,想起石颇的命运,她翻来覆去,很为他的无能感慨不已。

    当初石颇可不是一个怂人,也是一个硬汉。

    她第一次见石颇时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

    那时候胸衍军犯郁郅,把郁郅城给围了,战斗非常激烈,城墙上的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和痛苦的惨叫声,让全城人渡过了许多不眠之夜。

    翟嬋的大哥翟拓和两个兄弟也在城墙上守卫郁郅城,他们一家的男人都上了城墙。

    放不下心中的惊慌与对哥哥们的牵挂,翟嬋干脆也登上了城墙。

    这一场大劫难,战斗非常惨烈,血流成河。

    此刻,胸衍军的攻城处于间歇期。城墙上下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死寂的战场,残臂断肢、头颅触目惊心,堆积的残体狰狞而恐怖。

    城墙上的军士已经非常疲惫,他们坐在墙垛下,脸上苍白而又坚毅。

    翟嬋恐惧的泪水涌出眼眶,想哭,却被血腥味呛得翻起胃来,一边吐,一边剧烈咳嗽。

    这个时候,胸衍军又开始攻城了,他们扛着登城的梯子,列队朝城墙冲来,密集的长箭如一群密集的蜂群朝朝城头呼啸着扑来。

    刚刚消散的哀嚎和刀戟碰撞声又在风中爆发,惨烈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翟嬋看到墙垛边一个义渠校尉举起青铜酒壶,昂头将清冽的琼浆倒入喉中,随后把酒壶朝垛口露出脑袋胸衍士兵砸去,“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头盔上。显然这是一壶辛辣的烈酒,他已经有淡淡的醉意。

    然后,他举起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迎向那跃上城墙的胸衍士兵。

    那名胸衍军人也挥舞着一把长剑,是一名胸衍军尉官。

    刹那间,有许多胸衍士兵跃上了城墙,两边兵器瞬间击打在了一起,也有士兵扭打在了一起,血雾四处乱溅,哀嚎声嘶力竭。

    一个又一个人的肢体在分离,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倒下的人,瞪着惊愕的眼睛,似乎不信自己这么去了另一个世界,生命将成为腐土。

    胸衍尉官从下往上地向石颇挑了一剑,石颇仰身躲避,却未能全部避开,被剑刃划破了脸颊。与此同时,他也紧随那胸衍尉官挥剑的方向狂烈地挥了一剑。胸衍尉官见状立刻用剑去挡,却晚了,就在那一瞬间,狠厉的剑锋划开了他的脖颈。他一下子跪了下来,紧捂住脖子。立刻血涌出了脖子,随即扑到在了地上。

    战斗已临近尾声,那些还在挥舞着剑戟砍杀的残兵们,还在绝望地呼喊着与命运抗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战场又寂静下来。石颇站在垛口看了一会城外大漠处正在撤走的胸衍军,缓缓地转过身来。

    夕阳下,大漠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这个胡子拉渣的汉子一脸的血迹,漠然的环视起躺在城墙上的尸体。翟嬋被他的表情强烈地震撼到了,他那气定神闲的气质是多么的帅气,让她心里一阵激动。

    他也看到了她,咧嘴朝她笑了一下。她也开心地笑了,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石颇脸上的疤就是在这里留下的。

    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关注起这个汉子,打听到他叫石颇。

    她情窦初开。失望的是,石颇已经妻妾齐全。

    他也对她很钟情。但是,她却犹豫了。

    后来,石颇经常来她家喝酒,与他哥哥翟拓的关系非常好,做人也很大气,在军营中很有人气,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战斗勇敢,敢为朋友两肋插刀。

    后来就是因为这个惹翻了郁郅郡守,离开义渠投奔了魏国太子,最终成为昭王面前的红人。

    可悲的是,他现在变为了一个怂人,一个被祀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为他悲哀,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她才睡着了一会。

    早上起来,白莹穿上了男人的藏青色长袍衫,戴上了大草帽,在翟嬋的指引下,赶着马车载着翟嬋无忌往郎逍家而去。

    很快就来到了郎逍宅邸大门前。翟嬋带无忌下了马车,向门旁站着的家丁道:“我叫翟嬋,特来拜访郎逍大人。”

    听说是翟嬋,他眼睛瞪亮了,急急地道:“你稍等、稍等,我去通报。”

    他撒腿往院子里跑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翟嬋见状咧嘴笑了一下,家丁可能听说过她。但是,也太兴奋了点。

    无忌非常紧张,他紧紧地、死死地抱着翟嬋的脖子,也无法阻止的一幕即将发生,临死的绝望让他感觉寒意彻骨。

    很快,许多家丁涌了出来,把翟嬋母子团团围住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笑着从屋里传了出来:“哈哈哈……是翟嬋和无忌来啦?太好啦。”

    翟嬋楞了一下,这声音好耳熟哦!

    接着,人随声音出现了,是一个独眼人,管家韦宝。

    如梦方醒:这个沙哑的独眼人是郎逍的家丁,那年冬天他在大梁城王宫前门呵斥过与郎逍面对的无忌,难怪耳熟!原来就他是一直追踪自己和无忌,是杀毕氏和屠贤的凶手!

    原来是郎逍在追杀无忌啊!翟嬋恍然大悟。

    但是,她已经无法脱身了,与无忌一起被家丁围得死死的,是自投罗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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