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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冤家路窄

    陡然间翟嬋就有了底气,把尚方宝剑握在了手里,伸到铺子门中间朝外晃了晃,朝单颖大声怒喊道:“大胆单颖,我奉王旨暗访安邑,你竟然带着禁卫军横加阻拦,是要抗王命吗?看,尚方宝剑在此!”

    她高举着宝剑站在了铺子门中央,气势汹汹地瞪着街巷里中单颖。

    照规矩,尚方宝剑代表了国君本人,见剑如见国君。

    果然,有人已经跪下了,包括单颖的护卫姚奎。还有一些人扭头瞅着单颖。

    单颖满脸的窘迫,他万万没有想到翟嬋会来这一手,很是尴尬。

    他虽然贵为禁卫军左将军,平时飞横跋扈。但是,翟嬋手握尚方宝剑,这个象征意义非同小可。禁卫军一向有对魏王惟命是从的传统,是魏王的亲军,对魏王绝对忠诚。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下令抓翟嬋的话,那就是公开和魏昭王姬遫翻脸了,估计多数人会抗拒他。即便现在表面服从,消息也很快会传到昭王耳朵里去,那他就是凶多吉少了。而现在緈濑只是一个赤山君,没有办法罩着自己,他死了,赤山君也只能干瞪眼。

    赤山君向他伸出橄榄枝以后,他顺势脚踩两条船,开始在姬遫与赤山君之间周旋,妄图两头下注,博取最大的利益。然而,自从赤山君重金收买以后,他开始改变脚踩两条船的立场,开始尽心为赤山君做事,在宫廷里充当了赤山君的代理人,一门心思地讨好赤山君。

    但是,姬遫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目前地位还要靠他罩着。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隐匿起自己的背叛。

    他盯上了翟嬋,想为赤山君除掉无忌,让姬圉继太子位,以便赤山君有朝一日能够以“辅佐”姬圉的名义君临魏国天下。

    所以,眼看翟嬋落入了包围圈,他兴奋异常,竟然向她喊起了话,没有想到翟嬋竟然手持尚方宝剑,失策了。

    细想一下,心里有了后怕。想翟嬋一介女流,能够在安邑城落脚生根,没有一个强大的背景支撑与保护,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能够顺利逃脱多次追杀,不排除郡衙官员向她通风报信啊!他感觉背脊上开始出冷汗了,察觉到今天的行事莽撞了。

    他想讨好赤山君,以求得赤山君的宠幸。但是,这不意味着在赤山君登临大位前,把自己的头颅献给赤山君。

    他怕了。

    于是,他当即在巷子里站定,朝翟嬋躬腰作揖,大声地喊道:“汪珏,误会,误会了。我今天是碰巧路过,有缘与你相遇,一时高兴而已,兴奋过度了,举止失当,请恕罪,恕罪啊!”

    “你们都转过身去!”翟嬋大声地怒喝道。

    不知道翟嬋让他们转身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单颖还是转过了身,那些禁卫军也学着他的样都转过身去。

    巷子静了下来,似乎都没有人喘气了。

    单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翟嬋的影子了。

    他怏怏地起身,重新上马向前走去。

    后面众禁卫军官兵也默默地上马跟着,看着不爽的单颖,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信马由缰地走了一会,单颖还是懵懵的,一直没有缓过神来。他不停地朝巷子两旁的店铺张望,希望能再次看见翟嬋的身影。

    他很沮丧、很后悔,翟嬋刚才已经明确地陷入在他的包围中,他干什么要与她废话?画蛇添足,冲上去杀了她不就完了么?那孩子那么小,没娘的孩子,会成什么气候?现在可好,就这么放任她逃走了?

    单颖懵懵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是实实在在的真事哦。

    唉,窝囊,今天的脸丢大发了,被赤山君知道一定被他讥讽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条巷子是沿砂卵河的走向,走着走着,来到了浣溪茶庄门前。

    在浣溪茶庄门前等着的塤汉上前报告了汪珏失踪的经过。

    单颖打起精神,总算听明白塤汉说了什么。

    他对翟嬋是如何逃脱的饶很有兴趣,下马仔细地在茶铺四处看了一下,然后进了茶铺,穿过茶室出了院门,一眼就看到了砂卵河。看着砂卵河上的船,他笑道:“她是坐船逃走的,那两个笨猪一定惊到她了。”

    “那我们追?”塤汉精神抖擞地提议道。

    “算了,随她去吧……”单颖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放走翟嬋的情形。现在再明火执仗地追杀翟嬋已经很不合适,应该换成地追踪才是明智的:“这样,你带人……”

    “将军……”一个郡衙的官吏跟着一名禁卫军叫着朝他跑来,满脸汗珠滚滚,老远的就冲他急急地喊了起来。

    “哦,闵公公,”单颖的话被打断,很是不爽,禁不住拧起眉头瞅着他斥责道:“慌里慌张的,什么事啊?”

    他顾不上擦汗,拖着单颖的袖子走进茶庄,嘴贴上单颖的耳朵悄声道:“赤山君的消息,郡衙监御史焦咄告赤山君緈濑谋反,他已经携奏疏动身去了大梁,估计明天将到大梁。”

    “什么?”单颖大吃一惊,埋怨道:“这么重大的事,怎么才来说呀?”

    他擦了一把汗动:“赤山君也是才听得消息,让我立马赶来找你了。”

    “我立刻回大梁。”单颖立马登上了马,扭转马头往北门走,准备过王屋山轵关,走轵关陉道赶回大梁去。

    一行人也纷纷上马,乱哄哄地跟着他往北门方向急急地走去。出了城门正待放马疾驰,单颖忽然收住了马缰绳。

    他心烦意乱,怎么这个时候焦咄来添什么乱啊?卧槽,早晚收拾他!但是,御史告御状可不是小事,他有头皮发麻的感觉,真是屋漏偏遇倾盆雨。是天意么?

    昭王姬遫将翟嬋放在安邑浣溪茶庄,很明显是要将浣溪茶庄当作将来召回翟嬋母子隐居点!安邑临近蒲阪郡,蒲阪郡是赤山君的封地,姬遫瞒着赤山君将翟嬋母子安排在安邑,有灯下黑的味道。但是,他连自己也瞒,显然已经察觉自己与赤山君之间关系密切,显然是担心自己会将翟嬋的下落告诉赤山君。

    这说明姬遫早就不信任自己了啊。

    这说明他单颖已然被姬遫踢出信任圈,成了一个局外人。他很愤懑,显然自己在姬遫这儿已经没了前途。恼怒之下,他忽然起了一个恶毒的主意:翟嬋杀不得,搅和一下总可以的吧?这个浣溪茶庄无论如何留不得,必须让翟嬋母子流浪江湖。

    既然已经与翟嬋结怨,那他也不怕多结一点怨恨!

    想到这里,他向姚奎招手,把他叫到跟前,用马鞭回指了一下来的路,悄声地对姚奎道:“你不认识汪珏,所以先前的事也怪不得你。浣溪茶庄你认识了吧?我要考验一下你对我的忠诚。去,把那个浣溪茶庄给我点了!”

    “点了?”姚奎傻楞了一下,随后沮丧地应道:“诺。”

    单颖瞪了他一眼,朝马屁股挥了一鞭子,催马奔了起来,一群人紧跟着,马蹄扬起滚滚黄尘。

    姚奎一个人调转马头回到了浣溪茶庄。他把马拴在浣溪茶庄后院的门边,推开院子门,从院子里进了茶庄。

    茶庄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进了灶头,在老虎灶旁拿了一根长长的柴禾塞进灶膛里,引燃后他举着柴禾来到铺堂,开始点烧墙上挂着的画。

    就在这时,翟嬋从姚奎背后窜了上来,手中举着的香炉“砰”地一下砸在他后脑勺上,炉中的香灰撒了一地,姚奎顿了一下,软绵绵地倒下了。

    翟嬋急急地扯下了墙上燃烧着的画,脚一阵乱踩,灭了火。

    刚才她趁着单颖他们懵逼,迅速地摆脱了禁卫军的视线去了郡衙附近侠客卖艺的地方,找到白莹和无忌后,她把包袱交给让白莹,让她带着无忌躲到小院子去。

    随后,她将尚方宝剑用一件袄袍卷起搭在手臂上,匆匆地赶回了浣溪茶庄附近。

    浣溪茶庄是姬遫给她找的藏匿地点,是信件的收件点,她不能失去昭王能找到她们母子的地方。

    她回到浣溪茶庄附近的时候,单颖已经离开了。她不敢进茶铺,怕单颖留下守候她的人。

    见姚奎鬼鬼祟祟地进了茶铺,她心里疑窦顿起,便悄悄地躲在门外紧盯着他,却见姚奎要在茶铺里放火。她急了,悄悄进屋后抄起案板上的香炉砸晕了他,踩灭了火。

    她非常愤怒单颖,这个混蛋,自己与他前世无怨,干嘛死磕上自己呢?但是,她心里明白,浣溪茶庄肯定被单颖盯上了,以后是不能公开到茶庄来了。

    她拿了一个银壶,去灶头间水缸旁装了水,找了一根绳子回到茶室。

    来到姚奎身边,放下银壶,把晕过去的他五花大绑起来。

    随后翟嬋把银壶嘴塞进姚奎口里灌了进去。

    很快,一壶水灌完了,姚奎被呛得咳个不停,醒了过来。

    “叫什么?”翟嬋冷冷的问道,剑刃抵住了姚奎的脖子,剑刺进了皮中,脖子上有血流了出来。

    “我……姚奎。”他皱眉道。

    “说,谁让你来烧茶庄的?”翟嬋恨恨地瞪着他。

    “是单将军……单颖……”他沮丧地道。

    “在禁卫军干什么的?”

    “单颖的护卫。”

    “呵,亲信啊!”翟嬋听了他的话,讥笑他道。

    她抵住姚奎脖子剑的劲道稍稍减了一点,喝道:“起来,跪着!”自己扯过蒲团跪坐下了。

    他翻身坐起,然后在翟嬋跟前跪坐了。

    翟嬋跪坐在蒲团上,冷冷地看着被自己绑得如粽子一般的姚奎。

    他的脖颈处一片殷红,那是从他后脑勺上淌下来血迹;衣领湿乎乎的,那是从他嘴里溢出的水弄的。他的脸色惨白,嘴层紧闭,目光露着凶光,满眼的不服与桀骜不驯。

    “我奉旨查找单颖和赤山君叛乱的证据,要向你核实一些事情。”翟嬋用剑面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用剑抵着他喉咙:“既然你是单颖的亲信,事情就好办了。你应该知道我身份!我杀你就像踩死一个蚂蚁,死了也白死!而且,是作为叛贼处死,会连累你一家人。你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不想连累我家人”他淡淡地、不屑地瞅着翟嬋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单颖害我的过程,从郁郅城说起。”翟嬋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的和听说的都要说,不准落下一个字。发觉你蒙我,立刻一剑穿喉!”

    “你以为人人都怕死么……”他咧嘴,露出不屑的微笑,瞅着她嘟囔道。

    “不配合,是死九族!”翟嬋的单刀直入地威慑地道。

    他沉默了。

    翟嬋冷冷地继续道:“说吧,单颖怎么知道我在郁郅夏季牧场的?”

    姚奎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在郁郅的落脚点单颖不知道的。嗯,单颖只是暗示了赤山君,跟踪石颇就能找到你。”

    “你还要袒护单颖么?”翟嬋怒了,手上握剑抖了一下。

    “真的真的。赤山君袭击夏季牧场以后才向单颖通报的,你不是跑了么?他要求禁卫军协助查找你下落。”姚奎急忙解释道。

    “继续说。”翟嬋瞪着他道。

    姚奎很不甘就这么被翟嬋捆绑住了,他扭了一下被绑在身后的手,发现手指能动,而且能够碰到绳结,有了活的希望,心头不禁大喜。于是开始用手指摸索着解绳扣,嘴里开始讲起单颖的事情:“……但是,你逃脱了赤山君的杀戮,在草州城被石颇发海捕文书追捕,单颖判断,你会在郁郅城附近的城池隐匿,就派人潜入那一带城池找你。后来,凤城的禁卫军失踪了,单颖怀疑与你们母子有关,就将消息通报给了在义渠国的赤山君的人。但是,赤山君的人一路追踪过去,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赤山君很不满,责怪单颖脚踩两条船没有当场就杀了你……”

    “哼哼,赤山君不满有什么用?单颖敢杀我么?”翟嬋不屑地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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