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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催命符

    “行,我继续给姨讲。”无忌叹了一口气,忐忑地瞅了翟嬋一眼,继续为她们讲郎逍的来信——

    祀夫话的意思很明确:你尽管安心做你的太子便是,哪怕将来真有所谓王子冒出来,我等仍奉你为太子,将冒出来的王子都杀了。

    姬圉听了祀夫貌似摊底牌的话以后怔怔地呆了半晌,心动了。说实在,老夫还是为姬圉捏了一把汗的,毕竟他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论城府终究比那些祀夫差了一节。他若答应了,王宫大殿就在眼前,日后再也没了烦人的太子问题。但是,很有可能就此落入做儿大王的厄运。

    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了一会,眼中便换上一副决然的神情。

    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仿佛下定了决心,连连摇头道:“不行,祀夫相国的话虽说化解了腥风血雨。但是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名不正、言不顺,孤还是安心地回后宫陪娘亲来的好……”

    众士大夫见祀夫手背在身后做下压的动作,都明白了他的暗示,齐刷刷地躬身作揖打断了他的话:“恭请太子殿下即刻任监国。”

    “尔等不必再劝,孤也不让祀夫相国为难,孤可上表祖太后,言明苦衷……”姬圉似乎决心已下,满不在乎地淡然一笑。

    “恭请太子殿下即刻任监国。”众士大夫再躬身作揖,众口一词。

    姬圉脸色变了,收起了笑意,愠怒地瞪起了眼睛,冷淡道:“尔等就不要逼孤了,孤断断不会答应的……”

    眼看着堂上众士大夫神情变得颓废,姬圉的态度渐渐转向僵硬,祀夫吃不住劲了。

    万一真逼得姬圉退回后宫,与姬圉结下梁子不说,他的相国也就做到头了。

    他知道,该是他让步的时候了。

    他呵呵笑着对姬圉作揖道:“太子殿下,其实这个事根本就不是个事。你看,士大夫们都在,我们即刻联名上疏緈太后,请緈太后下懿旨:太子姬圉即监国位,位同魏王。太子不就能以监国的身份进入大殿了吗?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士大夫领会了他的话,再躬身作揖,依然是众口一词:“愿随相国连署!”

    “太子殿下……”祀夫殷切地看着姬圉,忐忑地等着他表态。他是怕了这个王储了,非常忧心姬圉还会不会再挑理?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尔等这是逼孤上架啊。”姬圉现出一副满脸无奈的表情,以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心样仰天长叹道:“既然这样,罢了,孤就随了诸位士大夫的心愿吧……”

    “太子殿下英明!”祀夫与众士大夫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们吐了一口长气,神情顿时轻松起来,再次躬身作揖。

    祀夫认输了,姬圉很得意。

    他转身在矮案后面的蒲团上跪坐了下来,脸上挤满了得意的微笑。

    祀夫的阴谋就这么被他以小小的矫情粉碎了,他的心情很好。

    但是,他内心与祀夫的梁子也结下了。

    ——无忌讲到这里,心里有了纳闷。姬圉面对众朝臣所展现出来的笃定似乎对宫廷的情况很了解。想他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不可能这么老道。那么,一定是有某一个高人在背后辅助他了。

    翟嬋听后思索了一会,问无忌道:“郎逍是告诉我们,宫廷的变局已经开始了?”

    无忌忐忑地点点头道:“他讲的主要意思就是这个吧?他是在借这个理由向我们施压,让我们尽快去大梁……”

    “可是,大王一直没有露面,这意思,现在宫里是其他人……应该是緈太后在做主,她是不认无忌的,进宫的危险很大哦。”白莹反对的意愿强烈。

    无忌接着白莹的话道:“而且郎逍这个法子是一厢情愿,让我们去大梁完全没有可行性……”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进宫的机会。”翟嬋很不甘,瞅着无忌嘟囔道。

    就怕翟嬋不顾一切地要去大梁,无忌顿感浑身被寒意裹住了。他忍住恐惧耐心地给翟嬋解释道:“郎逍就是拿我的命与緈太后做赌注,胜了,他立大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败了,死的是我的命,他拍拍屁股继续做他的士大夫,一点损失也没有。”

    他很惶恐。翟嬋已经被郎逍的催命符扰乱了心智,若不顾一切地赶去大梁,那就是飞蛾扑火了。

    庆幸的是翟嬋没有再吱声。

    无忌松了一口气,好歹翟嬋按耐住了内心的煎熬,不容易哦。

    可是,这么一来,他们原来要赶往沙海的行程也耽搁了下来。

    但是,没过了几天,他们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还是郎逍来的。

    无忌楞了一会儿,郎逍如此频频来信,如同催命符一般。说明姬遫已经没有回归王宫的可能,宫廷已经对昭王回宫不抱希望了。

    但是,他不想加重翟嬋的忧郁,选择了沉默。

    翟嬋急切地拆信,打开看了。

    郎逍的语气很急——

    士大夫们已经在考虑祀夫的建议,值此关键时刻,请为无忌的未来着想,立刻携无忌来大梁,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切切!

    ——翟嬋楞了好长一会,问无忌道:“无忌,你看怎么办啊?”

    无忌笑,道:“郎逍不是太监,怎么比太监还急呢?娘,我还是原来的意思,等待我爹的消息,将来由爹地亲自去向緈太后证实我的身份。否则,没有进宫,就先去见阎王了。”

    翟嬋虽然不甘,却没有理由说服无忌,只能怏怏地闭嘴了。

    但是,天黑之前,邮差又送来了郎逍的一封信。

    无忌知道已经压不住翟嬋驿动的心了,看着哆嗦着手在拆信的翟嬋,他的心很忐忑:“这个郎逍是如此的心急如焚,信一封一封地飞来,如此的催命,大梁怕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听他这么说,翟嬋立刻联想起了没有音信的姬遫,顿时惶恐起来,拆信的手更是变得哆哆嗦嗦,别说拆了,拿都拿不住了。

    “无忌,快讲。”白莹见状从翟嬋手里拿过信,塞在了无忌手中。

    其实不用看信就可以猜到,这一定是郎逍发来的又一道催命符。无忌慢条斯理地折开绢帛,看着信讲了起来——

    緈太后刚才亲自下谕诏,太子姬圉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主持朝政。

    我担心,緈太后特旨让姬圉任监国位,是为将来即位王位做准备。祀夫等已经与士大夫协调,准备举行庆典仪式了。

    翟嬋,你再不带无忌回大梁,无忌恐怕就无缘王宫了!

    ——翟嬋立刻急了起来,手也不哆嗦了,盯着无忌道:“无忌,我们不能耽搁了哦,必须立即去大梁!”

    “娘,你不用急,不用听风就是雨的!”无忌依然不急不慢、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只不过是郎逍的话而已,真假真不好说。不过,从郎逍这么着急的语气看,大梁应该有大事发生了。娘,不如你去封信问问石颇吧?”

    翟嬋如梦初醒,对哦,大梁还有石颇,他的话才是最可信的。

    她耐住性子,立刻给石颇写了一封信。

    翌日早上,白莹一早赶去驿站送了信,又潜入衙门街小院子,想把家里清洁一下。岂料,院子门下竟然又有了一封信。她赶忙拿起信,东躲西藏地赶回了小院子。

    把信交给了翟嬋。翟嬋定睛一看,还是郎逍的。

    无忌很是吃惊,这么一封一封的,就是催命啊。催的是自己的命,压力却在翟嬋身上。但愿翟嬋不要被压垮了才好。

    翟嬋已经压制住内心的惴惴不安,拆开信讲了起来——

    我先给你们讲几件事:

    第一件事:吾王吩咐石颇在沙海城等他,却始终没来到沙海,也没有任何音信。

    祀夫派人从沙海一直追踪到赤山君府的所在地蒲阪,不管是西河、河水、洛水、涑水这些水路,还是各条大小通往大梁城的陆路,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发现吾王的一点踪迹。

    据了解,蒲阪城在吾王离开不久后即被秦军攻占,因此怀疑吾王被秦军被俘了。

    但是,据魏国立候府间谍报告,蒲阪关魏国军边军全部战死,尸体中秦军并没有发现魏国任何高级官员,也没有发现吾王卫队人员。所以,排除了吾王战死或被俘的可能性。

    祀夫分析,从蒲阪城到大梁,除了轵关,没有地势险要的地方,也没有强盗匪徒出没,不存在安全因素。

    但是,水路情况会复杂一些。尤其是西河靠蒲阪北端那块,惊蛰以后,西河北段的封冻开始融化,会形成冰凌洪水,顺流而下,有巨大的冲击力,河面上的任何船都不经它一击。

    吾王如果这段期间坐船经过那块水域,势必会遇到冰凌洪水撞击,一旦遇上,凶多吉少。

    明白这件事的意思么?祀夫认为吾王遇险了,凶多吉少。

    第二件事:士大夫在宫廷讨论如何安排姬圉接位的事情上发生了分歧,很多士大夫对吾王迟迟不归内心惶惶,很是着急。

    而现在宫廷已经有备无患,緈太后已经谕旨姬圉就太子位。

    但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吾王消息确立,不管太子是继位还是任监国,按部就班地做就可以了,反正太子是现成的了。

    祀夫很笃定地表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融洽与太子的关系,协助太子运作国事,不管吾王会不会回来,都要维护王宫的稳定,防止魏国被篡权。

    明白了吗?祀夫认定吾王已经遇难,都懒得派人去找了,他已经开始威吓宫中的士大夫,为自己的组阁制造造舆论了。

    ——说道这里,悲痛欲绝的翟嬋已经泪如泉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无忌从翟嬋手里拿过信继续讲了下去——

    由于吾王极为倚仗祀夫,导致他威望很高,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现在,连他也要为吾王准备后事了。这就是说,祀夫已经认定吾王龙御归天了。

    我将无忌的事告诉了祀夫,并给他看了昭王的王旨,提醒他,无忌是小王子。

    但是,祀夫却不以为然,说:“无忌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吾王委托郎亭做他的老师,是昭王的私事,与国体无关。宫廷里怎么可能留一个非姬姓的人?”

    我强调,无忌是昭王的亲生子,他与吾王有一张同样的脸!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把无忌送到緈太后跟前去这一条道了。

    翟嬋,你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哦!

    ——郎逍的目的还是要催翟嬋赶快去大梁。无忌讲完了,放下了绢帛。

    哽咽着听完了信里讲的事情,翟嬋嚎啕大哭起来,哀嚎道:“哎呀吾王,我的亲人啊!都怪我诅咒了你啊……”

    白莹听着也哭成了泪人。

    两个女人悲痛欲绝,悲伤的气氛让无忌也禁不住流了许多泪水。

    他很惶恐,照目前的情景,翟嬋很可能会孤注一掷地赶去大梁。

    姬遫死了,祀夫的分析与姬遫被洪水冲走的情况是吻合的。祀夫既然有这样的判断,就说明姬遫是凶多吉少了!所以,翟嬋一定会随着郎逍的这个讲法扰乱了心智。

    该怎么办?

    二个女人傻楞、悲痛地哭泣着。但是,光这么哭也不是一回事。无忌感觉不能让这样悲伤的氛围左右她们的行动。

    他冷静了下来,瞅着两个女人悲悲戚戚的样子,他急中生智,“啪”地一下用碗砸了一下矮桌。

    她们俩惊诧,不哭了,泪水婆娑地望着他。

    “你们俩这是哭谁呢?”无忌皱眉不满地嚷道:“说来说去,这是郎逍的一面之词,你们就这么信他的话呢?”

    翟嬋楞了一下,道:“这事郎逍敢骗吗?如果是这样,他这么诅咒吾王死,有几个脑袋够姬遫砍的?”

    “吾王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无忌心里已经确信郎逍的话是真的。但是,他知道去大梁的凶险,采取了能拖则拖的策略。嘴里不否认祀夫察觉姬遫出意外了,却咬着郎逍的话不松口,道:“郎逍一二三地说了一大堆,就是要你们相信吾王遇险了,我能不能被王宫承认为王子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目的是要让娘立刻带我去大梁,回王宫。

    这确实是关键时刻。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冷静,绝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我怎么可能呆在家里无动于衷?”翟嬋的悲哀又涌上了心头,很倔强。

    无忌很无奈,退让一步道:“至少,我们等到石颇的消息来了再采取行动不迟。”

    “是啊,姐,无忌说得对。你不是还有石颇吗?那才是你所信任的人!”白莹附和无忌的话道。

    女人劝人角度就是不一样,听白莹这么说,翟嬋不哭了,即刻给石颇写起了信。

    无忌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翟嬋就是信任石颇!

    说起来也真蹊跷,这么重要的时刻,石颇怎么就无声无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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